长风万里[刑侦] 作者:青杧 本文文案: 顾长风和戚澄第一次见面是在冷冰冰的审讯室,隔着一道玻璃,都觉得对方是很傻。 顾长风一直觉得,像戚澄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是他最讨厌的,矫情做作、虚伪势力;戚澄是活在云端上的人,万千粉丝吹捧着,自然看不上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顾警官。 但后来,两人却被命运捆绑在一起,被裹挟着前进。 十二年前一场大火,造就了湖海市公安系统人尽皆知的灭门案,而其中唯一一个幸存者,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戚澄,却也是唯一一个嫌疑人。 十二年后,当年那个在火场里九死一生的小女孩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当她踏进市局的那一刻,过往和现实交错而来。 墙缝里那双血红的眼睛、门后晃动的人影、洗衣机滚筒里的尖叫声,女人死前不甘的尖叫和十二年前火场里那个人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亲爱的,你逃不掉的。” 戚澄想了想之后觉得——倒也不一定。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娱乐圈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澄,顾长风 ┃ 配角:戚迹,陈博艺,以及众人 ┃ 其它:娱乐圈,刑侦,悬疑推理 一句话简介:他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立意:勇于探索,战胜邪恶,始终追求真相和幸福 第1章 1我收回我之前的话 炎炎夏季,透蓝的天空中悬着火球般的太阳,成群结队的鸟儿叽叽喳喳落在电线杆上,地面上的柏油仿佛要被烤化了。 湖海市坐落在江边,它向来是个连空气中也带着淡淡水汽的城市,现在已是下午两点,街上的行人都格外稀少。 北城区公安局大门前稳稳停下来一辆保姆车,车门还未开,一辆掉了漆的自行车险险从车门前擦过,保姆车司机吓了一跳,跳下车破口大骂道:“没看见停了车啊!” 那自行车上的小哥五官端正,白衬衫已经发黄了很多,闻言倒也不生气,只是说:“这可是市局门口,您这车太占地了,赶紧开走吧。” 司机还准备叨叨几句,保姆车后座传来一道女声:“闭嘴。” 司机麻溜闭了嘴,顺带拉开了车门:“不好意思啊耽误您时间了。” 语气恭敬的差点让那自行车小哥以为车里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随着司机拉开车门,车里的女人也露出了全貌,是那种及其明艳的长相,五官每一分都显得恰到好处,虽然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裙装,但她只要站在那就一定是全场的焦点。 司机恭恭敬敬的把人请下来,说:“您什么时候有空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或者我在这里…… “不用了。”那女人摆了摆手,语气谈不上温和:“你自己回去吧,我待会自己可以回去。” “可是陈姐她肯……司机急了,几乎是央求道:“我就在这等着,不然陈姐肯定要骂我的。” 那自行车小哥看着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忙打圆场说:“我不知道这位女士来市局有什么事,但是时间上还真不一定,您担心她安全的话我们也可以负责把她送回去。” 这女人看起来长得漂亮又有钱,估计是明星之类的,可惜他不关注娱乐圈,不然还能顺便追个星。 “你是?” 自行车小哥亮出警官证:“刑警支队,陈博艺。” 戚澄进刑警支队办公室的不免引起了一阵骚动,普通人能看见明星的机会是少之又少,虽然这帮大老爷们没一个追星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上网。 戚澄最近可是如日中天,长得漂亮,唱跳俱佳,最近还有传闻涉及了影视圈。 “哎,你说这案子真和她有关系?” “没关系吧,一个大明星能和杀人犯扯上关系?” “可那mv也太……” 几人还在叨叨,一个穿着深蓝色警服的高瘦男子敲了敲桌面,几人立马闭嘴,陈博艺正往审讯室里送水呢,看见这人跟看见救星了一样,就差没攀到人家身上去了,“队长你可来了,那戚小姐看着有多漂亮就有多难对付,我就差把她供起来了。” 陈博艺虽然也不是什么菜鸟了,但毕竟毕业没多久,大部分时候还是仰仗着刑侦支队队长顾长风。 来人穿一身深蓝色警服,长身玉立,眉目精致,哪怕长期在一线上摸爬滚打也不损其半分容颜,他翻了翻手里的卷宗,面沉如水,蹙眉:“谁传唤的戚澄?” 几人面面相觑,少顷坐在桌面的一个中年男子弹出个脑袋:“我。” 他摸了摸脑袋,解释说:“顾队,死亡现场和她的mv场景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就算她真的不知道什么,询问一下mv的细节说不定也对破案有帮助呢。” 顾长风扔了卷宗,“把人放了。” 那中年男子刚要急,顾长风忽又顿了顿:“哪间审讯室?” …… “姓名。” “戚澄。” 顾长风抬头看她一眼,唇角微勾:“真名艺名?” 戚澄拢了拢耳侧的碎发,“真名。” 顾长风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话,对方的手机便响了,戚澄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按掉。 顾长风挑挑眉:“经纪人的电话?” 戚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冷漠,没否认也没确认,顾长风则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对方,她的确是及其明艳的长相,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能有如今的地位,其先天优势就甩开了旁人一大截,那个mv他也看过很多次了,最后得出结论,她不仅有一副非常完美的长相,还非常懂得利用自己长相的优势,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可脱离了镜头,现在看起来倒是……倒是像个木头,还是个冷漠的木头。 顾长风本来也没打算多问,他开始询问关于mv的细节,可惜根据戚澄的说法,mv是经纪公司那边给定的,创意也是公司那边找人给定的,她除了表演和演唱部分,完全没有参与过这个mv的制作。 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顾长风还没说话,她又按掉了,顾长风说:“按照规定,电子产品是不能带进问询室的。” 戚澄点了点头,把手机摆到他面前:“你想看我手机内容的话,可以直说。” 顾长风都被她哽了一下。 顾长风忽然说:“我怎么感觉戚小姐不着急走?” 戚澄抬眸:“为什么?” 顾长风换了个坐姿,整个人靠在了靠椅上:“一般被警局传唤的人,不管是不是无辜,都急着要撇清关系,要么就消极抵抗,要么就恨不得把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像你这样的,倒是少见。” 戚澄眼都不抬,反问道:“那请问警官觉得我该急什么?”说着,她身体前倾,两个人本就只隔了一张桌子,她脸上还画了浓妆,大概是刚从某个活动现场回来,眼尾点缀了亮晶晶的金粉,五官精致到不可思议。 顾长风之前预判的没错,戚澄非常了解自己这张脸的优缺点,表情管理堪称教科书级别,就比如现在她明明只是嘲讽式的一挑眉,落在对方眼里也多了三分风情。 可惜碰上顾长风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对方完全没get到她的意图,全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是明星,又正当红,你出现在警察局要是传了出去一定是轩然大波,你多待一分钟对你的经济公司都多一分危险,如果你心里没鬼的话何必跟我们拖着?” 这话其实就纯粹是靠着他的经验了,毕竟戚澄油盐不进,又不着急,跟她耗着其实也没用。 毕竟从戚澄的角度来看,自己和死者一点关系也没有。 死者男,21岁,姓名刘伟,父母双亡,无业单身,人际关系简单,根据他邻居和高中同学的供述,此人性格一直很孤僻,父母车祸去世之后更加,倒是家附近几个网吧游戏厅的常客,但也没交到几个朋友,根据网吧老板所说的,这个人很奇怪,所以对他印象很深。 ——“那个年轻人可怪了,来网吧一般是组团开黑的,要么就看看女主播什么的,但他不是,他每天都来,每次都是看同一个女的,好像是个明星。” 幸亏这位死者不仅每天都看戚澄,还每天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网警很快调查恢复了上网记录,根据监控提供的死者陈伟的几个上网时间,很快摸排出了他的上网记录。 没有聊天、没有打游戏、甚至没有用视频网站看电视。 他是在网吧电脑里,输入网址反复看那么几个视频,看了几千遍。 视频的主角是当红明星戚澄,视频的来源,则很可能源自于偷拍。 戚澄是粉丝几千万的一线女星,死者刘伟是每天只能坐在网吧里偷窥她的变.态。 于情于理,这事戚澄算半个受害者,可要是被人拍到戚澄进了公安局,娱乐小报又有新闻可写了——可当事人戚澄一点也不着急,在问话过程中,她就懒洋洋往那一坐,电话响了无数个,最后她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顾警官。”她懒洋洋的倚在座位后面的靠背上,“虽然我本人并不介意在这里多待一会,但要是再晚一点我经纪人可能会带着律师过来了,到时候对我们双方都会很麻烦。” “六月二十号的下午一点到五点之间,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今天已经是六月二十二号了,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死者被发现并报警的时间是二十号的晚上九点零八分,目击证人是一名环卫工人。 “在家,没有人能为我作证,但我点了一份外卖,大概是三点钟左右。”戚澄回忆道,“到了大约四点半的时候,陈央来了我家,说要带我去一个饭局,我不想去,和她起了些争执,大约五点的样子她离开了我家,小区门口的监控应该能拍到。” 陈央就是戚澄的经纪人。 坐在一旁的陈博艺边听着边记几个重要的点,录音笔攥在他手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把嘴合上了。 戚澄一挑眉:“陈警官想问什么?” 陈博艺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莫名觉得怪怪的,明明是他们两个询问她,怎么她一开口搞得跟新闻发布会似的。 他略一犹豫:“戚小姐,虽然按照你所说的,mv并不是你的创意,但是据我所知这个创意其实比较……罕见,在这个mv中的一幕画面是人被盛在垃圾车里,跟着垃圾一并倒入垃圾回收站,最后一点点消失在了垃圾堆里,接着切换镜头到你的演唱部分;而死者刘伟,在垃圾回收站里被发现,穿着和mv里那个演员同样的衣服被人杀死了。” 寂静,戚澄垂下眼帘,良久——她突兀的笑出了声。 “噗嗤——那个mv……”她还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完,外间传来了敲门声,一个高胖的刑警蹙着眉推开门:“顾队,戚澄的经纪人来了。” 那道被打开的门就好像把另一个世界和这里精准的分开了,戚澄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坐直了身体,分不清是遗憾还是其他的莫名情绪,刚才被打断的话顺理成章被吞了回去,“那么顾警官,我先走了。” …… 陈博艺怔怔地看着戚澄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了,结巴道:“她她……这就走了?” 顾长风拿起之前扔在靠背上的警服外套,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她不是嫌疑人,没有拘捕令,之前老路是通知她过来录口供,不能强制扣留。” “那她……” 突然,顾长风不知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收回之前的话。” 第2章 2陈央死了 陈央带着律师怒气冲冲的往市局走,还没进门就看见戚澄施施然走了出来。 陈央皱着眉,“戚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态度看着明显不像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正常的关系,那律师缩了缩脖子,深知自己这趟是白来了,她们两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大吵一架,他只但愿不要波及到他。 戚澄懒洋洋的自顾自打开车门坐进去,律师刚好坐在后排,和戚澄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陈央气急败坏指着她不知道骂了些什么,戚澄非常淡定的关上车门拉上车窗,最后戴上耳塞,气定神闲闭上了眼睛。 律师:…… 女明星这么横不怕被拍到的吗?律师瑟瑟发抖的想,回去就可以在某乎上强答一波“那些人设完美的明星私底下都是怎样的?” 谢邀,就是横,非常横。 好在一路上陈央顾忌着律师,没再开口多说什么,戚澄倒没真的睡着——她想起了那个长的挺好看的警察。 娱乐圈里的人大多长了一副好皮囊,这也导致了圈内人的审美标准普遍偏高,那个警察的相貌倒是令人眼前一亮了,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拥有精致和凌厉的阳刚之气混杂在一起的气质。 陈央把她送到家之后没再提警局的事,只是重申了一遍明天的工作安排,下午是某个品牌方活动嘉宾、晚上录综艺、早上还要去谈一个新接洽的剧本。 戚澄瘫在沙发里瞎按着遥控器,不置可否,也没说去不去。 陈央蹙着眉,憋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戚澄!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红了,就可以不把我这个经纪人放在眼里了!” 戚澄淡淡瞥她一眼:“对啊。” “……”她那个表情实在太天经地义,陈央满肚子火气又哽住了,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气鼓鼓的摔门走了,“戚澄,劝你别太嚣张了,你现在还没到能跳出我手掌心的时候!” …… 戚澄习惯性不调闹钟,反正陈央的电话十个八个的打,况且陈央也不是没干出过偷录了她家的指纹,大清早就领着化妆团队冲过来的事,于是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十点钟。 她的房间装的都是深色的落地窗帘,就算是白天也遮的不见一丝光亮,十点的时候她自然醒,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就懵了。 昨天陈央不是说有个剧本洽谈?还是我听错了?或者陈央大发慈悲准备让摇钱树休息一天了?戚澄坐在床上思考了半晌,左右没想到个结果,门铃就响了。 跟她熟悉的人大多不会在上午拜访,因为要么是不在要么是睡觉,敲了门她也懒得给你开。 不过陈央倒是个例外,因为她会直接闯进去。 等她趿拉着拖鞋开门的时候,距离门铃响都已经过了两分钟了,一打开门她就愣住了——门外一水的深蓝色警服。 正中间那个正是昨天刚见过的刑侦支队顾支队长。 她直觉不安:“你们找谁?” 顾长风看着她,她没化妆,少了些昨天初见时那种摄人心魄的美貌吸引力,但素颜的她依旧是十分标志的漂亮。 他亮出证件:“戚澄小姐,你的经纪人陈央于昨晚十点回家之后被人在住宅杀害,由于死者生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你,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戚澄先是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寒意才慢慢从脊髓处蔓延上来。 夏日的白昼总是安静的,大概是她身份到底有些特殊,顾长风没给她上手铐,但是娱乐小报这玩意总是和秋后的苍蝇似的没完没了,光是从她家到楼下警察这一小段路就围了数不清的记者,甚至还有两台直播车。 顾警官到底年轻了些,在一线干了这么多年,只见过案发现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没碰到过嫌疑人是一线明星的。 人群异常拥挤,他舔舔唇,一手放在戚澄连侧,无济于事的替她挡着四面八方的镜头,另一只手虚虚环住她,倒是戚澄本人连个墨镜都没戴,像是完全不在意。 这一趟走的格外艰难,戚澄坐上警车已经是十来分钟之后的事了,陈博艺坐在前排长吁短叹:“我没想到第一次跟明星同框是这样…… 这次随行的还有一位昨天没见过的女刑警,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她先是瞪了一眼多嘴的陈博艺,接着笑道:“戚小姐,他不太会说话你别在意。” 戚澄掀了掀眼皮,无所谓的轻轻摇了摇头。 对戚澄来说,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她和经纪人陈央不睦已久,这是全娱乐圈都知道的事,陈央死了第一个找到她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警察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了相对确凿的证据,不会只因为她和陈央最后一个见面就贸贸然把她锁定为嫌疑人。 天际白云舒卷,市局审讯室里戚澄已经重复了第三遍她刚才说过的话了。 她勾着微卷的发梢,无奈道:“虽然陈央一直跟我不对付,但我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依旧是上次那两个警察,顾长风和陈博艺。 陈博艺说:“我们有证据表明,死者陈央和你是同事关系,她是你的经纪人,你的一切通告接洽都是由她负责,另外你所隶属的新派娱乐是国内知名的经纪公司,但是你和陈央的关系一直都不好,甚至你的粉丝还在网络上发起过众筹,要求你解约换掉公司,她们认为陈央在工作中故意损害了你的利益。” 事实倒是比他讲的更严重,陈央这个人利益为重吃相又难看,戚澄没有大火之前,“死亡行程”屡见不鲜,之前为了让她的流量早日变先,什么广告都让她接,包括很多她不愿意去的饭局。 陈央的骚操作一套又一套,要不是戚澄本身颜和实力都过硬,她那套魔鬼营销下去,戚澄百分百是黑红了。 她看了看自己腕骨上的手铐,叹了一口气:“陈央做我经纪人的时候虽然很多时候是不咋地,但是……”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说直白一点,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我真看不惯她我大可以凑齐解约金走人,反正我又不是没钱,我何必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顾长风敲了敲桌子:“可是死者陈央和你之间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吗?”他这话别有深意,戚澄都不免为之一震。 她眯起眼睛,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那看来顾警官是有确凿的证据了?” 周遭的气氛似乎瞬间变得有几分诡秘,似乎有某个心照不宣的答案即将揭晓开来,接着戚澄就看见眼前这男人拿出一份合同的复印件丢到了她面前。 是她那份劳务合同。 戚澄垂下眼,沉默着盯着那份合同,连翻开的意思都没有。 顾长风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似乎有些嗡嗡的,“你是一线明星,按理来说一部戏片酬就超过千万,歌曲mv的销量也是会实质性分到你手上,但是从合同上看,你的所有报酬都属于经济公司,你每个月的月薪只有八千,不管你接多少个通告,你能拿到的都只有这么多,而根据你之前的通告数量来看,你走红之后全年无休。” 隔着玻璃,他那双漂亮而线条凌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给看穿了。 “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因为某些原因被经济公司胁迫才签下了这份合同。” 陈博艺适时补上后面一句:“因为不堪重负加上害怕秘密被发现,才会动了杀心……” 听到“动了杀心”这四个字的戚澄倒是罕见的一扯嘴角笑了起来,她看向顾长风,那人与她隔着审讯室的玻璃,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色制服,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会议下来的。 她摆了摆手,随着这个动作手铐的金属就哗哗响,“你们猜对了,我的确被陈央威胁着,所以我其实很穷。”她往后一靠,认真的数起来:“房子不是我的,车子不是我的,银行卡账户里一万块都没有,所以我要是想杀陈央而我自己又不被发现,我是不是需要买凶呢?” “可是昨天案发时你并没有不在场证明。”陈博艺蹙眉,顾长风神情冷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唔……我的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你真的确定我有杀人的能力吗?”戚澄挑眉。 说完,她像是有些疲惫的往椅背上一靠,“现在几点了?” 顾长风狐疑的看了眼手表:“下午两点十五分。” “这样啊……再等一个小时吧,三点半你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她语调慢慢模糊起来,两人一看,她居然真的坦然阖上了眼皮。 陈博艺目瞪口呆,猛敲桌面:“你干什么呢!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知道吗?” 可接下来的戚澄便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下午三点半,顾长风的手机准时响了起来:“小顾啊?” 是湖海市北城区公安分局局长叶旭东。 顾长风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今晚之前,把戚澄放了。” 顾长风蹙眉,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反应居然是:为什么是今晚之前?而不是现在? 对方没听到他的应答,以为他是有异议,遂放缓了语气:“戚澄这个人身份很复杂,有时间我慢慢和你说,但她绝不可能是杀害陈央的凶手。” 第3章 3顾警官,有人跟踪我 顾长风看向审讯室里的那个人,压低了音调,“为什么是晚上?” 叶旭东估计也没想到这小子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呆了一瞬之后,语气深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好似一刻深水炸弹在水里无声无息爆开,他挂断电话若无其事的回了审讯室,那个漂亮女人坐在椅子上,大概是看见他进来,慢吞吞的抬起头看着他。 陈博艺蹙眉,凑到顾长风耳边问:“怎么了?” 后者敛了眉眼,手上把卷宗放好,若无其事摇摇头:“没事。” 此事疑点颇多,戚澄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个明星而已,且不说那一纸绝对不正常的合同,就连分局局长叶旭东都能亲自打电话过来让他放人,她到底是什么人? 戚澄在审讯室里坐了两三个小时,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勉强还算配合,她自认为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就不再重复了。 顾长风当然也没空跟她耗着,他去了一趟解剖室,北城分局算得上财大气粗,有一间独属的解剖室,陈央的尸体现在还在那里。 “死者女,尸长164cm,体重50kg,初步判定死因为机械性窒息,颈部勒沟为水平环形闭锁状,应当是被人用手掐死的,但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又将死者为伪造成缢死的假象,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吊死。”法医把尸体脖颈上的青紫指给顾长风看,“顾队,尸检报告之前已经发你了。” 那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顾长风点点头,看向那具尸体,昨天这个女人还趾高气扬的在市局门口喊着放人,今天就已经躺在了解剖台上,也不得不叹一句造化弄人了。阿昏 “哦对了,刘伟呢?”他问起另一件案子的受害人,法医先是一愣:“编号1348?” 分局解剖室因为常年有无人认领甚至找不到身份的尸体,又不能直接送到殡仪馆去,所以只能先放在解剖室了,尸体一多就只能先做了个编号。 顾长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1348是哪位。 刘伟就是个无人认领的尸体,虽然他不是黑户,户籍信息算得上完善,但尴尬的是他生和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都无足轻重,父母去世之后他也没有亲戚了,当年他的父母是来到了另一座城市生下了他,也和之前那些亲人断了联系,那些几十年不见的远方亲戚听说有这么个素未谋面的亲戚被杀了第一反应就是和我有啥关系? 刘伟的尸体被解剖之后缝合的还算完整,盖上白布除了脸色僵硬之外还勉强算得上安详,法医说:“这小子的死因和那个一样,都是窒息而死,同样是被人掐死之后抛尸。” 与此不同的是,陈央死在了自己金碧辉煌的家里,而刘伟只能孤零零的躺在垃圾中转站。 顾长风看看两具尸体,脸色深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几点了?” 法医把两具尸体推进冷藏柜,“快六点了吧,怎么了?急着下班”这话还没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想笑,顾长风那是谁,可是整个刑侦大队都为之一振的男人,加班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这小子仿佛没有私生活,有案子的时候吃住都在办公室也屡见不鲜,得亏他孤家寡人一个,他就是谈恋爱了对方也肯定得和他闹分手;要不是这张脸天生得了老天爷的眷顾,按他这个拼命程度不出三年他起码能老十岁。 果然,顾长风眉心一蹙:“你准备下班了?” 法医疯狂摇头,顺便表示了一下自己对工作的忠诚。 大约是顾队长非常满意对方的工作态度,连表情都和缓不少,“最近辛苦了,下个月的季度奖金……” 法医:“!”他两眼瞬间冒出希冀的光。 顾队:“还是按原来的来。” 鞠躬尽瘁的法医先生脸瞬间拉的比马脸还长,他比了比门口的位置:“慢走不送。” 六点半,顾长风又去了一趟审讯室,这期间戚澄坐着一动不动,连口水都没喝过。 “六点了。”他淡淡道。 戚澄纠正道:“应该是快六点半了。” 审讯室里并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之前这里没有人,戚澄身上的电子设备也全都没没收了,她怎么知道的?顾长风眼神怀疑,戚澄耸耸肩:“我坐着无聊,数着时间呢。” 顾长风张了张嘴,正欲说话的时候,陈博艺气喘吁吁的一下撞开门:“队队队队长!有人来自首了!” 什么?!顾长风第一反应看向戚澄,因为讯问室的玻璃是隔音的,所以她是听不见陈博艺说话的,但凑巧的是与此同时,戚澄微微歪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不见什么血丝,她在嘲讽似的看他。 …… 一个多小时后,之前见过的那个女警来通知她可以离开了,戚澄微笑道谢。外面几乎要吵翻了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大的办公室里格外拥挤,所有人忙成一团。 戚澄挑挑眉:“这是?” 那个女警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没什么,戚小姐回家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了。” 看来是不会跟她说了,戚澄也无意过问,她打了个哈欠,穿过炎炎夏日里汗湿和泡面味混合的办公室,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和匆匆路过的顾长风撞了个正着,对方神色冷淡,想来没把她当回事,戚澄却主动向前两步拦住他:“顾警官。” 顾长风疑惑的看着她。 戚澄挑挑眉,凑近他,他个子很高,大约快一米九的样子,戚澄的身高只是中规中矩,两人挨得这么近,戚澄又很有些持靓行凶的本钱,她说:“顾警官,留个联系方式吧。” 顾长风蹙着眉,看起来并不想给,他转身欲走,戚澄又拉住他的手臂:“其实在你心里我还没有洗脱嫌疑吧。”她不等对方回答,一抬头,“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快会有人来自首?” 顾长风冷了神色,掰开她的手,神色傲然:“调查取证是警察的义务,戚小姐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戚澄咯咯笑:“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呢?” …… 拿到顾长风的名片后,她心情颇好,很快走出了市局。 大约因为地方特殊,娱乐小报不敢造次,只敢远远地拍,戚澄神色淡然,很快坐上了经纪公司安排的房车。 房车的门一拉上,戚澄尚未坐稳,迎头一个巴掌扇到了脸上。 ——戚澄捂着脸脑子一空,这一巴掌扇的有些重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面是个穿白衣的女人,印象中没见过几次,她蹙眉,二话不说钳住对方的手,立马赏了一个巴掌回去! “啪——”地一声脆响,这一巴掌显然更重,那女人尖声跳脚还想再骂,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已经不满的点了点车座:“你们还想干什么?” 戚澄冷眼一瞧,居然是总经理。 她所隶属的经济公司新派娱乐,这位就是二把手了。 戚澄神色不变,又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朱总今天亲自来接我?” “你自己惹出来的破事让公司给你擦屁股你还好意思说?”朱总怒不可遏,那女人看起来洋洋得意的,戚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她歪了歪头:“我惹出来什么破事了?陈央可不是我杀的。” “那可……朱总一张嘴又意识到不对,立马咽了回去。 戚澄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她挑挑眉,拨弄着发梢的微卷:“朱总是要污蔑自己的艺人喽?” 朱总这回没话说了,戚澄自然也不会搭理对方,后来对方和她说起职业规划,说要发声明,说那个剧本估计是黄了,戚澄她……她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我要睡觉了。” 朱总黑了脸,可戚澄是公司里最大的摇钱树,说白了现在公司里又没有足够与她抗衡的艺人,她就是和公司关系再不好,公司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因为戚澄要是倒台了,对公司的损失是非常巨大的。 她就是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戚澄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区楼下还是聚集了不少记者,朱总准备打电话给报社让他们赶紧把人撤了,戚澄一抬手说不用。 “最近不是很缺话题吗?”她拉开车门,夏日晚间的热浪和房车里的冷气形成鲜明的对比,戚澄捋了捋头发,眼尖的记者已经飞快围了过来,问出的问题也一个比一个尖锐。 房车已经开走了,远处还有几台直播车,戚澄虽是素面朝天,但老天爷赏饭吃的优越五官足以证明她生来就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人物,有些记者不太礼貌,话筒都快戳到她脸上了。 直播中又是几十万人同时观看这位一线明星该怎么解释自己今天被列为嫌疑人的事。 【粉谁不好,粉一个法制咖哈哈哈哈,笑死】 【u1s1姐姐的皮肤是牛奶做的吗?怎么这么白啊,羡慕哭了】 【她没有助理吗?经纪人死了,助理呢?这么看她有一、、惨】 【阴阳怪气的可以滚了好吗?她如果真是凶手,人家干嘛还把她放回来?】 戚澄看到记者的时候就知道下一步她该怎么做了。 于是,几十万人同时看见:戚澄几次想发言却被打断,记者的话筒都快戳到她脸上了!她眼眶微红,开口就说:“对不起……” “真的非常对不起各位媒体朋友的关心,还有我的粉丝们,我的经纪人陈姐昨天晚上遭遇不测,我也很难过,现在事情还在调查中,我可以回去休息一下吗?” 弹幕先是一静,戚澄的粉丝本来就多,很快转了风向:【刚才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记者也太不礼貌了吧?保镖呢?助理呢?这么多人全围着她?】 【就算和经纪人关系不好是事实但是人家突然死了也会伤心难过吧……尤其自己还被认定成嫌疑人,她也才二十几岁啊。】 【最后那一句太可怜了吧,呜呜呜橙子不哭】 小区保安就跟掐好了时间一样准时赶了过来,记者们还想再问却也找不到机会了。 戚澄边上了电梯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热搜,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 内容和风向如何她不甚关心,出了电梯走到自己家门口本来要按指纹开门的时候,眼角却忽然瞟到拐角处闪过一个人影。 唔……原来是被人跟踪了呀,她嘴角噙了笑意,一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输入刚才在名片上看到的号码。 “喂?”今天事情有点多,顾长风刚收拾完准备回家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面先是没有人说话,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听到那个饱含笑意的女声:“顾警官。” 戚澄?她又想干什么。 “顾警官,要是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他会怎么样?” 顾长风一下没捋清楚她这个逻辑,什么叫他会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先别轻举妄动,注意安全我来找你。” “唔……我的意思是和你报备一下而已。” 第4章 4戚澄 戚澄挂了电话,大步走向拐角处,那人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走过来,都没来得及躲开——因为戚澄二话不说,凌厉拳风已经到了眼前。 那人吓了一跳,连连闪避,认输似的呼了口气:“戚澄我……”他一愣,因为那人忽然不见了。 下一秒,一只手从他背后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掐住喉咙,嘭地把他整个人抵在了墙上。 对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一个外表瘦弱的女孩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戚澄长发微乱,到底是吃了身高的亏,她还是有点吃力了,她歪了歪头:“你是干嘛的?” 对方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寸头,腰杆习惯性挺得很直,手上有茧子,她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猜测,“警察?” 对方被她掐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木着脸点头,同时两只手平举,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戚澄眼中嘲讽一闪而过,她收回手,对方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我是奉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的。” 戚澄甩甩手:“哦。” 对方瞬间急了,急着为自己辩驳:“不信的话你看我刚刚都没还手,要不然你就……” 戚澄嗤笑:“就什么?你就能把我打一顿?”她眼中的嘲讽之意实在太明显,对方触及到她的表情之后想了又想还是把快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是叶局让我来的。” “叶旭东?” 对方点了点头。 戚澄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往外走,“你明天不用来了,叶旭东要是有异议你找他去,别来烦我。” 眼看对方还想再说,她陡然冷了脸色:“还想让我说第二遍?” 警察小哥:“……”我真的是来保护你的。 …… 戚澄打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刚没告诉顾长风自己的地址来着——算了他应该也不会过来,虽然当时挂电话的时候听那边的声音是有要过来的意思,但看他今天冷淡的样子估计也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打了个哈欠,瘫在沙发上像坨软趴趴的果冻,眼睛刚闭上门铃就响了。 ……不会真来了吧。 她怀着这种奇妙的心情开了门,顾长风下了班之后穿的是常服,凌厉的眼神在周围扫视一圈之后缓缓定格到了……她身上。 戚澄难得哽了一下,语气稍弱:“要么你先进来坐会?” “不用了。”顾长风拉着一张驴脸,眼睛里满满都是被戏弄的怒火,“你刚不是说有人跟踪你?” “被我打跑了。”戚澄如实回答。 然而顾长风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你在逗我?” 这事一时半会也不好解释,戚澄抓了抓头发一摊手:“总而言之就是你的同事跟踪我原因大概是还把我列为嫌疑人但是被我当场抓获然后他就走了。” 顾长风满脑壳问号:“你在说什么东西?” 两人隔着一道门大眼瞪小眼,门里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发出非常诚恳的邀请:“我没骗你,但是我也没想到他是警察,要么你先进来喝口水?” 顾长风并未放松警惕,“那现在他人呢?” “下班了吧。”戚澄扯出一抹微笑。 …… 戚澄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她三番两次请一个男人进自己的家门但是对方并不愿意,于是为了表达警民一家亲,她亲自端了一杯水递给了站在门口的顾警官,更尴尬的是后者盯着一次性塑料杯里的水盯了半天也没喝。 戚澄无语:“顾警官你放心现在不是法制频道我不会在水里下药然后把你卖到东南亚的。” 顾长风又一次歪了重点:“为什么是东南亚?” 戚澄面无表情“砰——”地一声关上门,心想我怎么知道,渴死你算逑。 …… 哗啦一声热水洒下,浴帘上很快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水迹。 戚澄慢慢在水流中闭上眼睛,温润的水冲刷着她的皮肤,外面的暖黄色灯光透过薄薄的浴帘照进浴室里,氤氲热气在浴室里沉浮,她忽然心跳一窒,思绪有一瞬间飘忽。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眼前浮现出一双阴冷猩红的眼睛。 那是记忆里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个女人曾经拿着刀凶狠的划着自己的皮肤,大笑着对她说:“你逃不掉的!”接着是头颅落地、是火焰吞噬建筑的细碎声响,是人们的嘲笑和怒骂—— 无数杂乱人声汇到一起,戚澄猛地按住了开关急促关掉了花洒,从大脑一路到鼓膜里嗡嗡作响,她恍惚看到了陈央。 陈央曾经尖刻的拽着她的胳膊对她怒骂;曾经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然后让她迎接更重的一巴掌;曾经把钞票扬到半空再堆满整个屋子…… 戚澄慢慢擦干身体,平复呼吸,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渴求,她很快镇定下来,穿上睡衣走出了浴室。 她住的这栋房子足有两百多平米,带阁楼设计,据她所知有六个房间,但其他房间的门她都没有打开过。 手机上又是很多消息,她随便挑了几个回复,然后点进了热搜——刚才是没时间,现在有空了还是看几眼。 真相信她杀人的倒是也没几个,这年头会上网冲浪的总有几个是带了脑子的,况且警方并没有披露案件的细节,在外界看来她一个光鲜亮丽甚至有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女明星何必要去杀人,且不说她想不想,得看她能不能。 她翻着手机页面,忽然看到手边那张名片,话说回来顾长风一个警察还随身带着自己的名片干什么?看见路人就发一张吗?真无聊。 无聊你还是要了人家的联系方式。 那位顾警官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说不定还是从小门门考第一的那种,结合他一个电话就跑过来的行为,戚澄觉得这人还有点轴。 夜风拂过窗棂,她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抬头。 满室寂静。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她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高档小区里的路灯下,树影也和夜色溶成了一团,一个高壮的黑衣男子伫立在路灯下,嘴里叼着烟,手机拍摄了一张戚澄家外墙的照片,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上。 …… 顾长风带着小队已经在陈央的家门口站了几十分钟了,这里已经初步判定为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在自己的书房被勒死,除了颈部的勒痕周身没有其他外伤。 “痕检那边结果出来没有?”顾长风盯着紧闭的大门,站在一旁的陈博艺点点头:“现场的确发现了两枚新鲜足迹,脚长26厘米,推断身高在180到184,应该是男性。” 现场的外面是柏油路,里面是大理石瓷砖,提取脚印已经比较困难了。 顾长风垂下眼帘:“并且脚印有进有出,且间距平均,是不是?” 陈博艺瞪大了眼睛,“队长我差点以为你是痕检的了。” 而前者并没有搭他的话,因为门啪嗒一声开了,陈央的丈夫从门口探出一个不安的脑门,眼睛里满满都是戒备:“警察?我老婆那个不是说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称得上淡然,并且有一种放在死者家属上堪称违和的迫切希望息事宁人的感觉。 顾长风眉心一蹙:“谁和你说的抓到凶手了的?” 那男人抿了抿唇,再不情愿还是请了他们几个进来——说来也奇怪,这房子作为案发现场,在结案之前是不允许入住的,但是陈央的丈夫硬说自己只是来拿个东西,才恰巧和顾长风等人撞上了。 事发地书房在三楼,门口还守着两位民警,顾长风上去之前看了一眼坐在一楼客厅喝茶的陈央丈夫,状若无意道:“昨晚有情况吗?” 民警老实摇头:“昨晚这里没人,他也就比你们早来半小时不到,没来三楼,就在一楼转悠了。” “转悠?” “嗯嗯。”民警摸了摸后脑勺,一努嘴:“就在一楼客厅一直转转悠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行。”顾长风收回目光,戴上手套推开了书房的门——作为第一案发现场,这里并不如何血腥,痕检和技侦都来过一轮了,地上做了很多标记,包括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 但顾长风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有了目标,只见他在屋里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向了书桌的柜子,柜子共有三层,前面两层他看也没看,直接去翻第三层。 果然,没推动。 恰好这时陈博艺从门口叹出个脑门:“队长,老路他们说陈伟那边好像有点眉目,一个距离事发现场五十米的摄像头拍到了陈伟死亡当天有一名女性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 顾长风点点头,“待会回局里,哎你等等……”他打量了一会陈博艺,在对方逐渐惊恐的眼神中发问:“你带发夹了吗?” “什么玩意?” 顾长风蹲在地上比划起来:“就是那种女孩子用的黑色的小夹子,细细的那种。” “我上个班带这玩意干啥啊,我这头发还没五厘米长,夹个寂寞吗?”陈博艺大惊小怪的叨叨起来,顾长风赶紧把他打发走了,找半天也没找到小夹子,最后让陈博艺找楼下女警借了一个。 他把黑夹子捅进锁眼里扭转几下,很快就被他弄开了。 陈博艺蹲在旁边看得简直两眼放光:“您还会这个啊?”看他激动搓手手的表情目测是想让顾长风教他一手了。 随着柜门打开,柜子里的内容物也逐渐呈现在他们眼前。 陈博艺凑近一看,耳朵差点没红了:“这什么啊?” 因为这一柜子里几乎都是照片、文件,而照片的主角全都是同一个人——戚澄。 其中有几个非常熟悉的画面,和之前那名死者刘伟每天在网吧里播放的一模一样。 第5章 5和死者有关系的,只有两个人…… 回去的车上,陈博艺一直是一副想问不敢问的表情,顾长风摁了摁眉心:“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陈博艺眼睛一亮,立马把想法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来:“现在看来,刘伟和陈央这两个案子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犯案?两名死者都是窒息而死,陈央和刘伟都是被人掐死,但是刘伟的没有伪装成吊死,而且他们又都和戚澄有关系,那天询问的时候戚澄的态度也比较模糊,我觉得可以从戚澄这边下手。” “嗯。”顾长风点点头:“但杀死刘伟一定比杀死陈央要难,一来刘伟是男性,且身体健康无重大疾病史,而陈央……”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陈央死的时候,面色潮红,瞳孔散大,她被掐死,但是指甲里并没有人体组织碎屑,按理来说就算她是女性,也不会孱弱到这个地步,除非……她意识不清。” 陈博艺下意识回答:“廖法医说药理检测的结果要今天下午才能出来。” 行,顾长风囫囵点了点头,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些碎片式的记忆线头,但又因为流逝地太快而怎么也抓不住。 刚才具体都看到了些什么?他的目光久久的盯住了前面虚空的一点,眉峰微微隆起,警车开过一个减速带,车里的人微微一晃——“刚才桌子上有一盒药……”顾长风喃喃道,他闭上眼睛,案发现场的景象仿佛又重印在了脑海中,距离随着他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个白底药盒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好像是乱麻之中分离出来的一丝线头,顺着他的记忆,他逐渐回忆起了那盒药的名字:苯巴比妥东莨菪碱片! “掉头!还有物证在案发现场!” …… 戚澄刚下直播就接到了顾长风的电话,对方连个开场白也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陈央平时晕车吗?” 戚澄先是一愣,下意识回问:“晕车?” 顾长风那边听起来很安静,说话时甚至有点细微的回音,戚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她不晕车。” “你确定?” “确定。” 那边立马挂了电话,戚澄放下手机,另一台直播用的手机还夹在桌面上,熄屏之后黑漆漆的屏幕映出她的脸,脸色格外阴沉。 “东莨菪碱……”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闹得太大了,公司这边为了稳定粉丝的情绪以及戚澄的公众形象,现在陈央的案子还没破,真凶一日不落网戚澄的公众形象就是有损的,但她这几天也没有别的通告,新的经纪人也还没有安排,所以让她今天开了直播,虽然弹幕上起码百分之四十是冷嘲热讽的恶评,但她毫不在意。 常常有人用“老天爷赏饭吃”来形容艺人,这句话要是放到戚澄这,那就是“老天爷非要把这碗饭塞到她手里。” 身为艺人不仅要长得好看业务能力强,心理抗压能力也得不一般,她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一句天选之女也不为过了。 几个热门软件上基本都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毕竟陈央也不算什么小鱼小虾了,新派娱乐的规模虽然不到国内数一数二的地步,但也是有一席之地的,而陈央是金牌经纪人,因为她带出来了一个戚澄,虽然大部分戚澄的粉丝都不认同这一点。 案件的细节还没有披露,外界的关注百分之九十也都在戚澄会不会杀人这个点上徘徊,一时之间营销号在其中浑水摸鱼,各路粉丝大显神通,甚至还有人扒出了戚澄两年前的一个综艺上说过的一句话,再佐以一些网上搜的证据,证明会说出那句话的戚澄就是个潜在的精神病人,她完全有可能杀人。 她垂下眼,夏季的轻暖阳光浅浅在她眼皮上拂过,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神色犹豫,最后还是拨出了一个电话,“喂?叶局。” …… “死者的血液检测中,的确测出了微量残留的东莨菪碱成分,但是你带回来的那盒晕车药里,成分是正常的。” 法医姓廖,全名廖择,选择的择,据说他妈当初生他的时候翻烂了半本新华字典也没找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才能配得上这个将来肯定貌比潘安才如李杜的好儿子,孩子他奶奶推了推老花眼镜,说:“既然难选,那就叫廖选吧。” 幸好廖择他妈抢先一步带孩子去派出所抢注了“廖择”这个名字,虽然也不怎么好听,但总比廖选好听。 拜这个名字所赐,廖择长到现在都半点没为自己的选择犯过难,他妈叫他学商科以后好找工作,他非报了医科,他妈花了一整个学期的时间说服自己这孩子以后还可以悬壶济世,结果这丫的又不声不响去考了个司法系公务员,并且光荣的成为了湖海市北城区公安局的一名法医。 他妈又寻思了半天,只能用医患关系比较稳定这个点来劝服自己了。 那也就是说,问题不是出在这个晕车药上,陈央体内的确检测出了东莨菪碱的成分,这一盒药总共是12片,只有两片是空的,那么会不会是只有这两片的含量特别高,因为东莨菪碱实际上是一种药,其本身不致命,是晕车、晕船等的常用药,但剂量一旦超过安全用量就会致命。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去问戚澄陈央是否晕车了,因为工作,陈央需要坐车坐飞机的时候会很多,她如果真的晕车,戚澄肯定是知道的。 假设戚澄没有撒谎,那陈央一个不晕车的人闲的没事吃什么晕车药呢? 廖法医说:“死者体内的东莨菪碱成分偏高,但是按照死亡时间来推测的话,还不到直接毙命的程度,虽然它很容易被吸收,但到了能直接杀死一个成年人的剂量的话,死者体内也会有大量的残留,但在药理检测中并没有这么高,所以死者的死亡原因还是之前的机械性窒息,但在掐死她之前,凶手还给她下了药。” “并且这种药还有一个副作用,就是会产生一定的幻觉,从前的麻沸散有效成分就是东莨菪碱,分子式是C17H21NO4……”廖法医滔滔不绝,且有些不为人知的得意。 顾长风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闭嘴,说人话。“ “……”廖法医哽了一下,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换成了大白话:“简而言之就是陈央在当天曾经被人下毒,产生了副作用,令她晕倒并且产生了幻觉,所以在指甲里没有组织碎屑,也没有挣扎,就被人掐死了。” “好,十分钟后我们开个会,你把陈央还有那个……”顾长风顿了顿:“编号1348男尸的尸检报告也带过来,还有药理检测,我去通知外勤的那几个。” “行嘞。”廖法医搓搓手。 十分钟后,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里。 现在是两个案子同时进行,而且两名死者关联度又出奇的高,主要是技侦和刑侦的在场,廖法医详细讲解了两名死者的尸检报告。 今天勉强算得上是正式开会,大家都穿的人模狗样,就连廖法医都久违的套上了警服,顾长风警服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在大家安静的呼吸声中打开了大屏幕的监控录像。 六月二十号的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一个穿裙子和高跟鞋的女性,打着一把遮阳伞出现在了监控里,而在距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死者刘伟的最后影像,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步伐踉跄,他边跑时边不停回头,好像背后有什么人在追赶着他一样,由于监控的距离比较远,锐化处理后也看不清他的细致动作,只能看见他的左手用力的向后挥舞,仿佛是边跑边驱赶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再然后,他奋力的像前跑去,再后面就是监控盲区了,但是镜头里出现的那个女人却是一直驻足在原地,几乎是过了一两分钟之后,她才慢慢的跟着死者的方向向前走去了。 “监控地点是在距离垃圾回收站直径不超过两百米的一个老式居民楼外墙,近几年因为城市开发,所以老式居民楼的入住率并不高,这个是住户为了安全自己在自家外墙加装的一个摄像头,所以视频中这个女人绝对是不知道这个摄像头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了。”顾长风掩口轻轻咳了一声,“接下来就请廖法医说吧。” 廖择摸了摸鼻子:“编号1348的死者刘伟,死因是窒息而死,根据颈部的痕迹推断,是被人掐死之后,扔到了垃圾回收站里,在药理检测中并没有发现致幻剂成分,其周身也没有注射痕迹,对喉管及食道的解剖都未发现类似阿托品、东莨菪碱、麦角酸乙胺之类的药物,初步排除药物致死。” “值得注意的是视频中出现过的这个女人,她露出来的这身行头都不便宜,其中这双鞋子是限量版,而在湖海市,拥有这双鞋的人不超过十个。” “和死者刘伟有关系的,只有两个,戚澄和陈央。” 第6章 6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刘伟?…… 这一次是两起案件并案侦查,恰好昨天在陈央家中发现的一些关于戚澄的影像内容,恰好是刘伟每天在黑网吧里反复播放的东西。 但奇怪是,按照之前对刘伟的推想,他每天偷窥戚澄,看的应该是一些较为私密的内容,但是陈央那里的照片和文件都很奇怪——的确是偷拍,却并不是什么猥琐男爱看的东西,那就是普普通通的照片,有戚澄躺在沙发上睡觉、吃外卖、玩手机,那些文件里甚至还有文字版的解说: 5.22日,吃饭,睡觉,录综艺。 5.23日,拍戏,在附近商店买了一瓶酸奶。 5.24日,拍戏,和另一个女演员吵了一架。 基本上文字版的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据偷拍到的照片来看,摄像头应该是在戚澄家的某个窗户,只能拍到那一个角度的内容,而拍到的也只是戚澄每天吃饭睡觉玩手机的无聊日常。 这就算是爆料给狗仔队,估计狗仔都会觉得无聊的内容。 而刘伟却每天雷打不动的跑去网吧看戚澄,而戚澄上的真人秀也不少,他要是真喜欢戚澄多看几遍真人秀也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刘伟和陈央达成了某种协议,陈央把关于戚澄的隐私内容卖给刘伟,而刘伟只是满足自己的偷窥欲,然后有一天戚澄发现了这个摄像头,陈央就急着去杀了刘伟灭口?” 顾长风点了点桌面:“但你们忘了一件事,陈央死亡的第二天,就有人来自首了。” 他把嫌疑人的照片打在屏幕上,那是一名男性,脸色苍白。 “男,26岁,姓名杨航,职业是一名外卖员,据他所说,陈央死去的当晚,也就是6.22日晚上九点半,他送了一份外卖到陈央的家里,但是陈央一直不开门,他怕超时,就一直打电话催促,可陈央开门后态度也非常差,并且十分看不起他,他一时生气,就掐死了陈央。” 顾长风说完后,在场的人纷纷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刑侦支队的老路,也就是路东,就直接说了:“这明显就是来捣乱的,陈央死前被人下了药,她不晕车也不出门,却在家吃了两颗晕车药,显然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要是按这个外卖员说的,那他和陈央除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不然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故意派出来迷惑我们的。” “根据调查,杨航和陈央之前并没有密切联系,事发地的监控甚至没有拍到过杨航进入那片小区,关于案件的细节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极有可能就是做伪证了。”说话的是刑侦支队唯一的女刑警姓曹,全名曹馨禾,显然她父母为她取名的时候是朝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去的,但显然这个女儿后来的人生规划和二老的想法有些跑偏,尤其是她加入刑侦支队后跟隔壁扫黄支队的黄警官喜结连理,两人生下一个儿子,这小孩从小活泼可爱,学会说话之后就在父母的引导下立志成为技侦支队的一员。 “但这个杨航跟陈央也不是全无关系,两年前,杨航受雇在一次晚会上去骚扰戚澄,雇主就是陈央。” …… 昏黑的审讯室里,身材高大的男人蹙着眉,手腕上的手铐叮当作响:“两年前,那时候戚澄还没红,陈央给了我三千块钱,让我冒充粉丝去扑戚澄。” “扑?怎么个扑法?” 杨航舔了舔唇,面上的愧色一闪而过:“就是,她当时站在那里,我就跑过去……她,陈央当时说的是让我直接把她扑到地上,要引起骚动就最好。” 顾长风眉头紧锁,语气不自觉冷了下来:“那后来呢?”两年前戚澄还没有大火,就算闹出了这样的新闻其实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杨航说:“但我没有成功,她躲开了,我就摔了一跤,但好像扯到了她的裙子,我听到好多人在尖叫,然后我就被保安架出去了,过了几天之后陈央找到我,给了我五千块钱,说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后来那件事上了新闻,杨航扯破了戚澄的裙子,她那天穿的是一件A字礼服裙,本来被他这么一扯裙子都快被拽下来了,幸好戚澄捂住了胸口,只是被他把裙边拽破了,没有走光。 那时候戚澄还没有如今的名气,新闻下的评论还有嘲笑小艺人想火不择手段的,而那条礼服裙本来就是品牌方借的,戚澄因此赔了三个月的工资。 本以为这个事会就此翻篇了,但杨航话锋一转:“我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生意,可陈央做事是真不厚道,那五千块钱我拿去花天酒地了,结果有一天晚上我从酒吧里出来,我当时喝醉了,一出来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医药费都花了我好几千,肯定是陈央干的!给了我钱还要派人来打我!” 顾长风却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戚澄?”这个推测也并不无道理,陈央故意找人让戚澄出糗,戚澄又不能把陈央怎么样,就花了点钱找人把杨航打一顿倒是有可能。 谁知道杨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我到现在还记得,戚澄特别瘦,看着才九十来斤吧,她又没钱,我弄坏了那条裙子,她赔了两万多块钱呢,陈央也真是恶心,网上这么多骂她的真不冤,那裙子还让戚澄自己赔钱。” 顾长风敲了敲桌面,“最后一个问题,谁让你来的?” 杨航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我……就是我自己来的,陈央是我杀的,我气不过那五千块钱的事!” 而端坐在玻璃后面的顾长风听了这话则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你什么毛病五千块钱的事也得攒到两年之后再报复?” 杨航不肯说话了,只是重复着——人是我杀的。 过了半晌,顾长风也没说话,旁边的路东戳着圆珠笔,忽然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做个伪证,到时候抓进去了也没事,判个无期最后改判二十年能捞一大笔钱也不亏?” 下一秒他扔了圆珠笔,用一种带些悲悯的眼神瞥向玻璃另一面的那个年轻人:“你才二十几岁,居然能想到替人顶罪来赚钱,可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后你出来,那些钱还是不是你的?” 这个问题似乎太过尖锐,杨航瞪着眼睛,脸上还有些许的茫然。 顾长风和路东一唱一和,他适时的接话道:“这案子可没那么好结,陈央又不是一般人,她死了媒体可都盯着呢,你家里是不止你一个,你拿了一大笔钱在监狱里可没法花,过几年你弟弟要娶媳妇要买房子,你在监狱里可守不住你的钱。” 路东讪笑着说:“这事还少吗?我有个邻居去年出车祸死了,保险赔了一大笔钱,他弟弟立刻就买车买房娶上媳妇了,上个月办婚礼还请我去呢。” “那你去了吗?” “这我哪能去啊!”他们两好似闲聊一般,完全没看杨航,可杨航也忍不住细听着他们俩的对话内容,心头疑云甚笃。 “我可听说啊,我这个邻居本来就生了病,家里不肯给他治,所以他出了车祸死了,家里人反而还挺高兴。” 这都是路东随口胡诌出来的,只是想让杨航也联想一下自己罢了。就如他所言的,替人顶罪是最蠢的行为,毕竟是杀人案,且要是真判了死刑,对方会管他的死活?就算没判死刑,无期坐个几十年再出来,那笔当年看来是巨额的钱,等他坐完牢出来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杨航喃喃道:“不是……不是这么说的……他这话声音极小,但还是马上被他们捕捉到了,顾长风连声质问:“是谁?是谁让你来自首的!谁教你说的话!?” 杨航一下懵了,路东又说:“证据确凿的话,做伪证可也是要坐牢的,但如果你对案情有重大帮助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杨航已经又气又急地打断了他:“是那个姓朱的老板!戚澄那公司的老总!是他让人来跟我说的,因为我之前和陈央有过节,家里又穷,所以他找上我了,他说坐个十几年就能放出来了,还能给我一千万。” “你怎么确定是他?”顾长风装作质疑的样子:“新派娱乐这么大的公司,自己的员工死了,怎么会找人来顶罪?” 杨航说:“可我确定是他,我们通过电话,他说不能再让戚澄的名声受损了,我又想到这一大笔钱,我才……” 戚澄?怎么又是戚澄。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很喜欢戚澄?你是粉丝?” 杨航摸了摸鼻子,怯怯地说:“是……不喜欢她啊,朱老板找上我的时候,一跟我说戚澄,我就觉得如果是帮她顶罪的话那我坐几十年牢也不亏。” 他接话:“说不定几十年后你出来,还能威胁戚澄是不是?” 杨航没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杨航又断断续续补充了几个和朱总联系的细节,后来就说到了戚澄:“我和我的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她,我平常送送外卖还算有个正事干,他天天蹲在家里,每天都抱着个手机盯着戚澄看,听说还搞了一些私密视频,但我好久没联系过他了。” 顾长风一挑眉:“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刘伟?” 第7章 7立顿茶包? 陈航脸色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顾长风耸耸肩:“因为他死了啊。” “什么?!你说刘伟死了?”陈航瞪大了眼睛,顾长风却忽然蹙眉:“你表现的这么惊讶,你不知道?” 杨航张大了嘴:“我当然不知道啊,我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个月呢,五月份的时候他生日,我去给他庆生,唉……他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 顾长风面带怀疑:“是吗?” 杨航看他满脸的质疑,大声反驳起来:“是!我知道我是来做了伪证,但是我都把朱老板供出来了,我可以走了吧?你刚才不是说举报有功吗?” 路东也看了一眼顾长风,似乎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扣着杨航不放,就像之前开会的时候曹馨禾说的那样,杨航纯属就是个捣乱的,他举报了朱总,那现在直接去新派娱乐把朱总传唤就行了。 但是杨航的态度的确有些奇怪,他之前来做伪证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淡定,他想的肯定是慢慢跟他们磨的,但是一提到刘伟,他反倒显得很急切了。 顾长风说:“其实你早就知道刘伟死了吧。” 杨航抬眼,夸张的否认:“你在乱说什么!” 路东也品出这小子不太对劲了,他是来做伪证的,就算他之前是想做个几十年牢在拿到一大笔钱的,但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被戳穿了,但也会想要拖延一段时间,就像他供出朱总那样,也是因为被顾长风的话激到了,怎么现在一提刘伟他反而显得格外迫切? 顾长风开了口:“其实人的微表情通常只能维持1/25秒,超过了这个时间的,我们就可以称之为装了。”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在杨航越来越紧张的目光中懒懒地往背后一靠:“你知道刘伟已经死了,为什么?” 杨航的眼神明显慌乱起来:“……我不,我是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我那天去找他,他不在家里,我就……” “所以你就知道他死了?”路东倾身上前,两道浓眉蹙起:“你什么人啊,你朋友不见了你就知道他死了?” 路东这人其实长得本来就挺有威慑力的,多年的老刑警毕竟不是白干的,身上总有种令常人看了生畏的铁血气质,杨航也才二十几岁,心里又特别慌张,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看你们提到他我才知道的,要是,要是他没出事的话,你们为什么会提到他啊。”杨航辩解着。 “行了行了。”顾长风摆了摆手,“别说了,我给你时间你再好好想想。”说着,他就站起来准备向外走了,杨航的神经本来就紧绷着,一听他这话更加紧张:“想什么啊?” 顾长风已经走了几步了,闻言侧过身子看着他,杨航只觉得眼前这个刑警表情倏地冷了下来,他稍稍抬了抬下巴,连开口的话音都带着冷淡的冰碴子似的:“想想自己该说什么。” …… 戚澄今天也接到了她的新经纪人,新经纪人叫简宁,听说是从沈氏集团挖过来的,对此戚澄倒是很有些诧异,新派居然舍得让外人过来带她了,简宁是个看着挺成熟干练的女性,戚澄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她到自己家里来了,并且做了一长串的自我介绍。 她之前就对这位经纪人略有耳闻,她业务能力似乎很不错。 戚澄窝在沙发上,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简宁一愣,毕竟她以为对方会问一下关于她以后发展的问题,没想到她只问了这个,她呆了一瞬之后还是报了个平均数:“五六万吧,这个得看你的发展。” 她以为戚澄要说一番展望未来美好现在的场面话了。 没想到,戚澄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目光炯炯:“那你能帮我点一份外卖吗?” 简宁:“?” 戚澄抱着靠枕,长发有点乱,她指点比划起来:“你打开外卖软件第一家店就是了,我经常吃那家的,哦对了,你记得去开个会员。” 简宁下意识回答:“我一般都不点外卖的。” “是吗?”这个答案令戚澄有些失望,她又软成了一坨倒回到了沙发上:“那你帮我点一份最便宜的外卖吧。”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这顿算我欠你的,等我发工资了就还你。” 简宁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坐到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给她点了个最贵的:“一份外卖而已。” 戚澄趴着跟她说话:“那你的意思是可以经常给我点外卖了吗?” 她长得实在是好看,饶是简宁这样的金牌经纪人都觉得少见的美貌,简宁属实是没想到她真人是这样的,下意识就回答:“行啊。” 戚澄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起来,仿佛在说:那我以后一日三餐都靠你了。 在等外卖的时候,简宁和戚澄聊了聊今后的发展等问题——简宁在来新派,接到戚澄之前,是做好了这个人非常难相处的心理准备的,毕竟陈央和戚澄不睦许久,戚澄极有可能是个刺头。 今日一见,戚澄乖得实在是出乎意料,不管她说什么,戚澄都笑眯眯点头答应,甚至在她试探着说:“或许你可以接一个正剧的配角?我这里有个本子,人设还不错,你不介意咖位的话说不定可以?” 戚澄也只是问她:“戏份少吗?” “上星剧,你的戏份大约是两三集的样子,角色是皇帝的初恋,只在回忆里出现,梦中情人没有缺点那种。” 戚澄扯着嘴角笑道:“听你的描述像个背景板。” 简宁讪笑着说:“那倒也不……个角色美貌聪慧,按剧本就是全剧最完美的女人。” 她以为戚澄还要问几句,没想到对方似乎兴致的确不高,她听说戏份不多之后就直接答应了:“你觉得行就行,不用来问我。” 简宁顿时哽住了。 没见过对自己的事业这么不上心的艺人…… 这时外卖到了,简宁也就不好再打扰了,帮她拿了外卖之后就走了。 戚澄吃完饭之后在沙发上躺了会,确实就像简宁说的,她似乎对自己的事业毫不在意,哪怕现在她坐拥千万粉丝,可她很少看微博,人气高或低、别人的评价好或坏、她都不在意。 她决定打电话给那个警察。 她才刚把手机拿出来,都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对方的电话就已经打来了,戚澄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慢悠悠接了电话,“顾警官?” “你在家吗?” “在,怎么了?” “有些事要问你。”对方那边似乎在开车,戚澄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然后她想了想,跑去化妆间画了个妆出来。 顾长风了解到她今天没有通告,又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就直接过来了,他本来以为她会和上次那样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地在家里待着,没想到他敲门之后,门里站着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穿着小礼裙的女明星戚澄。 他站在门口呆了一瞬,怀疑道:“你今天有工作?” 戚澄撩了撩耳侧的碎发:“没有,今天休息。” “那你干嘛穿的这么……”顾长风想不到该如何选择一个中性的形容词来描述戚澄这过分隆重的穿着。 戚澄浅笑:“这么精致?” 顾长风照实说了自己的感受:“这么奇怪。” 戚澄:“……”她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成营业状态:“你先进来吧,要是被狗仔拍到又要说不清了。” 顾长风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案子的事才来的,倒也没多想进来了,戚澄身上的这条黑色小礼裙和这乱糟糟的屋子丝毫不搭,她给顾长风倒咖啡的时候还问了对方喜欢哪种咖啡。 这屋子虽说乱了些,但也十分窗明几净,顾长风第一次接触明星这样的职业,心想对方果然精细,和他们局里那群每天只会讨论泡面口味的糙老爷们果然不一样。 “我一般喝美式。”他说。 戚澄在吧台那边顿了顿,然后缓缓说:“这里的选择只有两种。” 顾长风猜测着大部分人的口味:“焦糖玛奇朵和拿铁?” 戚澄微笑着举起一长条速溶咖啡:“我说的是,原味和奶香。” 顾长风:“……算了我们直接说正事吧。” 但显然戚澄并不想这样,她又说:“你不想喝咖啡的话,茶也可以,你可以选…… 顾长风似笑非笑:“立顿茶包?红茶还是茉莉花。” 戚澄“……” 第8章 8朱有旺 最终由于戚澄女明星的仪式感非常之强,所以她在顾长风面前摆了三杯饮品——分别是x巢原味特浓1+2、x顿红茶和卡x卡果珍果汁。 顾长风望着眼前三杯速溶冲剂,再看看对面美貌又精致的戚澄,虽然眼前这个场面有一丝奇怪,但他还是久违的感到了一丝受重视的愉悦。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一下你,陈央死前的那天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以及,你是否认识杨航和刘伟?” 戚澄喝了一口红茶,慢悠悠的说:“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我知道谁是凶手。” 气氛在那一刻瞬间焦灼起来,戚澄甚至能感觉到顾长风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她施施然抿了一口红茶,舌尖有些发涩。 她知道顾长风最想知道什么,可她偏慢悠悠的,“顾警官,你今天到我家里来,合不合规矩呢?”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顾长风眉心微蹙,下意识回答:“我这是报备过的,考虑到你身份特殊的原因,不方便每次都过来录笔录。” 戚澄耸耸肩,x顿茶包的味道还不错,她抿着嘴笑:“和谁报备过了?叶旭东?” 顾长风抬眼望着她。 “带了录音笔吗?带了吧,回去不要给其他人了,直接给叶旭东吧,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动手杀了陈央,但我知道朱先旺一定是最想她死的。”她一口气说完,迎着对面顾长风略显讶异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连你的上司都瞒着你,我就更没有义务把前因后果解释给你听了,不是吗?” 朱先旺,新派娱乐的二把手,是掌了实权的人物,新派虽然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公司,但在业内也是有头有脸,如果刨除掉娱乐圈这个特殊的背景,陈央只是公司里的小职员,顶多算个组长,朱先旺是副总,看不惯小职员直接把小职员开了不就成了? 他们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利益牵扯? …… 顾长风来了又走了,戚澄则去了一趟总公司,她从签约开始就不爱往总公司里去,陈央不仅把持着她的合同、住址,她甚至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她打车的时候,那出租师傅看了她好几眼,估计是看她口罩帽子装备齐全,现在这大夏天的,会这么穿的不是犯罪分子就是明星,鉴于这片地方住的人都非富即贵的,大约是明星吧。 大约出租司机都爱侃大山,他从后视镜里瞟了她几眼后就打开了话匣子:“……是明星吧?” 戚澄抬眼,摘了墨镜看他:“您怎么知道的?” 出租司机笑了笑说:“你住的这块地方我们圈里都说是明星小区了,从这接的单子大部分是去机场和娱乐公司的。” 戚澄点点头,没再说话,出租司机可闲不住:“我女儿特别喜欢一个明星,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戚澄轻声问:“叫什么?” “好像……好像叫戚澄的。”出租司机憨憨的挠了挠头,“我看你也就二十多岁,说不准认识呢,你要是认识的话,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戚澄摘了墨镜后笑起来眼睛就是弯弯的,她说:“我就是戚澄。” “真的吗?!”出租司机兴奋起来,也加快了开车的速度,到地方之后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指,“能给我签个名吗?” 戚澄扯了扯嘴角,“能啊。” 那出租司机估计都没料到戚澄这么好说话,几乎顿了一下,他眼神逡巡着,好不容易在车里找到一张白纸,递给戚澄之后,戚澄却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年不见,你们警方做事可越来越不靠谱了。”她托腮坐在后座,气定神闲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而且这次是你的……私自行动?” 出租司机尴尬的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呢?不想签名的话就算了,这车钱我也不收你的了……”他去解安全带,戚澄却不急着下车了,她说:“你下次可以派个线人过来,说不定我就看不出来了。” 她语气实在太过笃定,“出租司机”也放弃挣扎了,他语气格外挫败:“你怎么又发现了?” 戚澄也很无奈:“大哥,你跟了我起码四次了,叶旭东就不能换个人吗?” 大哥沉默片刻:“他们都有案子。” 戚澄拱手:“了解。” “哦对了,既然你都在这了,帮我转告叶旭东一声,我要见我弟弟,什么时候都行。”她干脆利索下了车,那大哥拍了拍方向盘,深感自己这趟亏大了,也不知道局里能不能报销油费。 …… 戚澄踏进总公司大门的时候,难免有人议论纷纷,戚澄这个人对于新派娱乐来说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存在,明面上,她是新派的摇钱树,新派娱乐也就这么一个一线艺人,所有拿得出手的资源几乎全往她身上砸了,戚澄理应对公司感恩戴德,但还有另一层是——新派对这个摇钱树的态度十分奇怪,“摇钱树”这个名词加在她身上,真和工具差不多。 前台小妹看见戚澄简直两眼放光,手上打字飞快地和人发着微信:“啊啊啊我在新派上了三个月班,今天终于看见活的戚澄了!” 戚澄戴上墨镜,站在了电梯前。 本来还有几个在电梯口等着的员工,看见戚澄都十分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戴着实习工牌的小女孩抱着文件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身边老员工的手臂,轻声问:“戚澄不是公司的签约艺人吗?” 老员工瞥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戚澄,小声对实习生说:“她不常来公司,但每次一来都没好事,上次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开除了两个实习生。” 实习生小姑娘一听,悚然的又退了两步,咬着牙问:“这么可怕吗……” 老员工点点头,又说:“她能直接在总经办和朱总打起来,你说呢?” “叮——”电梯门开了。 戚澄走进去,电梯外的员工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进电梯的。 总经办在最高层,大约朱先旺喜欢这种可以俯瞰的感觉,所以办公室里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正值炎夏,这丫的也不拉个窗帘,戚澄眼睛差点没被闪瞎了。 朱先旺从电脑后面探出个脑袋,阴沉地看着她,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不常来公司。” 戚澄自顾自走到沙发旁坐下,摘了墨镜随手扔在茶几上,又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话时语气还有三分嫌弃:“朱总办公室连个助理都没有?” 朱先旺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腾地一下站起来大步走到戚澄面前,指着她鼻子骂:“你现在这个时候还往公司跑,是怕宣传部的人没事做?” 戚澄正好端了杯水放在嘴边,还没下咽,一听他这话就不耐烦,也不顾忌这里是哪了,抬手就直接把杯子往地上一摔! 不过地上铺了地毯,杯子没碎,朱先旺一脸肉疼的表情,可又敢怒不敢言,他踱步到另一个沙发上坐下,几乎是好言相劝的语气说:“小戚啊,我明白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你心里头有些憋闷,但是毕竟是死的是你的经纪人,你装也得装出个哀悼的样子来嘛。” 戚澄挑了挑眉,耸肩冷笑:“朱总,我今天来可不是谈工作的。” 朱先旺说:“那?” 那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暗流涌动,双方都清晰的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剑拔弩张的意思,朱先旺张了张嘴,仿佛有种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在喉头一撞,刚要出口的句子又慢悠悠咽回了肚子里。 还是戚澄先开的口;“我该不该为陈央默哀,你心知肚明。” 朱先旺阴着脸,没说话。 戚澄又说:“我来是想告诉你,陈央的事,警方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劝你小心点。” 朱先旺扣着座椅扶手的手指狠狠收紧,又假装若无其事的松开了,通过薄薄的镜片,他那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戚澄,可若将目光挪到他脸上,他又是扯着嘴角笑着的。 “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要乱讲。” 与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恰恰相反的是戚澄,戚澄看起来十分悠闲,还撩了撩头发,毫不在意的说:“我有没有乱讲你心里清楚,该不该做点什么,你自己定夺。” 说完,她起身就走。 却忘了她那副墨镜。 就在她即将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朱先旺一下站了起来,“你这是来提醒我的,而不是你报警?” 戚澄头也没回:“你可不要忘了我曾经做过什么,报警?我敢吗?帮你不过是怕警察查到了你头上到头来还连累我。” …… 夏天的天气果然很奇怪,出门的时候还艳阳高照,不出一小时就下起了倾盆暴雨,戚澄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把伞,收银小姐姐热情推荐她使用人脸支付可以立减五元,戚澄待着口罩默默摇头。 “小姐,人脸支付很快的,立减五元哦。” 戚澄摇头。 “真的真的,您把口罩摘了就……” “真不用了,我有钱。”戚澄真诚的看着她。 收银小姐姐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了扫码器。 戚澄拿伞出门的时候心想我要是摘了口罩你今天可能就要加班了。 第9章 9我怀疑她的真实目的是给咱们队买个…… 叶旭东家里。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顾长风还在帮忙摆着筷子,一个他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这才慢吞吞的从卧室挪到了餐桌旁,盯着几个已经炒好了的菜。 这少年也不知道哪来的,估摸着是在读高中,叶旭东也只说是收养的孩子。 当时局里几个相熟的同事还议论呢,老叶都这么大年纪了,这小孩给他当孙子都足够了。 顾长风这人家教慎严,见不得这么个十七八的小孩整天跟没骨头似的,点了点桌面说:“去厨房帮忙。” 那少年缓缓抬头——他长得是真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皮肤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细腻光滑,可要说不足,那就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睛里长期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似的,灰蒙蒙的,总也看不到一点光。 少年看着他,蹙眉,缓缓摇头。 这时,叶局的夫人端了一碗汤放在中间,也没怪那少年不礼貌,反而招呼顾长风说:“小顾啊,筷子少了一双。” 顾长风有些惊讶:“还有人要来?”他还以为是警局里的同事。 叶夫人点了点头,笑得颇为和蔼,指着那少年说:“他姐姐。” 不是说收养的孩子?怎么人家姐姐都知道?顾长风一脑袋问号,这时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过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敲门,顾长风瞥了眼这懒洋洋的小崽子,见他半点没有起身去开门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多了两分不耐,这哪是养了个孩子,怕是个祖宗。 没办法,顾长风把碗筷摆好之后去开门——这人他是真没想到,居然是戚澄。 他鼓着眼睛盯着戚澄,又后知后觉的回头去看那个坐在饭桌上的少年,哎还真别说,细看真有两分相似。 “……,你是他姐姐?”顾长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戚澄捋了下耳边的碎发,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自行换鞋进了屋,再自然的将那把湿淋淋的伞塞到了顾长风手里。 “帮我去阳台撑开。” 顾长风一时语塞,脑海中甚至有一瞬划过了想抽出后腰手铐把她押进警察局这样的荒唐想法—— 零点零一秒后,他面无表情接过伞去了阳台,再回到客厅的时候,戚澄已经和那少年挨着坐到了一起,两人动作倒也谈不上亲昵,但大概真是血亲,两人往那一坐就有种天生相似的奇妙磁场。 叶旭东的夫人是位书香门第出身的老师,一举一动也都是温柔儒雅的,就比如现在戚澄和那少年跟祖宗似地坐着,从头到尾没半点搭手的意思,她也没生气,看着这两姐弟的目光还格外慈爱。 等到了正式开饭的时候,顾长风才发现戚澄和叶旭东非常熟,甚至叶夫人都记得她不要香菜不要葱这些口味细节了。 顾长风本来还安静如鸡的吃着饭,听到叶夫人跟看亲女儿似地絮絮叨叨,心里还莫名有点酸,他脖子一哽:“我也不爱吃香菜。” 刚刚还春风化雨的叶夫人瞬间变成了寒冬腊月:“爱吃不吃。” 顾长风:“……” 好歹我们两家也是世交……这对姐弟从哪冒出来的。 叶旭东一皱眉,筷子轻点了点碗边:“你懂什么,小戚香菜过敏。” 顾长风眼神在两姐弟身上看了一圈,挑眉:“哪个小戚?” 叶旭东直接没好气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两个都是!戚澄你认识,不介绍了,这个是她弟弟,戚枳,今年上大二。” 大二?顾长风打量着这小少年,他看着也就十七岁,虽然个子挺高,可这肤白貌美的,他和戚澄是亲姐弟,他们俩估计都更像妈妈一些。 在顾长风看来,戚枳的性格和戚澄也如出一辙,两人都不怎么喜欢正眼瞧人,顾长风想吃个牛肉,被他抢先一步夹到了戚澄碗里;顾长风想吃块土豆,又被他抢先一步夹到了戚澄碗里,几次之后——顾长风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故意的。 戚澄倒是始终没什么表情,哪怕自己碗里的菜堆得像山一样高了,也只是挑了挑眉而已。 顾长风越看越觉得她就像放纵熊孩子的熊家长。 戚枳自己其实也没怎么吃,光顾着和顾长风置气了,这点小伎俩不过是孩子把戏,顾长风早该不放在眼里的,可看见戚澄望向弟弟时那比旁人温暖几分的眼神,又莫名有些憋气。 于是,他夹了两片香菜——果然,还没等他夹起来,就被戚枳瞬间抢走然后扔到了戚澄碗里。 戚澄:“……” 她放下筷子,语重心长的看着戚枳:“你今天吃错药了?” 戚枳仿佛大龄自闭儿童,哽着脖子摇头,戚澄也懒得教训他,只是把香菜拨了出去。戚枳看着熊,对姐姐倒是尚存几分敬重,不敢再闹了。 饭后,顾长风在厨房帮着刷碗,边不经意向叶夫人打听着戚澄的事,有些事他不好直接问叶局长,想来他也不会说,但问问叶夫人却是可以的,反正也只是聊聊天而已。 叶夫人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打听这事,徐徐缓缓地说了些:“局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戚枳是老叶领回来的,那时候戚澄还不是明星,最开始的时候,戚枳每天喊着说要姐姐,我还埋怨老叶,领养孩子怎么能拆了人家亲姐弟呢?” 顾长风看了眼厨房外头戚枳那黏糊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些事老叶不肯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了,戚枳是个好孩子,后来就没念过姐姐了,两年前戚澄开始在电视上出现,他们名字那么像,长得也像,再后来,戚澄就来我家吃了饭,还给了我很大一笔钱,说是戚枳的生活费,我不肯要,以为她要把戚枳带走,当时戚枳刚上大一,可她说不会把戚枳带……是说来也稀奇,当明星的不都很有钱吗?尤其戚澄这样的,她也不可能养不起戚枳啊。” 顾长风心里稍有思量,面上却不显。 这时,戚澄已经和叶旭东把事聊完了,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二人正从书房里走出来,叶旭东扯着嗓子喊:“小顾!你开车来的吧?” 顾长风忙跟叶夫人打了声招呼后解了围裙出来,点头道:“是,我送戚澄回去吧。” …… 顾长风今天难得休假一天,戚澄坐在副驾驶上,忽然问他:“你今天休假是吧?” 顾长风点点头,又说:“算不上,案子的事还没结束,我待会还得回局里,” 戚澄点点头,忽然说:“那你不用送我回家了。” 顾长风还以为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找工作为重,刚准备说先送她回去的时间还是够的,然后就听见她说:“送我去趟市局吧,我要录个口供。” 顾长风:“?” …… 杨航在问讯室里已经坐了很久了,当初进来的时候,外面那些人的承诺一个都没做到,他心底有些发慌,那个姓路的警察说话又磨磨唧唧的,像是怀疑他的样子,每次对方看过来他都觉得心底发慌。 又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了,高声喊道:“我要上厕所!” 很快一个没见过的警察开了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说:“憋着。” 杨航:“……” 不到半小时,顾长风回了市局,刚一进办公室路东便凑过来说:“顾队,根据你之前说的,咱们查了杨航的几个账户,都没有大额资金流入,所以……” “所以他说的可能是假的。” 顾长风点了点桌面:“他好歹心智健全,朱先旺一点甜头都不给,他就敢跑来自首?这小子就不怕我们真将错就错拿他顶包啊。” 路东摸了摸鼻子:“那也说不定他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顾长风摆摆手:“行了行了没让你背书,待会戚澄要过来,你给她录个口供,杨航那边我和博艺去审,记住啊,她的话你信三分都嫌多,自己掂量着来。” 路东奇道:“那把她叫过来干嘛?” 顾长风烦不胜烦地揉了揉眉心:“她自己要过来的,我怀疑她的真实目的是要给咱们队买个包年热搜。” 第10章 10墨镜拿错了? 同一时刻,戚澄款款走进支队办公室,先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有路过的警察看见她都有些怔愣——就算原本不认识她的人,这两天热搜连连看也觉得眼熟了。 其实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从窗户向外看去皆是一片人间烟火的喧哗,刑侦支队最近案子多得出奇,已经连轴转快一周了。 凶杀案这种东西一旦被曝光对于破案人员的压力便是呈几何形式增长的,尤其还插.进来戚澄这么个话题人物。 过了会路东叫她进去,戚澄看了眼手机时间,决定速战速决。 “我回去还有点事,所以会说的比较快,录音笔开了吗?”戚澄抬了抬下巴。 路东一愣,条件反射点头:“……了。” 戚澄颔首:“那就好。” “刘伟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没有撒谎,我的确不认识他,更准确的说是,我不知道那是他。” “半年多以前,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一开始以为是狗仔,后来发现手段不太专业,估计是私生饭一类的,我和陈央说了这件事,陈央说没关系。” 记忆拉回到某个下午,陈央嘲讽地看着戚澄:“几个私生饭而已,在意那么多做什么?你主动联系我的时候可不多,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戚澄眼底锋芒一闪而过,于是她也笑了,说:“那要是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你可别怪我到时候又要公司花钱撤热搜了。” …… “陈央是个利益为重的人,说白了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工具人,她绝不会允许有人妨碍到她赚钱,但是刘伟如果真拍到些什么,对我的形象可是一大损失。” 戚澄语速很快,路东也不询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刘伟可能和陈央是有些关系的,以前也经常有私生饭骚扰我,她每次都会很快的处理了。但只有这个人,陈央一点也不在意,按照陈央的性格,要么是她笃定这个人拍不到什么,要么就是……她跟这个人实际上是有某些关联的。” “至于这个关联是什么,我本来还不知道,现在觉得我可能知道了。” “是什么?” “刘伟拍到的东西,虽然对我不利,但对于陈央来说,是个更好控制我的把柄。” …… 陈央的家金碧辉煌,她恨不得把所有赚到手的利润都化成看得见的钞票和钢筋水泥筑成的房产。 相比之下,她的丈夫就低调许多,也许是低调这个词用的太委婉,她的丈夫不是低调,就是透明,戚澄记忆里只见过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一面,他畏畏缩缩的,穿着打扮如果不说,恐怕会被误认为是陈央家的佣人。 杨航开始结结巴巴的交代起了他和陈央之间的事,其实之前都已经说过一轮了,但这两个警察一定要他再重复一遍,杨航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埋怨,这人怎么还不放他回去,他不都把朱先旺供出来了吗? “六月二十号那天,你在哪?”顾长风忽然问。 杨航呆了一瞬,结结巴巴道:“六月二十?” 他似乎没想起来为什么会问到六月二十,直到顾长风又扣了扣桌面提醒他:“星期六。” 杨航恍然大悟,慢吞吞回忆起来:“那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点了个外卖,下午打了会游戏,出去逛了逛,晚上跟朋友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回来接着打游戏,然后就睡觉了。” 顾长风和陈博艺对视一眼,陈博艺试探着说:“能说的再详细一些吗?” 杨航说:“详细一点得……得怎么详细啊?”他搓着膝盖,眼神有点呆滞。 顾长风说:“尽量详细就行了。” 杨航点点头,开始说:“那天早晨我起床,然后点了个外卖,外卖员跑错了楼梯,过了好久才给我送,然后我就边打游戏边等,再出去逛了逛,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我游戏的那个登录时间,然后我朋友说晚上找我出去,我还去楼下买了一包芙蓉王,然后跟我朋友在衢高公园逛了逛,逛完了我就回来了,那……也看得出来我这样的死宅,平常也不怎么出门的,逛了会然后回来就累了,再然后我就睡着了。”看得出来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有些紧张,声音也有些滞涩,眼神不安地盯着面前的两位警官。 陈博艺和顾长风对视一眼,陈博艺正要张嘴,顾长风眼睛一抬,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陈博艺立马就把涌到喉咙眼的句子又囫囵吞下去了。 顾长风说:“你之前和刘伟关系怎么样?” “刘伟啊……就这样呗,他也没什么出息,不肯好好赚钱,整天就知道躲在屏幕后头看戚澄,怪变.态的。” “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就戚澄后援会认识的啊,戚澄男粉不多,又是同一个城市的,我自然而然就认识了,而且,那……他微微蹙眉,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跟戚澄抱过吗?我知道一般人肯定瞧不上,但也有那种特别崇拜我的,那个刘伟就是这样的,他挺崇拜我的,一来二去我们两个就这么认识了。” 虽然嘴上说着愧疚,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满满都是得意,还真看不出有对这件事愧疚的意思。 “芙蓉王?”陈博艺笑起来:“你小子抽的起红芙蓉王?” 杨航一听,立马皱起眉毛粗声粗气地说:“也就四五十一包,有什么抽不起的!” 也就是这里,恰恰能看出杨航这个人其实也很要面子。 …… 戚澄这次主动提供线索,已经不用去讯问室了,路东记着之前顾长风的叮嘱,问话过程谨慎又小心,戚澄手机响了四五次,都直接被她按掉了。 路东说:“死者陈央身边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或者是生意上的敌人?” 戚澄沉默两秒,说:“我。” 路东:“……” 戚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懒得绕弯子了,既然顾警官不想亲自来跟我谈,我把东西给你也是一样的。”语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墨镜,推到了路东面前。 路东:“?” 戚澄说:“这上面有一个□□,是我和朱总的对话,应该能为你们提供帮助。” 路东呆了一瞬,先拿过了墨镜,又有些犹豫的开口:“但是……” 戚澄打断他的话,直接站了起来:“但是只要证据链完整,窃听资料是可以采用——”她稍作停顿:“反正他也不会有空去告我侵.犯隐私权了。” 杨航的讯问维持了几个小时,到临近九点才结束,顾长风出来的时候,路东也正准备走了,路东正在收拾东西,一副墨镜还摆在他桌上。 顾长风抬了抬下巴,“这是?” 路东说起这个就有点疑惑:“这是戚澄给我的,说是里面有个窃听器,有她和那姓朱的语音记录,但我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卡在哪,哎你说她是不是专门过来逗我们玩呢?” 顾长风蹙眉:“她不会做这种事。” 路东:“那是为啥啊,拿错了?顾队你有她联系方式,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 顾长风颔首,拿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直接拨了最上面的号码。 “嘟——嘟——”没人接。 再打一个,还是没人接。 顾长风蹙眉,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她刚才把这个给你的时候,什么表情?” “表情?”路东疑惑的摸了摸脑袋,“能有啥表情啊,我每次见她都这个样子。” “不对……” 第11章 11那你今天就去死吧 沉寂的夜空和璀璨的万家灯海汇成一条横线,戚澄下了出租车,拢了拢肩上挂着的包,才刚往前走了两步,耳朵便似乎听见远处绿化带里有点窸窸窣窣的响动。 戚澄脚步一顿,看向旁边——什么也没有。 这房子附近的绿化做的简直能用来杀人抛尸,戚澄今天没穿高跟鞋,走路倒是比往常轻快不少,她默默加快了速度。 接着,戚澄猛的蹲下—— 一个黑影从她身后窜上来,闪避不及跌到地上,滚了半圈之后才站起来,戚澄眯起眼睛:“你是谁?” 对方没有理她,又闪电般朝她这边打过来,戚澄早有准备,三两下避开,可毕竟男女体型悬殊,对方人高马大,一个闪避不及,对方手肘直接勒在了她的脖子上,戚澄心下一惊——这人几乎是下了死手! 卡在脖子上的手肘像锁链一般,窒息感慢慢涌了上来,戚澄最大限度弓着背,同时往下一翻! 那人被她来了个过肩摔! 既然对方下了死手,戚澄也不再客气,抄起背包链条缠在手腕上,她急退数步抵在了树干上,下一刻—— 戚澄直接借力,凌空一脚踢在了那人脖颈上。 那人刚从地上爬起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句什么,戚澄可没给他这个反应的机会,猛的一跃跳到对方身前,二话不说照着脸就是几拳! 片刻后,那人一颗带着血沫子的牙飞了出去,戚澄顿了一下,本想停手,可刚好被对方抓住了这个时机,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唰——”戚澄一躲,但还是没来得及,大腿外侧一凉,献血喷涌而出。 身体有许多肌肉记忆,戚澄一手撑地,一手伸向伤口,等意识到不该如此反应时已经晚了;下一秒她只觉天旋地转、对方起身把她撑地那只手猛得拧到背后,再一踢! 戚澄一头长发被摁在地上,对方冷笑着欺身上前,先是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又把她翻过来,一扬手,想去打她的脸。 砰—— 那人仰面翻倒,戚澄猛的上前,用背包链条卡住他脖子,用力一勒!那人瞬间两眼翻白,四肢挣扎起来,戚澄扯了扯嘴角,轻蔑道:“你知道这个包多少钱吗?” 对方自然不会回答她。 她又是猛的一使劲! “妈的,五万!” “救……”对方从喉咙里溢出支离破碎的哀叫,戚澄舔了舔唇边沾上的血,冷声问:“你是干嘛的?” “不说?行啊,那你今天就去死吧。” “还不说?”戚澄放松了些力道,保证不把对方勒死又能让他逃不出去,“到底是给了你多少钱。” “我出五倍,怎么样?” 忽然间,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戚澄一愣手里力道一松,对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挣脱她赶紧跑了,很快就消失在了绿化带里。 戚澄捂着大腿上的伤口,坐在地上看向那辆警车,红蓝交错的光线里,男人一身黑衣坐在驾驶位,眉目冷硬。 戚澄心想,我现在装晕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有时候觉得顾长风恐怕是个憨批,他昨晚开着警车大摇大摆还不关喇叭的冲进她们家小区,虽然狗仔只是根据警车去的方向而随意判断出了“戚澄一定已经被抓了”这种听起来就很离谱的说法,但还是猝不及防上了热搜。 昨晚顾长风把她送进医院之后就回去了,现在还没来,她拿了个苹果在手里两边抛着玩,结果没注意,左边没接住,苹果直接朝门口飞了出去。 “啪——”顾长风刚一打开门,一个苹果照着他面门砸了过来。 顾长风:“……” 戚澄:“……” 顾长风把苹果搁到小柜子上,不咸不淡的说:“我寻思着你也不至于这么恨我。” 戚澄一摊手:“我显然就是有这么恨你。” “拜你所赐,今天早上新经纪人打电话告诉我,我又掉了三个代言。” 顾长风哽了一下,接着宽慰道:“没事,反正你也只拿八千块钱。” “并没有被安慰到。”戚澄点点头,又说:“叶旭东让你来的?” 顾长风点点头:“还有昨天你说要来公司送证据,但是路东说你的那个墨镜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戚澄诧异地挑了挑眉,旋即又叹了口气,顾长风压低了嗓子凑过来:“这个先不论,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戚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她说:“私生饭呗,私生一向很疯狂。” 她瞧着顾长风的脸色,见他略蹙着眉,又加了一句:“你应该挺忙的吧?” 是挺忙的,刘伟和陈央两名死者的案子都在那,刘伟还好,陈央的事是网上都吵翻了天,戚澄猜也猜得到。 顾长风也只在病房里坐了一小会便回去了,路东打电话问他那个墨镜的事有结果了没,他没说话,脑海里却回想起昨天晚上,刺目的红蓝警灯下,戚澄坐在地上,地上流了不少血,因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见另一个人当时是什么姿势,但他感觉好像戚澄才是那个占了上风的。 不过怎么可能嘛,一个养尊处优的女明星跟一个持刀歹徒,大概也就是歹徒看警车来了直接跑了而已。 戚澄对这件事的态度倒是有点奇怪,她不但不追究,不打算起诉,甚至要求顾长风也不要管这件事。 …… 杨航坐在审讯室里,双手都紧张的揪在了一起,他觉得这帮警察真的很奇怪,把他关在这里,又不问他话,要么问几句就走了,他心里也愈发的不安。 他想了一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万一真的被警察发现什么了,他可就不只是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而此时的顾长风,正环顾着杨航的家里,他的家和刘伟的家乍一看有种穿越空间的相似感——同样的老旧房间、同样的脏乱差,只有杨航稍微好一点,他的桌上摆着一台干干净净的苹果笔记本电脑,电脑是开着的,屏幕暗着。 “小王,这台电脑带回去做检验。”顾长风仔细端详着这台电脑,这台电脑摆在这里带给他的是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突兀感,陈博艺在旁边说:“说不定就是新买的电脑呢?” 顾长风摇摇头,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按在了柜门的开关上,他眉梢一扬:“旁边那台戴尔灵越怎么没看他爱护的这么好。” 他点了点键盘,屏幕很快亮起,与此同时,摄像头旁边的红点也亮了起来——顾长风瞬间反应过来,“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了。 陈博艺反应没他快,还愣愣的问他:“怎么了?” “电脑摄像头一直开着。” “出去说。” “顾顾顾……顾队!杨航他跑了!” …… 顾长风立在办公室里面沉如水,一群人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怎么跑的?你们可真给我长脸啊,人在询问室里都能跑?你们怎么不说他长翅膀飞了?!” “那……那就是,他说要上厕所,我就让他去了,因为关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啊……”说话的是个面生的小姑娘,估摸着刚从警校毕业,说话都是怯生生的。 顾长风的目光冷冷得在她身上定住,马上又移开,“新来的?” “我……我叫杨雨,昨天新来的。”杨雨刚从警校毕业,前几天刚得知分到了外勤还摆酒庆祝,今天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顾长风一股怒火涌上了心头,多少顾忌到对方是个新人,忍住了没发火:“看个人这么简单的事……算了,你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争取早点把人抓回来。” 曹心禾做事十分周全,第一时间发现杨航逃跑就立马调取了所有监控录像,“根据录像显示,今天下午3:10他坐在询问室里喊着要上厕所,在这之前都无异常,3:15小杨进了询问室,给他戴了手铐将其带出了询问室,3:18分小杨带他进入了男厕所,然后小杨在门口等,到了三点半杨航还是没出来,小杨就冲进去了发现人不见了,再来通知的我们。” 顾长风诧异道:“那你为什么不进去等?” 杨雨:“……我……我是女的…… 顾长风蹙着眉,仔细复盘监控,头也不回地道:“不方便下次就叫个人和你一起,我不管你叫不叫得到,叫不到你就盯着他上厕所吧。” 杨雨:“……哦,好的。” 五分钟后,顾长风在地图上画下一处锚点:“根据推测,嫌疑人是从三楼男厕所的窗户爬下,我们这里层高为两米,那么离地就是六米,没受过训练的人不可能直接跳下而不骨折,外墙有排水管,男厕所靠向拐角处,所以他最有可能的是往背面爬,但是背面也全是办公室,所以他最有可能爬到……” “爬到另一个男厕所……”杨雨喃喃道。 “除非他是金刚超人,不然一定有人接应他,这栋楼背面通向卷烟厂,但是一路都有监控,我要是他我才不会选择爬到另一个拐角的男厕所,既危险又可能会被发现。” 顾长风唇角微勾:“如果我是他,我就趴在外墙,等你发现人不见了我再翻墙回来,趁着你们一团乱的时候我再趁乱逃走。” 第12章 12你的命……值这么多吗? 杨航觉得自己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他感觉自己跑了好久好久,因为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逃了,妈的——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听那个姓朱的出来自首!哪怕是顶罪,现在警察也已经盯上他了,今天那个女警察像是新来的,他虽然不聪明,但电视剧看得挺多,女孩看起来就是刚毕业的学生,最好骗了,他谎称要上厕所,然后躲进了厕所里,然后从外墙翻了出去,结果一出去他就腿软了,怎么这么高! 本来想从外墙直接逃出去的计划也失败了,多少次他鼓起勇气,结果最后也没敢往下跳,那个女孩果然发现自己不见了,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他们一定以为自己跑了,但绝不会想到自己压根就没跑出去! 他为自己这个完美的计划沾沾自喜,趁着外面一团乱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衣服翻过来穿,准备往外跑——说来也巧,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外面乱哄哄的,好像有两个偷电瓶的团伙在办公室里打起来了,反正他们嘴里叽里咕噜的方言他也听不懂,他赶紧一路下楼往外跑,他不敢走正门,跑的是背面,就当他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居然出现了一辆车! 开车的是个脸生的司机,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说:“严哥今天没来吗?” 严哥是朱先旺的司机,主要是帮他开开车的,有些事朱先旺当然不好直接露面,所以和他接头的一般是严哥。 那陌生的司机是个光头,他摸了摸自己禿秃的脑袋,露出一点笑意:“严哥今天跟朱总出差去了,派我来接你。” 其实那一刻杨航心里是犹豫过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朱先旺背后牵扯到的事他也只了解冰山一角。 见他迟迟不上车,那秃头不耐烦了,骂道:“朱总交代的事你小子又没办好,现在是朱总给了你这个机会,你还能活,要是把你交到警察手里……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清清白白没杀过人吧?!” 杀人这两字仿佛一记重锤,狠狠落在了杨航头顶,他嗓音瞬间晦涩起来:“你……” “别磨磨唧唧了,待会条子来了!” 杨航不敢再犹豫,飞快上了车,这辆车外形陈旧,性能却十分良好,一个漂亮的甩尾之后便直接朝着卷烟厂的方向开去了。 …… 同一时刻,顾长风拿起对讲机吩咐道:“杨航上了一辆车牌号为湖A4569的黑色桑塔纳,行驶方向为G16国道,立刻发协查通告给沿路派出所和高速收费站!” 众人飞快行动起来,顾长风则奔向楼下去开车,那个叫杨雨的小姑娘也莽撞的跟在了他身后,顾长风完全没注意到她,陈博艺坐在他副驾驶,杨雨愣了一下怯怯的想去开后座车门。 陈博艺拍了拍顾长风的肩,打了个圆场:“新人嘛哪有不犯错的……” 然而后者瞥了眼车外站着的身影,还是抿抿唇开了中控锁,杨雨连忙上了车。 她刚一上来,顾长风便冷冰冰的发问:“你跟来干什么?” 杨雨咬了咬嘴唇,声音细如蚊呐:“队……队长,这是我的失误,我想弥补。” 按照现实,杨雨就算跟去了也弥补不了什么,她该受处分还是得收处分,顾长风和陈博艺其实明白这一点,顾长风没说话,陈博艺尬笑了两声之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车开了一段之后快接近G16国道时,顾长风忽然说:“廖法医跟来没有?” 陈博艺说:“没啊,就抓个人要法医做什么。” 而前者只是喃喃自语:“但愿吧。” 杨航坐在车里,忐忑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那秃头把车像是开进了乡村小道里,越走越偏了。 杨航直觉不安,尴尬的笑了两声之后喊道:“这个方向不对吧?我们不是去找朱总吗?” 秃头瞥了他一眼:“朱总在江阳出差。” 江阳是湖海市隶下的一个小县城,杨航没去过江阳,更分辨不出方向是不是对的,可他又实在担心,只好忍不住向对方打听:“江阳好像……不是走这边的吧?” 秃头没理他。 “你可别蒙我!江阳不走这边,你这是国道的方向吧!”杨航猛的一个激灵,几乎想跳窗出逃,他近几年是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以前跟着爸妈开车经过这里,这明明是国道啊! “去江阳走国道更快。”秃头冷淡道。 杨航又萎了。 “去江阳要四五个小时呢,你先睡会。” 杨航乖乖的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但他好歹长了个心眼,没真敢睡着,偷瞄着驾驶座上的秃头。 车又开了好一会,杨航心里虽然疑虑,但之前在询问室的时候那么久也累了,慢慢还真闭上了眼睛。 直到汽车忽然刹车了,杨航才恍惚睁开眼睛,那秃头点着一根烟,拔了钥匙下车,看他醒了,头也不回道:“放个水,你在这等着。” 经过这么久了,杨航心里的戒心也慢慢放低了,他倒没真想上厕所,就想套个近乎,于是也下了车走到秃头旁边,对方已经拉上了裤链,站在一处草垛旁抽烟。 杨航说:“兄弟,这是哪啊?”这地方瞧着非常偏僻,一点也不像江阳,反而像个小村落。 秃头没回答他,只是说:“你这次事办的不好,上面不满意。” 杨航神经瞬间紧张起来,结巴道:“那……那我哪知道那警察完全不信啊,这不能怪我吧?我可都是按朱总的吩咐办的事。” 秃头还是不说话。 杨航心里憋着一股气:“我当初都没跟朱总谈钱的事,可朱总也不至于这么亏待我吧?听这意思是钱不打算给了?” 秃头问:“你告诉了警察多少?” 杨航一窒,没敢说他什么都告诉警察了,只是呐呐地说:“那钱的事……当初可只给了我定金。” 秃头说:“当初谈的是多少钱?” 杨航畏畏缩缩的比出一个手指头。 秃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贵了点。” 杨航变了脸色,甚至身体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秃头咬着烟头,表情似乎在隐藏在四散的青烟里了,“你的命……值这么多吗?” 他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意,杨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往头顶上窜,人类的本能使他愈发后退,秃头也不焦不恼,把只剩一个烟屁股的烟头扔进了草垛里,再用脚用力碾了两下。 杨航退的那两步也于事无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风声呼啸,已经被秃头一脚飞踢,整个人轰然砸上了车前盖,他这时才抬头一看,附近全是相似的草垛,没有任何一个建筑。 耳边最后响起的声音是秃头把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在了皮肤上,皮肤下的大动脉跳动着。 他只感觉鲜血从咽喉和齿缝间争先恐后满溢而出,但更多的是喉管里瞬间就溢满了腥气。 他就这样被割了喉,秃头看着车前盖上的血蹙眉,最后还是把人拖走直接扔进了后备箱里,再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抹布,把车前盖上的血都擦了,再拿出来一个新的牌照安在车上。 第13章 13戚澄心说我不明白 “行了知道了,继续沿途监控,有发现就立刻报告。”车已经开到了江阳县收费站,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深橘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颗咸蛋黄似的太阳,过了半晌他还是犹疑道:“还没有消息?” 没道理啊……都这么久了,难道杨航没往江阳开?顾长风一向是深信自己的判断的,但这一次情形的确有些奇怪。 再这么无头苍蝇的乱撞下去也没意义,他干脆停了车,说道:“如果你是杨航,你为什么要跑?” 陈博艺说:“这小子身上肯定还背了其他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蠢蛋,假设他真为了钱决定顶罪坐牢,可他无父无母又没牵挂,图什么?这钱给谁花?” 后排的杨雨小声说:“之前你们都不在,他好几次急着要出去。” 这事顾长风有所耳闻,并不惊讶。 “开这么久的车也饿了吧,我去小摊买几个煎饼果子。”陈博艺开门下车,高速路收费站外面只有一两个零星的小摊,还是趁着饭点才出摊的,这边尘土飞扬,摊主做饼的时候陈博艺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灰尘飞进去。 他打听起来:“刚有车从这过么?” 摊主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口音,抬头瞥他一眼:“这高速公路,能没车吗?” 好像也对……陈博艺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有奇怪的车吗?” 摊主便乐了:“那就多了,我看那些贵的车都挺奇怪。” 陈博艺:“……” 合着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陈博艺抱着三份煎饼果子回了车上,一人分了一份,杨雨饿极了,很快咬了一大口下去,接着她抬起头,看向前座的两人。 三人表情都有些凝固。 她低下头,悄悄把那一口吐进了塑料袋里。 陈博艺尬笑了两声:“这……这高速路风沙是挺大的哈。” “距离杨航从警局出逃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根据最后的监控显示他上了一辆车,按理来说我们速度不算慢,他从卷烟厂东门出去,附近是市区,开车的人也不会有胆子违章,假设这辆车的行进速度平均为50迈,卷烟厂附近的大型建筑是工商银行和马路对面的凯宾斯基酒店,可这两家的监控并没有排到这辆车。” 越来越奇怪了,警方封锁了附近的高架和所有可能的入口,这辆车偏偏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长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杨雨插嘴道 “这个可能性很小,现在都是电子警察卡和智能交通拍照系统了,套牌的话……除非万里挑一的。” 杨雨:“?” 顾长风补充道:“除非登记车辆品牌和型号和套牌之前登记的品牌型号一模一样,还得登记在同一城市。” 那这可能性的确非常小,杨雨默默闭了嘴。 但她这话反而无意中提醒了顾长风——他们的思维太局限了,只想到了监控能看到的地方,这世上可还有很多地方是监控照不到,甚至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对于现代科技来说这种地方是非常难以普及到的。 一小时后夜幕降临,顾长风叉着腰杵在尸体旁边,身旁红蓝警灯闪烁,杨雨蹲在路边,吐的酸水都出来了,现场已经被警戒线封锁,技侦支队的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廖法医来了吗?”他举目四望。 陈博艺搓搓手:“他今天本来要去相亲。” 顾长风眉头一皱,陈博艺眼疾手快又补上一句:“不过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可这尸体您看是拉到殡仪馆去还是先就地做个尸……尸检啊。” 顾长风呼出一口浊气,恨铁不成钢道:“怎么拉?你准备拿桶装?” 这个形容词刺激到了蹲在路边的杨雨同志,她腿一软,又吐了起来。 杨航也不知道被几辆货车来回碾了几次,几乎摊成了一张薄薄的饼,不近看是分辨不出的,只能根据一小堆隐藏在烂肉中的毛发勉强辨认。 痕检光是把这些尸块捡起来都废了好大劲,由于太过深刻,不少肉嵌进了柏油路里,待会估计还得让清理员连夜来铲。 另一边,痕检员近乎惊喜的在路边草丛捡出了一颗相对完整的脑袋。 恰好这时廖法医赶到了,他先是蹲下仔细查看了相对完整的尸块,又看了下那颗相对完整的脑袋,“几乎可以确定是他杀。” 他指着杨航脖子上的切口:“这个切口平滑而不是撕裂,明显是刀伤,但具体是什么刀具还需要回去做检验。” “况且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毕竟是高速公路,要把一个人在路中央杀死然后抛尸最后逃跑,这个过程耗时也太长了。” …… 同一时刻,戚澄则敲响了陈央家的大门,开门的是陈央的丈夫。 戚澄径直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姿态娴熟的好像这家的主人。 陈央的丈夫过了半晌才走了过来。 戚澄挑挑眉说:“我记得你姓秦。” 他先是顿了顿,才有些屈辱的点点头,说:“我叫秦浩。” 戚澄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了。 秦浩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好像是个透明人,陈央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人会记住他。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不可能是缅怀陈央。 戚澄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接着一摊手:“秦先生,我放在朱先旺办公室的东西,是你拿走了吧。” 秦浩瞬间变了脸色。 戚澄的目光冷厉起来:“所以,还给我。” 早在顾长风说那副墨镜里并没有什么摄像头的时候她就发觉不对了,朱先旺一贯很信任她——其实不是信任,是轻视。 就像主人对笼中雀鸟的轻视,所以也不会怀疑她会做什么手脚,更何况当日那番对话更像是她主动站队投靠朱先旺那一方,朱先旺自以为挟制了她这么多年,照理来说也不会怀疑她。 所以那副墨镜,极有可能是有人发现了然后偷偷取走了,戚澄思来想去,最后把这个人定在了秦浩身上。 其实她跟秦浩接触并不多,对这个男人的印象都较为浅薄,只记得他沉默寡言,但是陈央死于东莨菪碱这件事让她瞬间把目光定到了他身上。 警方怀疑的方向她也猜得出来,东莨菪碱掺在晕车药里,这件事只有熟人才干得出来,陈央平时社会关系复杂,她已婚但是没有孩子,更何况陈央虽然已婚,但她的情人可不只一个。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跟陈央有亲密关系的人可不止一个,真要排个序秦浩可能得排到第十了,毕竟陈央工作也忙,有几次戚澄到陈央家里,甚至觉得这两人恐怕不怎么熟。 秦浩也没说话,他只是说:“你怎么会怀疑我?” 戚澄只是淡笑着看他。 秦浩说:“你觉得是我杀了她。”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杀她?我靠着她生活,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我怎么敢杀她。” 他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明明戚澄问的是墨镜的事,可他却一直在喃喃自语着陈央死了的事。 戚澄不想再和他打哑谜了,又打了一记直球:“你为什么要拿走那个墨镜?你跟朱有旺达成了什么协议?”她微微眯起眼,又补充道:“不对,你如果真的要帮朱有旺,就会直接把墨镜的事交给他了,可是你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把墨镜交给警察?!”他突然这样喊道。 “你跟踪我?”戚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秦浩扯了扯嘴角,摊了摊手:“你知道的,跟踪你的人多了去了。” 这倒也是。 两人气氛就这样僵了下来,戚澄和他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尬了两三分钟,最后还是秦浩先开了口:“戚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多少明白一点。” 戚澄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陈央和朱有旺的事。” 戚澄心说我不明白,您但说无妨。 第14章 14你怎么才出来给老娘开门 秦浩却在这时点了一根烟,也没问戚澄介不介意他抽烟,他开始慢慢的说:“我跟陈央认识得有十几年了,最开始是我追的她,我那时候真的很喜欢她,大学刚毕业那阵子追她的人不少,我自认没什么优势。” 梧桐叶落了满地,少时骄傲的陈央面对一茬接一茬的追求者,向来都是嘲讽的态度,她太自傲了,这世上大部分人在她看来都是蠢货,那些所谓的富二代也不例外,不仅蠢,她们甚至在私下里打赌看谁能追到陈央——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漂亮,但那她越是目中无人就越吸引人。 秦浩也不例外,不过他比大部分都都更胆小,别人起码敢去追,他却不敢,两人有了第一次交集是在食堂,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陈央和他在食堂里躲雨,由于受不了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她进了小卖部,因为是从侧门进去的,老板也没注意她,可从她那个角度却第一眼看见了秦浩在偷东西。 他鬼鬼祟祟的把架子上的方便面往怀里揣。 陈央玩心一起,向店老板举报了他,由于是在学校里,不可能发生诸如店老板把秦浩打一顿这种无聊的事,但是告知辅导员是必须的。 秦浩家里其实不穷,但他心理有个毛病——他有盗窃癖,他总是忍不住去偷东西,家里人骂过他无数回,没把他劝回正道上,他反而在认识了陈央之后变本加厉了。 他一点也不埋怨陈央举报了他,因为其心理上来讲,他明白这件事是错的,他知道反射是不对的,可是他忍不住,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爱着陈央,像大多数人那样爱。 陈央是否爱他,他不清楚,反正陈央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就没断过,陈央家境还比他稍好一点,两人顺利结婚,却没有生孩子。 秦浩一贯是听陈央的,她说不想生,那就不生了。 “可是一个月前,她跟我说她怀孕了。”秦浩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过夫妻生活了,她说她怀孕了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一定要个孩子,她说不想生那不生也很好,她就算是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也不介意,但是她不能在明知这孩子不是我的情况下,还故意刺激我!” 陈央怀孕了?戚澄有些狐疑,就算她没生过孩子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怀孕头两个月反应会比较大,例如嗜睡、脾气暴躁之类的,但是陈央时时刻刻都生龙活虎没事就酒吧蹦迪,一丁点看不出怀孕的迹象啊。 秦浩说了这么多,就在戚澄以为他马上就要说到所以我杀了她之类的句子时——他又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所以我杀了她?” “可她死的那天晚上,我并不在家。” “警察已经问过我了,我有不在场证明,事发时的晚上,我在酒吧里,监控都拍得到我什么时候进的酒吧又是什么出去的。”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凝滞,戚澄若无其事的把手机原样塞回包里,耸耸肩:“那很遗憾。” 秦浩眯起眼睛:“遗憾什么?” “遗憾……陈姐在天之灵至今死不瞑目。”虽然实际情况是在得知陈央死亡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 “杨航到底得事得罪了什么人,才能让他死都死无全尸。”三人回到车上,谁都没拿那三份冷透了的煎饼果子,不远处痕检员们把尸块搬进了大盆里,杨雨瑟缩在后排,不敢再往外看一眼。 “会不会是寻仇?杨航严格来说算个社会消散分子,查查他生前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能让对方采用这么极端的方法来杀人。” 杨雨坐在后排不住点头:“我没见过这么极端的,这是不是代表凶手非常恨他啊。” 顾长风点点头:“这是一种非常典型的过度杀戮,也可以代表凶手对死者的轻视,要么凶手和死者结怨非常深,要么……凶手是个职业杀手。” 再晚一点便下了雨,幸好现场已经基本清理完毕,但由于雨势太大了,法医那边要连夜去殡仪馆做尸检,他们三个只好就近找了个小旅馆。 这里已经基本是江阳县的地界了,旅馆价格照理来说并不贵,但老板看见这雨就等于看见了商机,一间房的价格直接涨到了五百。 三个警察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到了旅店老板身上。 刑侦口的一般外勤都不穿警服,毕竟真碰到点什么事跑起来穿个警服多费事,又淋了雨,这三人看着和落汤鸡也差不多了。 顾长风没说话,默默掏出了证件,旅馆老板接过来一看,脸都绿了。 最后三个人共开了两间房,两个男人一间,杨雨一个人一间。 价格总共是150。 他们也都累了一天了,陈博艺往床上一趟,蹬掉鞋子,跟个虫子似的钻进被子里,神神叨叨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掏出一千五拍到柜台上呢。” 顾长风正在脱外套,闻言疑惑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是冤大头的错觉?” 陈博艺:“……”麻烦您看看您身上除了老头汗衫之外的所有配件可以吗? 接着他看见顾长风把那块价值不知道多少的表随手扔在了柜台上,心中更加艳羡。 两人相继洗完了澡,陈博艺躺在另一张床上昏昏欲睡,顾长风却睡不着,他在想今天下午的事。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从杨航逃出警局到被人碾成饼摊在高速公路上,其实只过了几个小时。 他直觉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事件的发展……这时,门被人敲响了,接着传来一个女声:“客房服务。” 这种小乡镇旅馆里打擦边球的客房服务令人烦不胜烦,由于工作性质经常出外勤,什么犄角旮旯都住过,更何况顾长风长了一张自带聚光灯的脸,最过分的时候一晚上他的门能被敲五六次。 “不需要。” 结果那人不依不饶,坚持敲门,顾长风烦不胜烦,起身下床开了门,屋外站着个姑娘,穿着一身黑斗篷,从头到脚都兜住了。 只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一双灿若星辰的眼此时微微向上挑着,仿佛在说:“你怎么才出来给老娘开门。” 第15章 15都在网中 顾长风和门外的戚澄大眼瞪小眼互相把对方望着,两人先是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戚澄说:“不准备请我进去?” 顾长风下意识看了眼房间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的陈博艺,估计他不会被吵醒,于是后退一步把戚澄让进了房间里。 戚澄走进房间之后也没客气,看见两张床里有一张空的就直接脱了斗篷坐下了。 顾长风比她慢一步,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他也不知道戚澄跑过来是干嘛的,她不应该日理万机吗?她不应该每天都忙的飞起吗,这个人从见第一面起就奇奇怪怪的,顾长风一度怀疑是不是演员的职业病,因为她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干嘛的吗?”戚澄两手撑着床沿,依旧是那副双眼微挑瞳仁向上看的表情,其实有点凶,但是在她脸上每个表情都是好看的。 顾长风蹙着眉:“有什么事赶紧说,我们要休息了。” “陈央死的那天,秦浩真的有不在场证明吗?”她仰着头问。 顾长风神情微微异样,但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摊手:“我觉得你管的恐怕有点多了,戚小姐。” 戚澄撇撇嘴,诧异道:“你不是刑侦支队队长吗?权限怎么能低成这样。” 顾长风:“?” 戚澄说:“还是你不想告诉我?” 顾长风心里一梗,直说了:“恕我直言戚小姐,案件细节不方便和不相干人等披露。” 戚澄又是那副懒洋洋又带着轻嗤的表情,她站起来直接伸手揪住了顾长风的衣领——事实上后者比她高了不少,此时天色晦暗,两人身体贴的极近,顾长风眉峰紧蹙,下意识想抬手挥开她,恰好就是这时! 床上的陈博艺哼哼唧唧两声,动静不小的翻了个身。 顾长风正要甩开她,突然身前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被戚澄突然靠进怀里用力往前一推——这个位置后面刚好是卫生间,门没上锁。 浴室刚用过不久,地上有些打滑,顾长风后背抵上了墙砖,由于惯性的缘故,戚澄的脑袋撞在他怀里,手里还牢牢攥着的衣领。 顾长风只觉得头疼,“你到底要……”他话音未落,头顶上的沐浴露洗发水瓶子叮叮哐哐全掉了下来。 戚澄仰着头,刚说了一个字,脑门就被洗发水砸了一下。 她倔强的仰着头,不闪不避坚决开口,结果又只说了一个字,结果又被沐浴露瓶子砸了一下。 戚澄:“……” 顾长风:“……” 他揉了揉眉心,这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而几米之外,陈博艺躺在床上快乐的打着小呼噜,沐浴露似乎被碰出来了一点,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味。 戚澄个子并不高,头顶堪堪到他肩窝,可两人近距离对峙的时候,却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接下来的话,我只会和你说一次。”黑暗中,戚澄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顾长风反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有哪些部分是要问的?” 空气似乎凝滞在了这一刻。 戚澄扯出一个笑意,可在黑夜里看得并不十分明显:“如果我说,我舍己为人,只身陷入新派娱乐只为搜集犯罪证据,你会相信吗?” “我们两是一边的。” …… 一天前,叶旭东的办公室里。 他拿出一份陈旧的档案推到顾长风面前,镜片下藏着一双属于老警察的凌厉双眼:“这是戚澄的档案。” 不知为何顾长风有些紧张,好像眼前那份浅黄色公文袋里装着的是某些不可告人的辛秘,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并不是戚澄的个人档案……也对,现在都是无纸化办公了,哪会有人留一份纸质版档案在警察局。 顾长风翻开这封卷宗。 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受害者共五人,是一对夫妻和他们三名子女。 事情的发展是由一次火灾,根据唯一一名幸存者的证词可以得知,火势是从厨房燃起来的,当时母亲白秀举着菜刀慌张的说着火了,结果火势越来越大,慌乱中弟弟打翻了白酒瓶,姐姐哭着想用床单逃走,结果火也点燃了床单,接着整间屋子都烧了起来,只有幸存者毫发无伤的逃出了屋子。 令顾长风感到有些许惊奇的是,这样一份葱描述到细节否显得十分离谱的卷宗,最后居然可以完整呈现在警察局官方档案里。 他翻开尸检部分,看到了更惊奇的东西,根据尸检报告来看,宣告死亡的共有四人,这四人中,母亲和父亲的喉管里都没有发现焚烧的烟尘,皮肉已经没有了生活反应——换句话来说,这两个人在着火之前就已经死了。 另外两具尸体,分别是十三岁的姐姐和九岁的弟弟,姐姐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换句话来说就是被掐死的,弟弟的死亡原因则是过敏导致的咽喉肿胀最后窒息。 事故的起因是火灾,可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死于火灾了,因为火灾而死亡的尸体大概率并不是被烧死的,而是窒息而亡,这样的尸体也会在尸检中检查出来,大火会第一时间抽干空气中的氧气,并带出许多颗粒,这也就是窒息的重大原因之一。 并且他们都没有了生活反应,也就是说——他们就是起火之前死的。 十二年前的科学技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但一个人的死因还是不可能弄错,但奇怪的是,光从这份尸检报告上就能看出来证人证词有误,为什么还能被认定且保留下来呢? 整件事情都显得非常奇怪,起码顾长风在任这么多年,这样一份卷宗,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审核的。 “当年负责受理这个案子的是……”他翻到最后一页的署名那里,清晰的写着“叶旭东”三个字。 两人目光相触,这位如今已经出任公安局局长的老人悠悠的说:“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从头到尾她都在撒谎。” 这起案件中唯一的幸存者是年仅十一岁的二姐,姓名戚橙。 不是三点水的澄,是橙子的橙。 这家人的名字也很奇怪,照理来说就算有的跟母有的跟父姓也不奇怪,但是这一家子,没有一个人的姓是跟着长辈的。 三个孩子中,大姐叫徐璃,二姐叫戚橙,三弟叫黄子峥。 两位长辈中,父亲名叫木哗,母亲叫白秀。 “这是一个收养家庭?”顾长风问。 叶旭东点点头:“除了木哗和白秀是登记在册的婚姻关系,三个孩子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孤儿院。” 也别管为什么这对夫妻可以同时收养三个年级相仿的孤儿,也不论他们是怎么通过的孤儿院审核,因为这事乍一看都不像是能用合法手段办成的。 “当时我们走访了很多邻居,在邻居的描述中,这一家人是近乎孤僻的,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交际,父亲早出晚归,母亲在家照顾三个孩子,但是有一点。” “邻居说这三个孩子经常打架,而且通常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架势,每当他们打架的时候,母亲白秀就坐在门口笑着看他们打架。” 这令人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场景,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打的遍体鳞伤,母亲坐在门廊前,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兴奋的光芒。 顾长风一肚子的疑问。 叶旭东继续说:“但火灾发生以后,由于尸检结果和证人证词相差太大,我们几个轮番对这个小女孩进行了数轮的盘问,因为现场没有检测出第二个人的脚印或指纹,在场的尸体又是死于他杀,所有疑点都集中在了戚橙身上,她当时只有十一岁,如果真是她杀的人,那将会成为公安局内网中一件非常耸人听闻的案件。” 少年犯。 “你知道为什么最终她现在成为了一个大明星吗?”叶旭东忽然转了个话题。 顾长风心头一跳。 “因为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掌握她杀人的证据,当年那起命案至今得不到一个解释,唯一的嫌疑人当年是个孩子。”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也觉得很荒谬对不对?” “她那个时候骨瘦如柴,几乎是个完美的受害者形象,当时队里的其他同事也都不相信她的嫌疑,但我总觉得,事情的突破口一定在她身上,后来我没想到她主动来找我了。” 那时案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十二年前的叶旭东还没有出任警察局局长,他坚持这个案件不能这样草草了结,但当时他的上级,直接把案件定义为了意外失火。 一个月后,戚橙带着一个小孩出现在了叶旭东的家门口,那个小孩年纪不大,长得挺漂亮却同样的骨瘦如柴,看起来还很胆小。 她说:“叶叔叔,这是我弟弟,你帮我收养他吧。” 为什么当年要听一个孩子的?叶旭东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只有十一岁的戚澄未免心机太深,她把亲弟弟交给了警察,也就等于将把柄递到了他手里,与此同时,她甚至坚信叶旭东不会伤害弟弟。 “所以您就收养了那个叫戚枳的孩子?”叶旭东像是累了,疲惫的颔首,“她问她,她就不怕我把她弟弟送走?她说她不怕,她知道自己该交换什么。” 年少的盛夏,蜘蛛的网勾着天际的蓝,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和中年警察,女孩身后还藏着一个更瘦弱的男孩,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懵懂的光。 顾长风听着这段往事,心中不免觉得荒谬,她只有十一岁,她能交换什么?她能拿出什么来交换? 叶旭东说:“我老婆,你阿姨这个人那你也知道,就爱同情心泛滥,她怕戚澄这么小的孩子无家可归,还埋怨过我好几次怀疑人家孩子,可是我收养了戚枳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几年后,我得知她成为了新派娱乐的签约艺人。” 那时候离火灾也才过去了三四年,戚澄也才十五六岁,这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当年的火灾就好像一根细细的引线,这根引线的末端由一只手牵着,慢慢绘出了复杂的图画,又像是蛛网,陈央、刘伟的死不过是都在网中。 从叶旭东的办公室里望下去,远处的车流逐渐汇成视网膜里的灯海,这座城市里所有喜怒哀乐都慢慢飘散在了空气里,而在一天之后,从警察局出逃的杨航在高速公路上被碾成了肉饼,再往后推一点,穿着长斗篷的戚澄推开了小旅馆的门,并且和他一块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被沐浴露洗发水轮番砸了一遍。 第16章 16你是特情? “你是特情?”说这话的时候顾长风心里不免觉得荒谬。 戚澄撇嘴摇了摇头:“你猜错了。”不过她一扭脸又说:“说错倒也不是,我不是给警察办事的,是等价交换。” 顾长风想到了那个叫戚枳的男孩。 说起来这件事背后还有更奇怪的一层,戚澄和其他三个孩子组成了领养家庭,可她又有个亲弟弟,通常来说领养孩子是为了组成家庭,一般人不会专门去养这么大的孩子,十几岁已经到了能知事的年纪,更何况人家还有个亲弟弟。 但他识趣的没多问。 戚澄说:“那些没用的就不必多说了,我问你,秦浩的不在场证明,真的没有疑点吗?” 他的目光似乎凝在了虚空中的一点,或是戚澄明亮的眼睛,又或是好看的唇形,他缓缓说道:“有。” …… 万里天穹一碧如洗,夏风的亮光掠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再越过熙熙攘攘的商业街,热风穿过车水马龙,戚澄坐在警车后座上,身旁是个怯生生的陌生女孩。 那女孩短发,皮肤因为常年训练而显得有些黝黑,一双眼睛却很明亮。 杨雨也很茫然,为什么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会发现从对面队长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长头发女人,更让她惊讶的是上车后这女人脱了口罩帽子,居然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再想到这一短时间里警察局内部关于戚澄的议论纷纷,光是和她坐在一块杨雨都怀疑自己会不会随时被她暗杀。 而戚澄昨晚在旅馆里那张硬邦邦的床上睡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痛,完全忽略了顾队长因为她的缘故直接在地板上躺了一夜。 好在后半夜戚澄良心发现,把被子扔到了他身上。 陈博艺今早醒来吓了一跳,现在也十分拘谨,甚至开车的时候忍不住去看后视镜,从他的表情可以得知他真的非常好奇戚澄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的。 戚澄昨天避着简宁去了陈央家里,又根据报纸上的新闻加打电话给叶旭东得知了顾长风他们歇脚的地方,连夜开车赶了过来,顾长风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也没再藏着掖着,甚至于开车直接把杨雨和陈博艺送回警局之后,又载着戚澄去了另一个地方。 …… 酒吧这种地方晚上才会开始正式营业,下午基本冷冷清清的,零零散散几个酒保擦拭着柜台上的玻璃杯,顾长风和全副武装的戚澄走进去的时候,还有个服务员撒在桌子上睡觉。 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顾长风——他的袖口松松挽起,没穿正装也没穿他的老头汗衫,一套高定衬衣长裤,整个一出身富贵的精英人士,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子资本主义的奢靡气味。 手腕上还戴着一支绿水鬼手表。 戚澄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的行头,小声凑到他耳边:“租这身衣服挺贵的吧?” 顾长风沉默片刻,屈辱的点了点头。 他先是和戚澄在吧台上坐了会,戚澄也就是个工具人,搁旁边杵着就成。只见顾长风这厮接过酒吧拿来的酒水单,神情凝重地盯着价格表看了半天,酒吧看他这身行头也没想过这人可能买不起,使劲推荐最贵的。 “不如您来一杯玛格丽特?” 顾长风摇头。 “我们的新品龙舌兰日出也很不错,或者长岛冰茶都可以试试。” 顾长风捏着酒水单子,蹙着眉沉思了半天之后缓缓说:“不如你给我来一杯老干妈拌西瓜汁吧。” 戚澄一口白开水差点被呛到。 酒吧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他妈在逗我? “我们这没有老干妈配西瓜汁呢亲。” “那……饭扫光拌珍珠奶茶?”顾长风的表情试探中透露着欠揍。 酒吧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先生,我们不是给您逗闷子的。” 顾长风抓了抓额顶的碎发,貌似有些苦恼:“上回我一朋友说你们这酒吧什么都能做,怎么我来了就什么特殊服务也没有呢?” 酒吧顿了顿,虽然觉得这人脑子恐怕有点问题,但又看这人行头不菲,要是高兴了待会多开几瓶酒这半个月的提成都够了,于是尽心尽力的问:“您的朋友是哪位?” “就个子也不高,看着三十五岁上下,经常穿个褐色外套的,寸头,哦对了,眼皮旁边还有一道疤。”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秦浩的外貌特征,陈央死亡当天,秦浩有不在场证明就是因为他说自己当天一直待在这个酒吧里,二由于酒吧内的监控遭到了损坏,而在酒吧门口以及附近街区却都确实拍到了秦浩出入的证据,并且时间和他自己说的吻合。 顾长风觉得监控损坏一事恐怕有些太过凑巧,所以今天才换了种方式来打探消息。 秦浩这样的人混在酒吧里其实是十分引人注意的,他年纪比旁人大了很多,又显得和那帮吃喝玩乐的年轻人格格不入,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酒保应该会对他有印象。 果然——酒保想了想,还真回忆起来了,他半眯着眼睛说:“那个人是你朋友啊?”酒保有些狐疑,毕竟说实话顾长风看起来就像个纨绔公子哥,而那天那个男人如果要说是顾长风的朋友……倒不如说更像是公司里的下级,两人的作风相差实在有些远。 顾长风看酒保一直没说话,于是二话不说,大约是富家公子装的有些上头,戚澄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极其随意的扔在了吧台上,他手指点了点桌面,瞧着倒是十分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跟他倒也没什么,就是他以前……”顾长风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辞,这时——戚澄发挥出了自己的作用。 她嘤嘤哭泣了起来。 天可怜见,顾长风带她过来纯粹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毕竟她身份特别,也没指望她能派上什么用场。 只见戚澄戴着墨镜和口罩,整张脸都挡的严严实实,她小心翼翼用手指轻轻搭着顾长风的臂弯,整个人就是大写的卑微二字:“亲爱的,我再也不去找他了。” 顾长风:“?” 酒保立马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戚澄整个人畏畏缩缩又可怜兮兮,她带着浓厚的哭腔,三言两语引出了一个极其狗血的八点档故事:“亲爱的……我从你这拿的钱我真的没给他用,你相信我亲爱的。” 说完了还不够,她一个劲往顾长风身上贴,酒保自知非礼勿视,识趣地低下了头,顾长风瞬间大脑空白,推也不是接也不是,整个人其实是僵住了。 不过,在酒保眼里看来,便是女生不管如何示好,这小伙子依旧是郎心似铁。 他忍不住张嘴哔哔:“那天那个男的看起来也没多少钱,就点了一杯橙汁,他说自己酒精过敏,我就问他是开车来的吗,结果他说自己没车,而且还晕车。” 晕车?在之前的询问里,秦浩很准确的表达过自己并不晕车,所以那盒晕车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还没查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戚澄又嘤嘤哭了起来:“所以你不要再打我了好不好?我都不敢出门了呜呜呜。” 顾长风的目光一寸一寸转了过去,如果疑惑有实质的话,他大约已经要跳起来喊:“这他娘的到底在搞什么!”他顶着酒保仿佛看禽兽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 戚澄又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拿了你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仿佛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顾长风忽然从深沉记忆里回想起了那么一点点引线,第一次去陈央家里查探的时候,民警说秦浩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后来的晕车药,再后来的墨镜,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某个物品有关系。 酒保八卦的小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着,接下来的一切都非常混乱,戚澄好像把酒保当成了知心闺蜜,挽着人家的手念叨起了顾长风的不是,总之再戚澄的剧本里,顾长风整个一活体渣男。 反正是下午,酒吧里也没什么生意,酒保看这两人其实心里觉得跟看猴似的,一问一答的,还真被套出来不少信息。 陈央案发当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二日的晚上,那天戚澄因为刘伟死亡一事被叫去了警察局 问话,当天晚上陈央从家里出发去警察局接她,戚澄从警察局出来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五,陈央送她回家后折返回了自己的家,到家时间是刚好十点钟。 根据法医的检测,陈央的死亡时间为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死亡原因为服用了那一盒成分超标的晕车药后被掐死在书房里,书房为第一案发现场。 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晕车药!晕车药内有两颗成分超标,关于那两颗药片的来源,之前已经根据药盒的编号、药盒内塑料板的编号摸排过一轮了,基本可以确定——药盒是去年在光新路的健康大药房买的,购买人是秦浩,又顺着这条线找到了生产厂家,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板药极有可能不是通过正规渠道生产的,甚至于根本就是为了杀害陈央才生产出来的。 第17章 17他比他姐姐还是要可爱一点…… 我国刑侦排查方式用的其实还是人海战术,也就是通过基层警察不辞辛劳的摸排,再顺着这条线去抽丝剥茧,查到了刀具,就去找指纹,指纹查不到,就去排查五金店。 事实上今天也才六月二十五日而已,距离刘伟死亡才过去了五天,陈央死亡过去了四天,并且嫌疑人十几个小时前刚在公路上被摊成了一张饼。 事件总不会一桩桩慢慢来的,那盒晕车药虽然是作案工具之一,但是由于还没有找到完整的证据链,所以并不能把秦浩作为第一嫌疑人。 按照刑侦思维,大部分凶杀案都集中在死者的亲人、朋友之间,激情杀人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大部分人类的行为多少还是踩在一个基准线上的,除非极少数情况,不然一般不会莫名其妙费这么大功夫去杀一个陌生人。 所以从一开始,警方就把目光放在了秦浩身上,可他那天的不在场证明又的确有效。 酒吧老板出示了酒吧里的监控,⑨时光整理在几个地点和对应的时间里,都和秦浩在口供中所说的一致。 戚澄压低了声音:“我都说了我那天没和他在一起……” 顾长风和她一唱一和,吹胡子瞪眼道:“哪天?” “就六月二十一号,父亲节那天……”戚澄嗫嚅着说,又求助般看向酒保,“大哥,那天他在你们酒吧里是不是?他现在就怀疑我那天是跟他在一起呢。” 这男的居然还是个小三……牛掰,酒保乐呵呵心想,随口道:“他就坐了一会儿,九点不到我就没看见他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九点?!可在秦浩的口供以及酒吧老板提供的监控视频中,秦浩八点半左右进入酒吧,一直待到了第二天凌晨啊。 “说不准是他进了包间你没看见呢!”顾长风不屑道。 酒保立马急了,“咋可能!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坐着,也没找人搭个话,也没坐多久,我亲眼看见他从后门出去的。” 后门?为什么要走后门? “他跟你们老板很熟?”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是特别常来。”酒保心里也隐约对这对情侣有点不耐烦了,搁这唱猴戏呢?不过……当他的目光移到吧台上那张卡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意动。 万一要是这大老板心情好了,往小了说肯打发他几千块钱,往大了说要是……要是肯直接送他一张卡呢!反正这对情侣看着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顾长风心里估摸着再多的就要亲自去问酒吧老板了,便不打算再在这个酒保身上费心思,然后……他便非常自然的把那张卡又塞回了自己包里。 全程目睹一切的戚澄以及酒保:“……” 合着您钓鱼呢? 戚澄摸摸鼻子,抢先一步滑下凳子离开了,顾长风从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五十块钱,珍重的交到了酒保手上。 …… “假设秦浩的确在说谎,可监控录像里可是有他身影的。” 顾长风边开着车,目不斜视道:“但如果酒吧老板和他本来就是一伙的呢?” 戚澄想到这个可能性,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他还挺厉害的。” 顾长风开车的间隙抽空看了她一眼,“现在是夸他的时候吗?” 戚澄耸耸肩,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假如真是秦浩杀了陈央,那我还挺佩服他的,他做了许多人都不敢做的事。”她坐在副驾驶,整个人的姿态都是慢悠悠又放松的,顾长风有时候看她闲得发慌那样,心里还疑惑她不用工作的吗? 顾长风越咂摸这句话越觉得不对劲:“陈央真有那么遭人恨?” 戚澄拍了拍手,打了个比方:“陈央如果跑到我的粉丝见面会上发言,附近的臭鸡蛋可能会被卖到脱销。” 那是挺招人恨的…… …… 经过刑警队一天一夜的巡查,终于在今天下午查清了死者杨航的死亡原因及事发过程。 杨航从警察局出逃以后,坐上了一辆车牌号为湖A4569的黑色桑塔纳,这辆桑塔纳已经被证实了是□□,因为在后续所有监控录像中都没有这辆车的出现,再根据死者死亡的地点,最后划出范围是卷烟厂到由湖海市开往松原市的G1258高速公路上,在距离公路收费站六公里的一个村落附近,发现了大量喷溅型血迹,经核查,证实为死者杨航的血迹,那个小村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根据轮胎印,这辆车杀了人之后,把死者的尸体扔进了后备箱里,再大摇大摆的换了个车牌开进了高速公路,然后找个地方把尸体扔了下去。 听起来逻辑链似乎清晰而简单,简单到高速公路上的监控都拍到了另一个车牌号的桑塔纳停在了这个位置,再把尸体扔下去。 好,案子破了。 这个人很聪明,甚至基本可以断定是个老手,他戴着鸭舌帽,脸遮的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没露出来。 除了脸以外,他身上穿着的所有物件都被逐帧搜查,可惜一无所获,在人口基数庞大的现在,他这身衣服可能就是跑哪个城乡结合部小摊上随便拿的,这谁找得着。 “这个反侦查手段和现场情况来看,职业杀手的可能性很大。”顾长风立在会议室的长桌前,会议室里依次坐着叶旭东和几位处级干部,叶旭东指节扣了扣桌面,淡淡道:“这个案子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 这一句话,所有人的精神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死者的社会关系排查了没有?最严重的是,死者明明是来自首的,居然能在众多警员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这个责任……又该谁来背?”一名姓王的处长神情严肃,一只手狠狠拍了拍桌面:“小顾,你资历尚浅,办事没经验我能理解,前几年你没出过大纰漏,我还想着刑侦这块能放心交给你了,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捅出个大篓子来?!” “那也不是小顾的问题啊……负责看守的是新来的警员。”另一名副处级干部开口道。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王处长翻了个白眼,指着顾长风骂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让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负责看守?脑子进水了?” 这事确实是顾长风思虑不周,他干巴巴点头:“是我的问题。” 这小子认错太快,几个领导哑了火,最后叶旭东说:“先别管那些了,把案子破了才是要紧事。” 就此散会,叶旭东抬了抬眼皮,示意顾长风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就像大多数社畜不喜欢去领导办公室那样,顾长风也不喜欢每天往局长办公室跑,倒也没其他原因,就是懒得坐电梯。 一进门,叶旭东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桌上一圈的书,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诸如《FBI教你三分钟看懂人心》、《最强心理学,永远不被骗》此类的书,顾长风当即肃然起敬,用崇拜的眼神把叶局长望着。 叶旭东瞟了一眼他,冷哼道:“别看我,这都是戚枳那小子买的,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顾长风一想到戚枳那张清冷却好看的脸,又忍不住想到他点灯熬油琢磨着如何三分钟看懂人心,就觉得这小子比他姐姐还是可爱一点。 第18章 18从后备箱里掉出来一具尸体! 叶旭东没再关注那几本书, 转头问顾长风:“戚澄的事,她都告诉你了?” 顾长风点点头,虽说还没有说的很细致, 但也差不多明白了戚澄和警方这种微妙的关系。 “行了,你小子别总做出一副这么沉重的表情, 我叫你过来是刚才碍着几个干部都在那,有些话不好当着他们面说。”叶旭东眯起眼睛, 一手撑在桌面上,眼光悠长,“你那天为什么会派杨雨一个新人去看杨航?” 顾长风扯了扯嘴角, 道:“人总有失误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 叶旭东便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别扯了, 你我还不知道?当天就算他们都出外勤了, 你也会让曹心禾去看, 怎么会把这么大一个任务交给杨雨?哪怕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过就是个出来顶包的,按照常规流程,她也不该私自把人放出去, 更何况在防守严密的警局里一个犯人逃跑, 跑了就算了,这个犯人还死了,这笔账你说该找谁算?” 顾长风一直谦恭的站在那, 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该清算的总会清算。” 叶旭东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顾长风点点头, 转身开门出去了,然而就在出去的时候,走廊里似乎飞快闪过了一道身影,看身形貌似是个女人。 …… 杨雨躲在楼梯口, 双手止不住的发颤,几乎要握不住手机了。她眼眶通红,心里满是害怕,终于——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怎么办?” 过了五分钟之后收到了回复:“行动继续。” 这……这我要怎么继续?杨雨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似的,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敢把手机收好放进口袋里,装作没事人一般走了出去。 …… 戚澄回到家里,经纪人简宁已经拿了好几个剧本放在茶几上等她了,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茶水都已经放凉了,戚澄摘了墨镜和口罩扔在柜子上,神游般飘回房间,本打算不惊动简宁的,结果千算万算没料到她已经醒了,于是乎被提溜着后脖颈提到了沙发上。 “上次跟你说的剧本的事,你想好了吗?”戚澄看了一下厚度,保守估计有四五本了,她也没去翻看故事大纲,只是翘着脚瘫在沙发上问简宁:“哪个故事最短?” “这个。”简宁翻出了一个薄薄的剧本递给她:“这个本子你不是主角,所以戏份没多少,这个故事一般,我是看你刚好有档期才答应那边考虑一下的,其实故事一般。” 戚澄翻开剧本,闻言头也不抬道:“我后续还有安排吗?” 简宁哽了一下。 其实是没有了。 说白了陈央的事戚澄现在还没有摘干净,就算她名气再大粉丝再多,可也扛不住这么造,哪家影视公司敢启用污点艺人呢?就算是放弃了这个热点也比染上一身腥好。 戚澄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话,她聪明的不多问,专心致志看起了剧本,看了没到三分钟,嘴里金贵的x顿红茶喷了出来。 “这都什么玩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简宁:“我已经low到要去演这种剧情了吗?” 简宁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辩解道:“哪有那么严重,就是稍微夸张了一点。” 这哪是一点。 戚澄一字一句棒读着简介:“慕容冷霸天,一岁学会了78个国家的语言,两岁掌握了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势力,三岁就可以独立开宇宙飞船了,四岁时就开始研究起了如何冲破太阳系!”她哗啦啦抖着剧本,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和这剧情一样凌乱,她说:“所以这是什么?这他娘的是军犬的一生吗” 简宁也知道这剧本有多离谱,但是没办法,这个剧本虽然很离谱,但是戚澄演的角色还算是正常,戚澄闹腾过之后也冷静下来,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所以我的角色是?” “是主角三岁时遇到的……外星女人。” 戚澄抬眼,眼神就好像在说:你认真的吗? “那其余的剧本是什么?”戚澄倒不是对公司尚存一丝希望,她现在的心理就是非常猎奇,她难以置信还有比这个剧本更离奇的本子,并且很想拿把小勺子挖开编剧的脑袋问问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简宁大致翻了翻:“还有两个短视频剧本,人设一个是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一个是每天都在广场上啤酒浇头的网红。” 啤……啤酒浇头?这是什么。 鉴于戚澄脸上的茫然表情实在是强烈到令人难以忽视,简宁三下五除二调出一个视频给她看,视频里清秀少年穿着紧身裤,一边竭力冲着屏幕比心,一边拿出一罐啤酒,单手打开盖子之后哗啦啦往自己头上浇。 戚澄看了几秒钟之后,觉得脑袋有点凉。 简宁其实才是最为难的,她带过很多艺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艺人是像戚澄这样,遭遇到的是这种堪称毁灭的打击,别的艺人顶多是出轨口嗨之类的事,说句不好听的,过个几年也就糊弄过去了——但是戚澄这事不一样,它始终保持着超高的关注度,并且假如戚澄真脱不开干系,戚澄可就是法制咖了。 虽然说现在其实也看不出来是不是真和她有关系,但是网友们的猜测是尘嚣甚上的,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因为戚澄背后的新派娱乐权势太大导致警方明明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却不敢公开。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戚澄就是新派娱乐的亲女儿。 至于到底是不是,这学问可就有点深了。总而言之,这几个剧本戚澄是一个也不会拍的,再说了公司能让这样的本子最终摆到她面前就是在恶心她,简宁刚来公司没多久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罢了。 虽然这样,不过简宁来都来了,戚澄决定让她帮自己点一份外卖,简宁想起自己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帮她点了一份外卖,戚澄明明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怎么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戚澄这个人,唯有点外卖和吃外卖的时候最有精气神,其余时候都是一副软趴趴的果冻样,倒是突然很想吃蟹黄面。 “这个季节,哪来的蟹黄面?”简宁翻着外卖软件:“我帮你点个水果拼盘好了。” 几百元一份的蟹黄面变成了九块九一斤的水果拼盘,戚澄觉得有点不爽,但是这种不爽的情绪说到底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她躺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星夜流火,她和那个男孩轮流登上天台的手扶梯,屋顶上看星星总是很浪漫,那个男孩很瘦,几乎全身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坚硬的骨头,笑的时候脸上的皮肤全皱到一起,像个小老太太。 他说:“姐,我妈妈什么时候才来接我?” 年幼的戚澄虽不及现在美貌,可也是非常清秀了,她惊慌的睁大了眼睛,赶紧捂住了男孩的嘴:“嘘——被她听到就不好了。” 小男孩自知失言,自己捂着嘴点点头,戚澄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把这口气喘上来,回头一看——母亲白秀穿着一身白睡裙,站在屋顶上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的地方,阴森森的看着他们。两人的心脏几乎停跳,巨大的恐惧袭击了他们全身,两个孩子第一反应就是想跑,可现在正在屋顶上,若是要跑就要跳下去了,白秀什么都没拿,可她的体型对两个孩子来说几乎就是巨人,小男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嚎,手脚都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白秀几步化作一步冲上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男孩细弱的脖颈疲惫的挣扎着,细细的四肢在半空中徒劳的画着,戚澄瑟缩在一旁,脑袋像是被谁轰然打了一拳似的,又像是无数海水倒灌,耳朵里全是轰隆隆的耳鸣声。 她发现自己不敢。 几分钟前还躺在一起玩耍的玩伴,现在就只能凄惨的被大人掐着脖子拎在半空。 终于……白秀放开了那个孩子,凌厉而阴毒的目光忽的落到了她身上。 她感到浑身发凉,四肢百骸一点点僵硬。白秀蹲到了她面前,白秀身后是面若金纸的玩伴。 白秀一把抓住她额前的碎发,然后轻蔑的说:废物。 也许是她那一推太用力,或是人在极端恐惧下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球,从屋顶上咕噜噜滚了下去。 视线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体瘦小,满脸是血,他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不救我?” …… 她这一觉睡的实在太久,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橘色,仿佛油画画出来的一般,身上还盖着一床薄被子,估计是简宁走的时候给她盖上的,外卖点的水果已经放在茶几上了,因为盖着保鲜膜,还没有氧化。 她先是坐在沙发上怔楞了一会儿,才慢吞吞下地去拆那盒水果。 吃了几块哈密瓜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想吃蟹黄面,抓心挠肝的想吃。 “我弟说交朋友就要让朋友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她边这样碎碎念着,边毫不犹豫拨通了顾长风的电话,对方那边就像在哪个农贸市场,还时不时响起摩托车的滴滴声。 “喂?干什么?” 戚澄说:“你知道哪里有蟹黄面吗?”她的语气干巴巴的。 “什么?”顾长风大概是第一遍没听清楚,害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 “那你帮我找找,找到了我一定重金酬谢。”她飞速说完这句话之后赶紧挂了电话,生怕对方拒绝。 虽然现在顾长风一定会觉得她脑子恐怕有问题。 她又瘫回到了沙发上,由于心里实在挂念蟹黄面,没忍住上网去搜了。 然后又手贱打开了热搜榜,这就有意思了。 #戚澄整容# #戚澄夜店# #戚澄高中同学控诉# #戚澄恐已被执行死刑# 最离谱的是最后一个词条还在慢慢上升。 看着看着,戚澄还品味出一丝好笑来,之前恐怕是太风平浪静了,毕竟她的个人形象一直是公司在运营,碰到黑词条的话也会帮忙反黑澄清,戚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规模的黑粉,于是便挨个点进去用大号回复了。 在#戚澄整容#下回复:不好意思,没整过,比你美,请闭嘴。 在#戚澄高中同学下控诉#下回复:不好意思,没念过高中,我就是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在死刑那一条,戚澄本来不想回复,想了想还是回了:明天就到你坟头串门。 与此同时,戚澄第一次正面回应这段时间的黑热搜,果不其然她又上了热搜,粉黑大战撕的不可开交,再其次,由于戚澄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清纯可爱型的,整个人就是个精致的花瓶,她还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用这种风格发过言,马上又闹腾起来了。 而戚澄在这个时候,淡定收起了手机,深藏功与名。 顾长风一开始没把她那句话当回事,毕竟一个电话发过来什么也不说就说自己要蟹黄面的,这种事听起来就很离谱,他猜测可能是戚澄有什么情报要告诉他,但是不好在电话里说,只好用这种类似于暗号的方式。 这个方式倒是也不错。 顾长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驱车来到了她的家,戚澄的住址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称不上秘密,比如那个习惯性偷窥她的刘伟。 顾长风敲门的时候戚澄正蓬头垢面的坐在沙发上,听到门铃声,仿佛幽灵一般飘到了门口,看见是顾长风,才勉为其难把头发掀到后面去。 顾长风蹙着眉,难以置信道:“我差点以为你刚钻过炮筒。” 戚澄扯了扯嘴角应和他的冷笑话,很快把话题切入了正题:“我要的蟹黄面呢?” 顾长风挑挑眉:“你真是问蟹黄面的?” “不然呢。”戚澄往屋里走,仿佛一条死狗倒在了沙发上,“你刚才的语气就好像万恶的资本家。” “是吗?”顾长风撇撇嘴,随口说:“资本家什么样?” 戚澄回忆了一下朱有旺的样子,由衷道:“就是希望员工24小时上班并且不需要任何报酬。” 顾长风没想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 两人坐在装潢豪华的店里,至少光看价格和装潢,绝对看不出来这个店只是卖粥而已。 顾长风谨慎的看着戚澄食指不停的在菜单上戳戳戳,一副非常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这家店她来过上百次。 “你对这里很熟?” “没,我只是选了最贵的。”戚澄坦诚道,语罢又眨巴着大眼睛:“待会是你付钱吧。” 巧了,还真是。 等了一会儿之后,服务员把几样菜都端上来,这家粥的味道果然对得起价格,又鲜又香,那碗价格888的蟹黄面,乍一看蟹黄比面都多。 戚澄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吃起来也是飞快的,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然后打了个幸福的饱嗝。 顾长风玩着手机,第三次确认:“你今天真的只是饿了然后让我给你买单?” 戚澄舔舔唇,“那倒也不是。” 顾长风眉毛一抖。 “你还是我的免费司机。” 两人呆立半晌,戚澄才从包里拿出几封用密封袋装好的信件,递给了顾长风“其实是我今天在我家门口的花盆底下,发现了这些信。” 而信上的收件人,全部是戚澄。 …… 红绿灯不断闪烁,喧闹、喇叭、刺耳的刹车此起彼伏,行人匆匆穿过街道,戚澄换了件大t和海滩裤衩,大马金刀的坐在顾长风那辆大奔的副驾驶。 顾长风抽空瞥了她一眼,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第一次见面时妩媚又精致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戚澄专心致志在微博上和黑粉掐架,嘴角还始终挂着诡异的微笑,感觉到他的目光,头都不抬道:“别爱我,没结果。” 拜她这句话所赐,顾长风后续的半个小时里脑袋没再往她那边偏一点。 可惜天公不做美,还没到顾长风说的那家店,外面就下起了雨,空气立马沉重而潮湿了起来,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车辆卡在了中间,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过了二十多分钟,车流还是没有动起来的迹象,戚澄放下手机:“前面出了连环车祸。” 新闻已经出来了,这条路前方的十字路口,发生了四车追尾事件,目前伤者情况尚未查明,已经有一具尸体了。 新闻图已经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从大片的红色看来,现场情况非常惨烈。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顾长风的手机在这寂静中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直觉不妙,接起来一听——“顾队!车祸的新闻你看了吗?” “嗯。” “你现在赶紧到队里来,这不是车祸!第一辆车被追尾之后,从后备箱里掉出来一具尸体!” 第19章 19刘伟为什么会死? 戚澄一看他打电话就知道待会估计得自己回去了, 倒也没介意,打了声招呼就戴好了口罩墨镜下车,干脆利索走人。 …… 顾长风再回到警局已经是晚上接近十点了, 在拒绝加班这一点上,公务员和私企员工基本是一致的, 办公室里的诸位满眼疲惫,人人都垮起个脸。 顾长风敲了敲桌面:“今天下午六点四十分许, 在敬业路十字路口发生一起连环追尾事件,当然那是交警队的事,但是第一辆车被撞的时候后备箱自动弹开了, 从里面滚出来了一具尸体。”屏幕上播放出了当时的画面。 死者为女性, 体型微胖, 身穿一件白色宽松t恤和一件碎花半身裙, 裙子上满是血迹, 死因爷非常简单,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导致的脏器破裂而死。 车主惊恐的表示这辆车就是偷的,完全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具尸体, 正打算直接开到隔壁县城的汽车修理厂——其实就是回收零件的, 别管这车多少钱,反正对偷车贼来说到时候也就只能挣个车轮钱。 两个讯问室里,两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分别坐着, 一个染了黄毛一个染了绿毛,两人从进警察局开始就哭, 哭到现在还没停。 路东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我刚问这俩孙子了,就是在一个河边捡的车,看见荒山野岭停了辆车, 车门也没锁紧,连钥匙都好好的挂着,就直接想把车开进回收厂了……嘿,真不知道这俩小孩哪来那么大胆子。” “那撞了他们的车呢?” “开车的是一个程序员,因为熬夜太多疲劳驾驶,刚拿到驾照没多久,今天好不容易准时下班,正开着车准备回家,结果前面那辆车突然急刹,他一下没看见,就撞上去了。”路东说。 那个程序员小哥也瑟缩在一旁,满脸委屈和惊恐。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这两个小贼开车技术的确不怎么过关,几乎每一步都在熄火的边缘试探,事实上就算程序员小哥不撞到他们,这辆车能不能平安开出十公里也是有待商榷的。 顾长风揉了揉眉心,进了黄毛的讯问室,他是司机,今年还没满十八。 “姓名。” “黄二狗。” “年龄?” “十六” 顾长风诧异的抬起头:“你身份证上写的十七。” 黄二狗一撇嘴,像是要哭:“我身份证那是我爹妈为了我早一年领退休金特意改的年龄,我实际年龄就是十六,警官啊你可不能给我按十七的算。” 顾长风定睛一看,还有三天黄二狗就满十八了。 他心里已然有了点思量,可却不露分毫,淡淡道:“把当时的事再说一遍。” 黄二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起来:“我和三黑刚从村里出来没多久,又不想去打工,只想偷偷电瓶,然后那个谁……三黑,他看小说,说山上指不定有什么宝贝,然后我们两就上山了,走到那个水潭边上的时候我就看见远远得有个白车子被挡住了,那车子看着也蛮新的,我就和三黑合计着,一块把这辆车开走了。” “你们开车之前,就没检查一遍?” 黄二狗茫然的抬起头,“检查什么?这么大一个宝贝砸在面前了,怎么可能想着去检查,我跟我亲戚学过开车,也听我道上的兄弟隔壁县城有个汽车回收厂,我寻思着,就算给辆车给我我也用不了,还不如拿去拆了零件卖了,就把车开走了。” 黄二狗说的无比坦诚,声泪俱下,生怕警察把他误认为嫌疑犯,就连他在水塘边尿了一泡尿这种事都要说清楚。 他委屈的眨巴着眼睛说:“我真没犯事儿啊。” 另一边的李三黑和黄二狗是同村的,两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没学好,净想的歪门邪道了,李三黑在讯问过程中还不断哀求警察不要告诉他爹妈。 至于死者的身份,几个小时之后也得出了结果——死者女,名叫李珍,48岁,本地人,经营一家水果店,育有一子一女,家庭情况普通,一子一女都已经工作了,就是那种扔在人群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这样的生活轨迹。 她的丈夫职业是锅炉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工资不高,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这家小小的水果店,其余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几乎想不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杀。 这辆车登记在李珍自己名下,所以根据常理来看,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 戚澄看见那一堆信其实也是机缘巧合,因为一般人不会去看走廊的花盆,今天是因为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才看见的花盆底下的塑料密封袋。 这一层住的只有戚澄一个人,所以这个东西百分之八十是留给她的。 她把密封袋拿回去,戴上手套,拆开了。 其实她隐隐约约知道最近有个特别狂热的粉丝在她家附近蹲守,但作为艺人来讲,她能做的确实也不多,陈央之前虽然废物了点,但是关于她这方面还是会管管的,但是这次不太一样,陈央一直没出手,任由这个私生饭窥伺着她的生活。 后来这个私生饭死了。 这些信总共有大约十几封,每一封都很长,两三页纸的样子,每一封都在竭力诉说着他的爱意,要不是戚澄通告多,待在家里得时间确实算不上长,可是这个私生饭就连外地通告也会跟着去,事实上艺人的行程在黄牛那里的价格也不过几十块钱。 直到她看到了最后一封信,最后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橙子,我无法想象我看到了什么,更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你在我心目中是完美的,那就永远都是,我决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刘伟死前看到了什么?甚至于……他为什么会死?而且还是完全按照她的mv那样死的,简直就像是一种嘲讽。 第20章 20把刘伟摆成了和戚澄mv里一样的…… 戚澄回到家里, 想去看信,又想起来那些信已经交给顾长风了,回忆了一下信的内容, 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可怕。 刘伟作为私生饭,长期跟踪她, 导致刘伟发现了一些她身上的秘密,再然后刘伟就死了, 这个中干系就复杂了。 …… 杨航的家上一次来的时候,刚发现电脑有些蹊跷,转头杨航就跑了, 当时是直接把两台电脑送去做检查, 那台苹果笔记本电脑的使用痕迹并不是很多, 估计是新买的, 电脑的浏览记录比脸还干净, 目前技术队还在做分析,具体结果还没有出来。 接连几个案子忙的人仰马翻,杨航的家里也检查过了,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随着杨航的死,这些蹊跷的地方也慢慢显露出来了——就先假设杨航的确没犯过事,的的确确只是为了钱出来顶罪, 虽说这个行为逻辑乍一听似乎有点怪,但是说不定人家甘愿做伏弟魔, 倒也有可能。 实际上,杨航已经指认了朱有旺,按照程序来说——早就应该传唤朱有旺,以案件的嫌疑人的身份。 可坏就坏在, 并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支撑,杨航只是口头透露自己是拿了朱有旺的钱出来顶罪的,可是他并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证明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且朱有旺身上不仅有钱,更有权,面对警局的传唤,而不是强制搜捕,他有权利拒绝。 朱有旺那边暂时是找不到突破点了,顾长风思来想去,决定把目光放在这几起案件中,看起来最无辜,也最惨烈的嫌疑人杨航。 杨航的家上回就来过,这个房产是父母留给他的,但是房产证写的是父亲的名字,话说回来,杨航死的时候,警察没敢告诉那位朴实的农民死去的细节,毕竟他死的实在太惨,只说是有了些意外。 房子很小,两台电脑都已经被搬走,就更显得空空落落,床上的被褥之类的大概真的很久没有清洗过了,甚至有些发灰,书桌上除了之前摆电脑的位置,其余的地方也全是灰。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厨房基本等于储物间,柜子里全是泡面,洗手间洗脸池的龙头坏了,滴滴答答个不停。 顾长风戴着手套,拨了拨水龙头开关,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个镜子也有些年头了,玻璃都磕碎了两个角,老实说他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然而正当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眼睛却突然看见了镜子的那个裂缝,他突然开始思考,是什么样的情况下,镜子会碎成这个样子? 如果是不小心打到了镜子,那么这个裂痕分布应该是长条形的,横亘在镜面中间,这符合一个物体忽然击打过来的规律,有且只会有一条较深较长的痕迹,但是这个不一样,这个碎裂痕迹再镜面的右下角,且呈蛛网状,就好像……好像是被人一拳打在了镜子上。 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点,如果人物是呈站立姿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出拳的时候击打位置都是偏上的,而右下角这个位置基本是使不上力的,除非他蹲着,但是蹲着更使不上力,而且也确实没必要。 除非……除非是两个人搏斗的时候,其中一方在呈躺姿或蹲姿的时候,在搏斗中一拳打到了镜子上。 而如果真的如他的猜想那样,是打斗的话,那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让两个人在如此狭窄的情况下打斗呢? 他打开柜子,果然在最底层翻到了一瓶漂白剂,这种是专门清洁厕所用的。 次氯酸钠漂白剂只剩下小半瓶,他沉思着,打了个电话给陈博艺。 对方似乎在开会,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嘈杂,听完了他的要求之后马上结结巴巴道:“好好好我马上过来,我跟上面请示一下马上就……” “不用请示了,你去痕检科,拿鲁米诺反应剂。” 陈博艺顿了顿,同为警察自然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临出发的时候他又问:“真的不用请示吗?” …… 几十分钟后,陈博艺拎着勘验箱三步一跨到了杨航的家里,不解道:“咱这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为啥不请示啊?” 顾长风没有跟他解释的时间,只见他将鲁米诺反应剂喷雾瓶往洗手间里喷,接着退出厕所关上灯,果不其然——不出多久,就能看到镜子的裂痕处有不少微弱的蓝绿色荧光! 是血迹反应! 陈博艺兴奋起来,“这肯定是……” “闭嘴。”顾长风打开灯,示意:“把放大镜给我。” 陈博艺立刻把放大镜递给他,顾长风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一寸一寸的看镜子裂缝里的痕迹,终于……他看到了一丝暗红色的血线。 陈博艺说:“难道这里是其他第一案发现场?” 顾长风脱了手套,三言两语道:“我们在警校的时候学过,鲁米诺之所以能反应是因为被血液中的铁离子催化,再氧化发射出蓝光,但是……”他看向那小瓶漂白剂,“如果使用了像次氯酸这样的强氧化剂,荧光反应就会被干扰。” 他脱了手套,说:“你现在可以通知他们过来了。” 陈博艺听的一愣一愣,还是没太明白:“厕所里有血迹也算不上稀奇吧?而且这个玻璃裂痕看起来像是拳头击打造成的,有血迹也不奇怪吧?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牵强?” 顾长风摇摇头:“问题不是出在血迹,是漂白剂。” 他把漂白剂的生产日期那一栏怼到陈博艺眼前:“这瓶漂白剂生产时间是今年五月份,根据瓶身上面的污垢累计程度,应该是用了一次之后就放置了,但是——”他摇了摇瓶身,大约只剩下了三分之一,“根据这里厕所瓷砖的颜色和外面床铺书桌,看得出来杨航并不是一个会定期清理厕所的人,但是这瓶漂白剂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你说……他用到哪里去了?” …… 顾长风去了一趟殡仪馆,由于案子前几天没破,所以刘伟的尸体也一直放在停尸房里,人死之后的皮肤是青白的,从表面上看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只有脖子上一道可怕的青黑色掐痕。 这个20岁的小伙子,生前死后都像是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唯一的牵挂是离他十万八千里,且和他素未谋面的戚澄。 “血迹检测结果出来了,是刘伟。”陈博艺打来了电话,他看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刘伟,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是几天前,还可以问问杨航,到底为什么要杀刘伟,可现在杨航也已经去世了,想佐证都找不到一个入口。 根据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来看,当天下午是杨航把刘伟引到了自己的家里,两人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争执,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总而言之杨航和刘伟打斗起来,刘伟一拳打碎了镜子,然后被杨航勒死了。 至于杨航是如何搬运的尸体,他当时也许是想到了戚澄,又或许是怀着奚落刘伟的心情,把刘伟摆成了和戚澄mv里一样的死法。 第21章 21戚澄,你可别忘了你是个杀人犯…… 杨航和刘伟认识起源是戚澄, 戚澄的粉丝很多,男粉也多,刘伟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 父母双亡,家里兄弟姐妹亲戚也并不和睦, 因为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在山上摔断了一条腿,所以他也一直都不怎么受待见。 他只读到高中就辍学了, 一是因为家里没钱,二是他本来也不怎么爱念书,这书念不念的也无所谓, 后来父母多少赚了点钱, 在城里买了套小房子, 本着家里有个儿子就能继承皇位的心理, 也不催着儿子找个工作, 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往相亲角跑,可是没过多久,因为一次车祸, 两人双双去世, 小房子和儿子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 在父母死后,刘伟悲痛之余也想过去找个工作,先养活了自己再说, 但是由于他高中就辍学,并且为人也的确是有些木讷, 找到的工作还只能去餐馆端盘子。 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以前有一次,客人污蔑他的菜里有苍蝇,他百口莫辩,厨师说这菜是刚炒出来的怎么会有蚊子呢?一定是他传菜太慢, 才会让蚊子停在菜上,那一刻他心里的委屈简直要爆炸,他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在竭尽全力的生活了,为什么这日子越过越糟糕呢? 这太令人难过了,餐馆老板不会在意这个一个月工资只有一千八的小喽啰,小餐馆里,传菜员可比厨师难招,为了给客人赔罪,刘伟很快就被炒了鱿鱼,由于不懂劳动法,他就连被扣了三天工资都不敢声张,直到那天晚上他打开电视机,看到了戚澄。 戚澄当时演的是一个校园剧的配角,本来戏份并不多,但因为独一无人的灵气和夺人眼球的颜值,她后期戏份明显加重了不少,她演的那个角色是个懦弱、老是被欺负的小姑娘,后来在女主角的帮助下,一步步成长起来。 电视机里的戚澄被人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电视外的刘伟悲戚的咬住了手臂,他觉得他和戚澄是同一类人。 他先是把这部剧从头到尾看完了,很少看电视,甚至很少去关注外界新闻的他,疯狂的迷恋上了戚澄,他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孩子,不论是戏里戏外,他都觉得他和戚澄是同一类人,就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后来他买了一台电脑,学着人家追星那样,加入了后援会,一开始还只是跟着那帮小姑娘一起在群里闹腾,每天花式夸戚澄,他觉得特别开心。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生在群里说:“我觉得橙橙和邱晨特别配。” 邱晨,当时小有名气的一个小生,也在那部校园剧里有出演,和戚澄演的角色是cp,磕他们两个cp的也不少,此话一出,群里有不少也磕CP的妹子们摇旗呐喊,刘伟怔怔的坐在屏幕外,心里的嫉妒慢慢发狂。 为什么呢?为什么戚澄就不能是他的呢?邱晨是谁?邱晨不过是一个娘炮,哪里有他好?他这么想着,不小心瞄到了镜子——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油光,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有一些还耷拉在了眉毛上。 的确不太好看。 他又懊恼起来。 他就这样在群里潜水,并不会过分在意群里的那些人,有了戚澄,他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甚至找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打印店老板人也不错,每天还包中饭,生活简直太美好了,他甚至还想要去交一个女朋友。 直到有一天,群里混进了黄牛,问他想不想要戚澄的私人信息。 想啊,谁能不想呢,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花钱在黄牛那里买行程,然后他就知道了戚澄也住在湖海市,只能说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一旦打开了就收不住了,他辞掉了打印店的工作,把所有的钱用来追随戚澄。 戚澄对他来说,就像天上的明月,是他穷极一生都想去追寻的一个梦幻泡影,他花了很大的代价去搞到戚澄的住所,她那个小区安保很严格,他原来是进不去的,后来又假装成送外卖的,才溜进去了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他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了戚澄,她一个人回家,穿着家居的常服,这一次不是隔着屏幕,不是看着别人发的路透图,而是真实的,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和完美的五官。 他很想抱住她,想和她哭诉,想说自己的生活太艰难了,想说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后来……他忍住了。 他意识到,不能这样做,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会被保安赶出去,然后再也见不到戚澄。 他开始观察戚澄,因为这个小区不好进出,所以他在天台上住了半个多月,没有被子没有衣服,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要自己能靠近戚澄,只要这样就够了,然后没过多久,他认识了杨航,是杨航主动找的他,他最开始的时候不认识杨航,后来杨航给他看了自己以前扑倒戚澄的视频。 这个视频,如果给其他粉丝看,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恶心,但是给刘伟看,刘伟心里面是有点羡慕的,尤其是杨航绘声绘色的描述起那些细节,他就更加羡慕了,除了羡慕之外,还有些嫉妒,他心里想着,凭什么杨航就能离你这么近呢?而我已经牺牲了那么多,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靠近你,结果最后还是不行? 后来杨航就知道了他正躲在戚澄的家附近,并且每天都在偷拍她,如果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会觉得刘伟是个疯子,事实上刘伟本人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可是杨航并没有觉得他疯,反而羡慕他的勇气,两人一拍即合,成了好朋友。 后来刘伟从戚澄那个小区出去了,回到了自己家里,其实住在天台上的那段日子在外人看来疯疯癫癫,但是他自己看来,却是非常快乐的,他离自己的理想那么近,饿了就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一个茶叶蛋吃,当时是五月份,天气还没有特别热,他住的还挺舒心。 刘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每天靠着看曾经偷拍戚澄的录像过活,后来电脑坏了,他就去网吧看,他不会打游戏,不爱看电视剧,每天的快乐就是看戚澄,他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血里的。 他和杨航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成了对方唯一的朋友,他又找了个机会去了戚澄那里,这一次他胆子大了,甚至准备了录音设备,他想的也很简单,万一能录到戚澄和朋友打电话之类的,他就又离戚澄生活近了一步。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录到的是戚澄和陈央的一段电话。 陈央说:“你别以为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明天的饭局可不是看你想不想去的。” 戚澄冷笑了一声,回道:“她赵玲玲的资源,要我去谈?陈央,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公司要给赵玲玲安排什么不关我的事,但是她的事要我去谈,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赵玲玲是新派娱乐最近在扶持的一个小花,资源还行,传闻家里有点小钱。 然而就在刘伟为戚澄受到的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愤怒时,陈央又说:“那当年你杀人的事怎么算?” 戚澄没说话,陈央在另一端听着录音笔传回来的声音,感觉整个人都凉了。 戚澄先是没说话,两人之前有了什么动作他是不知道,只听到陈央说:“我可永远不会忘记,你是一个杀人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当初朱总把你签进来,那份合同我也知道,只要你肯听话,你杀人的那段录像我自然会好好保管起来,再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但要是你不肯听话,你一个月别说八千块钱了,八块钱都拿不到。” 什么八千块钱,什么东西?他听得一脸懵,完全没办法把可爱善良的戚澄和陈央嘴里的那个杀人犯联系在一起,最后的结果是戚澄依旧不肯答应去那个饭局,陈央没辙,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起身走了。 后来录到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了,好像大脑呼的一下放空了一样。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感受:戚澄杀过人。 这件事他是不敢和杨航说的,就算两人关系再怎么好,这也不是能随便说的事,至于他本人,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三好市民,报警就更不可能了。 他要保护戚澄,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可他就是这么想着,在和杨航出去喝酒的时候,因为想着这个人也和自己一样爱着戚澄,不小心把这件事给秃噜出去了,他醉酒之后的记忆就比较模糊了,甚至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不是说了,只记得杨航什么反应都没有,后来再过了几天,杨航找他出去玩,结果目的地是在垃圾场附近不远,他不乐意去,觉得太臭了,但是杨航三请四请的,他就去了。 结果他在那里看见了陈央,他是认识陈央这张脸的,毕竟她是戚澄的经纪人。 他怀疑陈央想要杀了他,理由就是那段录音! 他疯了一样的跑,跑过蛛网隐藏下的摄像头,他慌不择路,打了个电话给杨航——这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他觉得杨航一定可以救他,所以在杨航让他去自己家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犹豫过。 在跑的的路上,他其实犹豫过,杨航怎么会这么笃信陈央要杀自己呢? 当然,很快他就知道了,他和杨航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后,杨航趁他不注意,从他身后把他脖子勒住,一路带到了厕所里,这期间因为他的剧烈挣扎,所以打碎了镜子,但徒劳无功,还是被杀死了。 死后,他被杨航带到了垃圾场里,他的血肉和垃圾场里的残羹冷炙混为一团,就像戚澄的mv里那样。 因为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有一定程度破碎,再加上垃圾场里的锋利物品也不少,尸体周身伤口共有十几处,关节处的微小伤口并没有被发现。 有趣的是,杨航一直逼问刘伟那卷录音带在哪里,刘伟到死也没有说出口。 第22章 22你也别想活! 戚澄得知了导致刘伟死亡的真凶后, 毫不夸张的说,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刘伟长期的偷窥她,给她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虽然这是条人命。 她毕竟不是亲属,这事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顾长风也就是知会她一声而已,戚澄听完之后全程也没什么表情。 倒是简宁给她接了个正经的通告, 是个综艺节目,她以前也上过,那些主持人也都是以前认识的人, 估计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她现在这情况也不可能是主要嘉宾。 录节目是在下午, 简宁来接的她, 一路上絮絮叨叨, 最后忽然说:“你最近没和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来往吧?” 戚澄没懂她的意思,“莫名其妙?” 简宁看她茫然,于是解释道:“也不是莫名其妙, 就是刚有人给我发了一组照片, 说那个人是你,我看是有点像……”简宁把照片递给她,戚澄接过来一看——是那天和顾长风去酒吧的时候拍的, 她浑身上下裹的跟个粽子似的狗仔居然还能认出来这也是绝了。 而且这照片把她拍的非常丑,跟刚从哪个墓里爬出来似的, 戚澄嫌弃的看了两眼,否认三连:“我怎么可能穿这么丑的衣服。” 简宁一想也是,遂不再问了。 倒是戚澄,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突然觉出了不对。 “这个角度……?” 这个角度可以完整的看到她当时的位置,旁边的顾长风也能拍到,但他们两个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对偷拍非常敏感的公众人物,居然会完全没发现有人偷拍?而且当时进酒吧之后,她记得非常清楚,并没有其他人从正门进入,而一楼的大厅其实并不大,由于没有其他客人,没有开镁光灯之类的,视野基本清晰,客人只有他们两个,而根据视频的角度,那个位置是没有人的,只有两个空的卡座,旁边没有走廊,也没有小门。 狗仔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这个位置的? “这是哪家的狗仔?” 简宁说:“是华视频那边的,要价两万。”因为其实戚澄裹得跟粽子似的,要不是她旁边还有个男人且两人举止有些亲密,这个照片可就不止两万了。 本来简宁是没打算给的,就两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照片而已就敢出来要价,但看戚澄这个态度……这个照片里的人还真是她? “两万无所谓,我要见这个拍照片的人,我要和他面谈。” …… 狗仔是个干瘦的小黄毛,入职没多久,穿着一身蓝色格子衬衫,背着一个相机包,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 戚澄坐在他对面,妆容精致,戴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狗仔紧张的吞了口口水:“那……那个照片是公司让我拍的,……钱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隔着镜片,戚澄目光冰冷,她摆了摆手说:“我今天不是来追究责任的。”然后,她在黄毛狗仔疑惑的眼神中,推出一张银行卡:“你之前的要价是两万,我给你翻一倍,你告诉我,你当时是在哪里拍的照片。” 黄毛狗仔虽然很疑惑戚澄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飞快交代了出来:“那个酒吧有个小门,在大冰柜后面,得从小巷子里翻出去,这还是我……我花五十块钱买通了服务员之后让他放我进去的,不过我也没进去,就一直趴在门框边上,就伸个相机出去能拍到你们就成。”黄毛年纪虽小,做狗仔的经验却是十分老道了,哪怕他之前还多少有点畏缩,但讲到偷拍过程的时候,就是有种难以掩盖的得意。 戚澄讽刺他:“你就没想录个像?” 黄毛诚恳道:“想录的,相机没电了。” …… “行,知道了。”顾长风挂了电话,沉吟片刻叫了杨雨和自己一块去那家酒吧,杨雨的处罚通知已经下来了,已经板上钉钉要离开外勤队了,小姑娘这几天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直到上了车,杨雨才怯生生的问:“队……队长咱们去哪啊?” “kk酒吧。”这也就是给秦浩提供不在场证明的酒吧,杨雨也参与了陈央案件的侦查,对于kk酒吧这个细节是有印象的。 杨雨一听,愣愣的问:“秦浩的不在场证明有什么问题吗?” 顾长风先是一静,接着忽然说:“你好像很关心秦浩的事?” 杨雨一惊,随即尴尬的笑了两声说:“我刚进队里,什么都不懂……就把那些记录全都看了一遍。” 顾长风笑了笑,说:“那你还挺用功的。” 一说起这个,杨雨就有点难过,她舔了舔嘴唇:“可我还是要离开外勤……” 顾长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车子拐过一个弯,前方刚好从绿灯跳到红灯,车辆在斑马线前停下,顾长风拉了手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去看守杨航吗?” 杨雨呆了一瞬,说:“不是……队里安排的吗?你说当时只有我有时间,其他人都很忙。” 顾长风笑着摇了摇头了:“不是。” 杨雨盯着他的侧脸,感觉白毛汗一点点从背脊爬了上来,她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她甚至感觉自己连声音都是一点一点挤出来的,“那是……那是因为什么?” 前方由红灯跳成了绿灯,他放下手刹轻踩油门,车辆缓缓向前行驶,车辆是封闭的,两人交流的声音十分清晰,顾长风说:“因为我笃定你会放跑杨航。”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可我没想到,他会死的这么惨。” “我奇怪的地方只有一点,你是怎么过的政审?” 杨雨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呼吸都凝住了一般,她徒劳的翁动着嘴唇,最后只能挤出来一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车辆经过立交桥,顾长风说:“听不懂没关系,下午回局里你就能懂了,今天带你出来也只不过是提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做好什么心理准备?我会怎么样?我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这些问题像烦人的乌鸦一样盘桓在她头顶,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了立交桥下的江水! 不行,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杨雨瞪大了眼睛,眼白里冒出数道红血丝,她沉下脸,忽然抬头去抢夺方向盘! 轿车猛然变道,在后面一片鸣笛声中飞速转了个弯,整个车头又掉了回去,她根本就是毫无章法的乱拨,顾长风一手把着方向盘,杨雨疯了一样的喊道:“你去死吧!” 只要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抓住我的把柄! ——轰! 车辆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杨雨半个身子跨到了驾驶室,它就像一头出闸的野兽,飞速向着立交桥的护栏撞去,车辆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车辆以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位置,撞破了护栏,顾长风一脚刹车猛踩,才堪堪让半个车头飞在了外面挂在半空中。 “住手!你想死吗!”顾长风大吼道。 杨雨整个上半身快要趴在方向盘上了,她满脸的眼泪,声音里却满是癫狂:“你也别想活……你也别想活!” 下一秒,两人霎时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张开了—— 车辆扛不住巨大的压力,摇摇欲坠之际,车头猛的向下倾斜,然后轰然砸进了江水里! 第23章 23小戚也是你能叫的? 深夜, 医院。 病房外灯火通明,戚澄戴着墨镜和帽子坐在走廊边的排椅上,而在她的旁边, 是一圈或眼熟或陌生的警察。 这事还是叶旭东告诉她的,于情于理她觉得自己都该过来瞧一眼, 于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等着。 旁边几个警察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她挑了个稍微眼熟点的警察, 让他坐下别在自己跟前晃了。 路东本就不是好脾气,被一个陌生人呼来喝去就更加暴躁,他指着戚澄, 烦躁道:“你谁啊?” 戚澄脱了口罩缓缓抬起头, 一挑眉:“不认识了?” 路东看见这张脸, 哑了火, 可心里又憋屈, 又来回踱起了步子。 过了一会儿,几个领导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戚澄赶紧把口罩戴好, 那几个领导先是说了几句官话, 随后又嘱咐说要照顾好他,然后就走了。 “医生怎么说的?”戚澄问。 路东:“目前人还在昏迷,但从检查结果来看, 还不是特别糟糕,身体基本没有大的毛病。” 戚澄点点头, 又皱眉:“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路东脸上难掩的焦躁:“因为他是和杨雨一块出去的!现在杨雨还没脱离危险期,这事要是说不清,或者杨雨出了什么意外,队长这身警服都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穿!” 杨雨?戚澄想起来那个皮肤有些黑的短发小姑娘, 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突,假如顾长风是有案件调查需要出外勤,一般也会叫路东或者陈博艺,怎么会叫杨雨?而且根据现场监控来看,这事也显然不太正常,极有可能车里的两人发生了争执,才会使车辆失控摔进河里。 病房里,顾长风已经醒了,在白炽灯下,他乌黑的睫毛向下压着,脸上还带着氧气罩,一呼一吸之间全是水雾。 他身上外伤并不多,只有关节处的几个淤青,戚澄抢在路东的前面进了病房,坐在了小凳子上。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一会儿之后戚澄说:“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顾长风淡淡的看着她。 戚澄语调平常,却悄悄把嘲讽拉到了满,“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本以为她是来安慰自己的顾长风:“……” 半晌,他叹出一口气,氧气罩上瞬间附上一层白雾,他索性拔了氧气罩,说:“这事的确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她会直接抢方向盘。” 戚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杨雨?”她托着腮,看起来还挺有兴致,“难道是杨雨终于向你表白然后被拒接着恼羞成怒?” 顾长风难以忍耐的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发现她进我的办公室想偷档案,再加上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居然能直接进市局的外勤组,通常来说这样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可她家境普通,并且还留了一级。” 戚澄终于抬眼看他。 顾长风继续说:“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今天,只是一个试探。” …… 杨雨感觉到自己整个脑袋乃至身体都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滚筒里搅过一样,落水的那一刹那,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眼前猛的一黑,接着是鼻腔和肺部烧起来一般的滚烫。 我不该那么着急的……她模模糊糊的想,眼皮变得非常沉重,余光只看见水里有一道离她极近的人影,那个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往水面上游去了。 “呼——咳咳!”在岸边的时候,有人给他们两个做急救,她看见顾长风浑身湿漉漉的躺着,眼睛也闭着,心里却忍不住想到——假如他也没有死,那她的事情岂不是暴露了吗? 可这想法最终还是抵不过疲倦,她迷迷糊糊又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是医院了。 顾长风醒的比她要早,她是临近天亮的时候才醒的,整个医院都显得十分静谧,她疲惫的坐了起来,心里在想顾长风有没有醒。 如果他醒了,那他一定会把她的事都告诉领导,那她很快就装不下去了,如果顾长风没醒,那……他迟早都会醒的,从直觉上来讲,杨雨自己都不相信这样就能杀了顾长风。 如果顾长风醒了,那她也跑不掉了,然后呢?然后她将被一遍一遍的盘问,甚至可能会坐牢。 她不能这样。 …… “队长!刚医院那边说,杨雨跑了!”陈博艺砰的一下撞开房门,顾长风半躺在床上,脸色如常,两分钟前路东刚刚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发协查通告吧。”顾长风坐了起来,他昨天落水,今天看着就已经面色如常了,陈博艺看他动作迅速,还是忍不住想扶他一把。 他翻身下了床,把昨天晾干的衣服全一股脑抱进怀里进了厕所,少钦出来就又能奋战在刑侦第一线了。 陈博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领略到了自己上司的牛逼。 …… 戚澄昨天没有告诉简宁自己去了哪,幸好简宁倒是不像陈央那样多事,也没有多问,今天的通告倒也非常简单,就去隔壁剧组当个串场的,就这还是简宁一番争取得来的。 怎么说呢,戚澄觉得简宁在职业技术这一块还是拿捏的死死的,就是可能这位姐的确不太了解她这个娱乐圈大天坑,带她就是白白浪费时间。 毕竟不管怎样她都能把自己作死。 前几天在微博上语出惊人的热度还没下去,简宁每天回公司都是一副郁卒的样子,刚又挨了一顿骂,不过开车的时候还是尽量遮住情绪的,没表现的太明显。 戚澄的确是个奇怪的艺人,作为一线女星,她甚至没有助理,之前陈央是给她配了个司机的,后来出事之后,司机也没有了,简宁只能自己开车。 幸好简宁车技不错,一路平稳的到了拍摄现场。 一般来说,像戚澄这样临时过来帮忙搭戏的,导演会提前安排好时间和场次,毕竟确保人家过来就能拍,拍完就能走,毕竟也不是你们剧组的人,不可能陪着你们耗一天的。 之前谈的时候也是这么谈的,结果一到那里就不对了,戚澄到剧组看了场次表,一共就两场,连台词都没有。 因为是古装剧,她先去换了衣服换了妆,一出来就发现简宁表情不太对,她问:“怎么了?” 简宁说:“导演说你的戏得排到下午三点了。” 现在才一点不到。 戚澄勾唇一笑,刚好导演坐在摄像机后面探出个脑袋:“那个……小戚啊,你就等等,我看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嘛,就边看看,练练镜头嘛,以后争取接个大制作。” 这个导演几个月前还哭爹喊娘希望戚澄能上他的戏。 戚澄不可置信的看着简宁:“是什么给了他能嘲讽我的错觉?” 简宁一时哽住。 戚澄演的是古代花魁,妆容本就有些夸张,她冷着脸朝导演走过去,二话不说一手摁在显示屏上,在导演懵逼又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小戚也是你能叫的?再说了……我出来拍戏的时候,您大约还在做奥数题吧。” 第24章 24你确定? 导演确实年纪不大, 这部剧说起来也称不上大制作,要放在以前戚澄绝对不可能来串场,如果她来了也是全剧组要集体感谢的那种。 导演被她怼的脸色铁青, 又被这么多人看着,自觉脸上挂不住, 一拍桌子就嚷嚷起来:“你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今天这场还是你们公司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呢!你以为你还会有通告?” 戚澄不惯他臭毛病, 冷哼一声说:“那我倒也拭目以待,你这出戏能演成什么样了!” 导演今年不到三十,说实话在公司里并没有很大的话语权, 今天这出也不过是为了下下戚澄得面子, 这圈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他相信就算不是自己, 就算是换了别人, 也会忍不住奚落戚澄的。 可和预想不一样的是,戚澄并不会因为失势就放低自己的身段,她只会换个法子嘲笑别人, 就好像她最近不是黑料缠身一样。 那都不是黑料, 而是有关法律了。 最终两人僵持不下,戚澄直接说不拍了,导演这才急了, 又是道歉又是赔罪的,让她尽快把这个拍了。 戚澄妆都上好了,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走,不过是吓唬吓唬导演,能尽快拍完是最好,她还想回家睡觉呢。 “第五镜第一次!开始!” 古色古香的酒楼里, 戚澄一身朱色薄纱,裙摆飞扬,接着她一扬手,一根黑色的滕蔓从半空中伸下来,吊着威压的她从阁楼的窗户里飞出去,攀住那根绳子,整个人极美又极魅的往下滑。 片场安安静静,半晌,才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句:“不愧是戚澄啊……” “是啊……不愧是戚澄,太美了。”很快有人附和。 戚澄的漂亮仿佛是专为镜头而生,但抛开镜头,她仍是有那股别人身上都鲜有的灵气。 众人看向导演,导演沉默片刻后,拿着对讲机说:“刚才……刚才那条位置不对,再来一次。” 哪不对了?大家都是看过脚本的,这位置一点毛病没有,导演不过就是找借口卡她的戏。 戚澄明显愣了愣,随即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威压那边开始把人往上拉,拉到之前阁楼的高度时,戚澄本来应该再爬进阁楼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拉上去之后好像顿了一下,然后她就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始在底下喊:“戚澄——怎么了?” 戚澄没说话,她紧紧抓着绳子防止自己掉下去,抓紧了之后她才颤颤巍巍的说:“威压……威压断了!”她话音刚落,另一边威压绳也啪的一下断了,她整个人直接猛的往下急坠! “戚澄!” …… “戚澄片场突发事故,现已紧急送医!” “戚澄片场威压断裂,现在生死未卜。” 这两个热搜飞速窜到了最前面,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热搜也是关于这次事件的,甚至还有这次剧方趁机买的宣传热搜,堪称宣传鬼才。 戚澄躺在医院里,刚从手术室出来,麻药劲过去之后,腿上的伤口感觉就怪怪的。 她慢吞吞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顾长风。 这个场景莫名有点好笑,她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说:“昨天还是你躺在这。” 顾长风同样淡淡道:“是啊,今天就变成你了。” 戚澄哽了一下。 两人尬了大约半分钟,顾长风拿起一个苹果随口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说着,他拿着苹果准备去洗了,戚澄眼疾手快拦住他:“等等!” 顾长风:“?” 戚澄瞟着苹果:“你带来的?还是别人送的?”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放那了。”顾长风没在意一个苹果。 戚澄说:“如果不是你带来的,那就有可能是我公司送来的,我公司的人是有可能往水果里下毒的。”她说话是夸张了点,当然——也没想过顾长风真的会信。 谁知道顾长风这厮拿起苹果就准备打个电话给检测科,吓得戚澄赶紧叫他冷静,表示这只不过是自己在表现手法上的一点点夸张。 一点点。 顾长风还真以为公司的人会给她下毒,于是又悻悻坐回了位置上,直到戚澄问他:“你来干嘛的?我现在可是半死不活了,建议你不要妄图从我这里套取情报了。” 顾长风顿了顿,明明只是普通的语气却莫名带上了三分委屈:“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哦。” 戚澄拍了拍手,示意顾长风先把门带上,又叫他凑到自己耳边来,看到两人的距离已经拉的极近了的时候,才开始说:“我这不是意外。” 虽然只有一句话,可一句话便让顾长风的心里猛的一揪,他表情严肃起来,微微侧过头:”是人为?” 戚澄点点头,眯起眼睛道:“是……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 顾长风狐疑的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戚澄耸耸肩,给自己腰后加了一个软垫,“威压升起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边的绳子松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下来?”她右腿小腿骨折,虽然在警察眼里算不上多严重的伤,但放在平常人的眼里,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因为……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她双手抱胸,整个人冷淡又森然,“我想看看我受了伤最大的得益者是谁,这样那我这伤也不算太亏。” 顾长风蹙眉,不赞同道:“可万一出了意外呢?” 提到这个,戚澄不免露出几分傲气:“我拍戏很久了,威压不对劲我马上就能感觉到,现在证明我这腿没白疼,起码我现在已经知道是是谁了。” “?” 戚澄直接打开了电视,电视刚好在播某个台的星光盛宴,一个白瘦的女孩穿着一身浅蓝色镶钻晚礼服缓缓进入了会场。 顾长风平常不关注这些新闻,看到这个人也觉得陌生:“这是?” 屏幕上出现了这个女孩的介绍和她的发言。 “大家好我是白歌,今天很高兴站在这里,去年的今天,我……”这个女孩看起来就是很温柔的类型,起码说话上是这样。 说实话还是戚澄火一点。 顾长风看看电视,又看看躺在床上的戚澄:“你确定?” 第25章 25他什么都知道了 戚澄受伤一事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 新派娱乐那边却始终冷淡,从头到尾只派过朱有旺身边的一个小助手过来看望,送了一束菊花之后就走了。 菊花?戚澄看着柜台上那束经常出现在葬礼等地的花, 难耐的扯了扯嘴角,朱有旺的手段越玩越LOW是真的, 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不过很显然——她也不是吃素的, 转手她就把这束菊花拍照发了微博并且别有用心的艾特了新派娱乐官方号。 虽然戚澄之前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可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何况她还没瘦死呢, 粉丝和路人立刻轰轰烈烈爆破了新派娱乐的官方号, 对此新派娱乐在三个小时后回应:送花是助理的个人行为, 系临时工, 已辞退。 大型企业一旦出事就能临时工顶包的事屡见不鲜, 这出公关算的上反面案例了,并不会有网民相信他们的鬼话。 …… 而在活动结束后的后台,白歌坐在化妆间, 任由三个卸妆师帮她一点点拆着头发和假睫毛。 娱乐圈里有些明星的确难伺候, 仿佛自己生来是紫微星转世,恨不得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凡土脚下泥,例如白歌, 她是新派娱乐一年前从别家公司挖过来的,虽然远远达不到能和戚澄分庭抗礼的地步, 但是在新派这个公司内,算得上不错了。 白歌长得的确漂亮,她刚出道的时候就是蹭的戚澄热度,甚至最开始的时候那家公司给她定的营销反向就是“小戚澄”两人五官上并不相似, 但是化妆师却可以把两人的妆容有意无意的往相似上靠,白歌再刻意模仿一下戚澄平时的风格和穿衣打扮,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 至于模仿、抄袭?这些都不重要,女明星的路线就那么几个,抄来抄去都差不多,红了以后把妆容风格一换,再加上两人本来长得就不是很像,不会有人计较这些的。 ——当然,当事人除外。 戚澄一开始压根没注意白歌这个人,毕竟娱乐圈里新人每年一茬一茬的冒,她要是都得记住估计得在脑子里加装一个128G的硬盘,但好死不死,白歌后来签了新派,并且也是陈央带。 说起这个就更奇妙了,陈央明面上的艺人只有戚澄一个,但实际上还有一个白歌,她才是那个负责掌管白歌动向的人,白歌明面上的那个经纪人只不过是听从陈央的指令。 上次戚澄跟陈央吵架时坚持不去的饭局,就是为白歌拉资源。 综上所述,戚澄和白歌这两个人天生就不对付。 白歌脾气挺大,三个化妆师拆了十几分钟才小心翼翼把头发上的暗夹子和小皮筋拆掉,虽然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难免扯到了一根头发,疼的她连连皱眉,一摔手机:“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事?” 三个化妆师畏缩的站在一旁,怯怯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时候你们才能好好做事?我今天的妆容设计到底是谁?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模仿戚澄了,她已经糊了!以前模仿她是因为还有利可图,现在再模仿她,万一被网友们想到我和她是同一家公司怎么办?” 白歌越说越暴躁,三个化妆师年纪都不大,其中有一个鼓起勇气道:“可是……昨天试了好几个妆,你只有这个是最满意的啊,当时我们还问了你确定要这个吗?” 白歌一怔。 昨天试妆的时候确实试了四五个,但其他的怎么看都不对劲,只有这个,她才找回到那种感觉。 ——虽然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承认,她阴下脸:“所以你们现在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问题?” 三个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那你们可以滚了,明天去找财务部结工资。”她气得不停深呼吸,二话没说就让化妆师滚蛋,三个小姑娘眼睛里憋着一泡泪,委屈巴巴的出了化妆间。 …… KK酒吧 “秦老板,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吧。”顾长风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透明杯子里的酒液晃晃荡荡,荡出一片透亮的色彩。 而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酒吧老板秦思贤,秦思贤今年三十多,留了两撇小胡子,面向端正,穿着一件T恤和工装裤,是时下小姑娘会喜欢的大叔型男人。 秦思贤先是一笑,抿了口酒之后说:“不巧,我还真不知道。” 顾长风也不和他兜圈子了,拿出一份文件放到吧台上往前推:“你和秦浩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高中的时候你们两个是室友,后来你开了这家酒吧,秦浩和陈央结了婚,可是为什么你们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认识?” 秦思贤静了一瞬间后,一摊手:“还不够明显吗?陈央是个掌控欲很强的女人,他和陈央结婚之后,几乎是不准他再和其他人有接触的,我和他虽然是朋友,但毕竟我们两个都不是同性恋,陈央不准我们两个接触,那不就算了。但毕竟是朋友,前段时间他来找我,说最近不太开心,又知道我开了一间酒吧,想过来玩玩,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吧?” 如果按他这个逻辑说的话,也确实一点毛病没有,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因为前途分道扬镳,若干年后来对方的酒吧里玩玩,一点也不奇怪,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是…… “可是六月二十一号那天晚上,我们传唤你进行调查取证的时候,根据你提供的监控录像以及你本人的口供,给秦浩做了一个不在场证明,后来证实——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也就是在这句话之后,秦思贤才终于抬了抬眼皮,这位从外形上看有几分俊朗的成功人士,他脸颊上的肉不自觉抽搐着,半晌才张着嘴开口:“假的?” 顾长风粲然一笑:“都到这一步了,装下去也没意思了,秦先生,我们心里都知道的,如果你想再用巧合来形容是不切实际的,当天的监控录像,按照秦浩和你说的时间内,确实有一个和秦浩当天穿着一模一样的人一直待在酒吧里,但因为监控录像的像素问题以及酒吧人数众多,并没有非常清晰的拍到他的正脸,所以我们暂时相信了那个监控录像——”他顿了顿,把暂时两个字咬的很重。 “后来经过查实,贵酒吧有一个小门,只是一般人都不知道,那么我是否可以直接推断,当天有一个和秦浩穿着一模一样的人坐在位置上假装秦浩还在酒吧里,而真正的秦浩赶在那个时候却回到了家并且杀害了陈央?” 顾长风语速极快,几乎把秦思贤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秦思贤几乎是整个人愣在那里呆了好久,才惊疑不定的说:“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哪里不可能?” “那天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离开过我的酒吧!我可以作证!”秦思贤大吼起来,全然不顾这里是酒吧里。 因为案件特殊,经过上级批准,顾长风是独自一人携带录音笔进行的这次问话,秦思贤和他去的地方是包间,下午一点钟,就连酒吧里的其他人也都还没上班,这里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你要怎么作证?作证秦浩没有杀人?他那天离开了你的酒吧,就是回去杀陈央了。”顾长风笃定道。 秦思贤眼眶赤红,“不是。” “不是这样的。” 顾长风看了一眼手机,挑了挑眉:“可……这么为他辩解,他并不这么想。” 语罢,他播放了陈博艺刚发给他的微信语音:“队长,秦浩已经招了,等你回来就发通告吧。” 那一刻,秦思贤的目光死死钉在顾长风的脸上,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游移不定或者忐忑来,可惜都没有,对方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帮凶,甚至还带着点嘲讽般的挑衅意味。 出乎意料的是——他顿了一两秒,坚持说:“不是。” 就连顾长风也有一瞬间的惊疑,这个方法到底是不是可行也打了个问号,假如秦思贤真的什么也问不出来,难道凶手真的不是秦浩? 顾长风撇嘴道:“你这么替他着想,可惜他已经招了。” 秦思贤这里反而冷静下来了:“招什么?他又没杀人,凭什么要招?是不是你们警察对他刑讯逼供了?我知道你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你们现在吃的可是纳税人的粮食,凭什么这样扣押一个没有任何嫌疑的人?” 等等,扣押?他用了扣押这个词。 那么也就是说,这几天秦浩并没有和他联系过。 顾长风不带任何情绪的盯着他,跟打量一个窃贼没什么两样,在这样的注视中,秦思贤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了。 没人看见他的手微微发着抖。 顾长风这才不紧不慢的亮出最后的底牌:“你两年前曾经营过一个药厂,后来倒闭了,为什么?” 药厂这两个字仿佛刺激到了秦思贤脆弱的神经,他抿着嘴,狠狠闭着眼,似乎不愿再回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这个讨厌的警察赶出他的酒吧。 “为什么会倒闭?” 秦思贤狠狠吸着烟:“能……能为什么,经营不善而已。” 顾长风盯着他,语气轻慢:“是吗?”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他什么都不想告诉你。 第26章 26他把苍蝇吞了下去 交锋一触即发, 秦思贤叼着烟的嘴唇微微颤抖,他说:“不然呢?我之前本来就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不是很正常吗?药厂也不是我开的, 我只是把药厂接手下来,结果发现了不少没处理好的暗账, 我接手之后只经营了半年多就宣布破产了,亏了一百多万。” “这个药厂原本是谁盘给你的?”顾长风步步紧逼。 秦思贤不耐烦的吐出一大串烟圈:“工商局你自己查去。” 巧了, 顾长风来之前就已经查了,既然话赶话到这了,他也就直接说了:“这个药厂, 是陈央的产业。” 他抬眼看着秦思贤:“并且, 倒闭也并不是因为经营不善, 而是因为举报。” 也就是说, 陈央先是把自己的药厂转手卖给了秦思贤, 再反手一个举报害得药厂经营不下去。 就连顾长风查到这一段的时候都略显懵逼,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秦思贤抽完了整整一根烟,然后狠狠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碾了碾, 轻描淡写的说:“你们倒是挺关心我的。” 顾长风有条有理的回答:“我们关心每一位公民的人身安全。” 这话放在这里太突兀, 秦思贤都愣了两秒没接话。 “陈央当时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药厂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接手没多久我查账, 发现还欠了八十多万,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后来我才知道, 会因为厂子之前违规生产药物,质量不达标,也就是假.药。” 假.药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利益网,我们经常在网络上看到那些令人发笑的减肥药广告, 所谓的酵素、黑咖啡,还有一些专供老年人的保健品。 “说实话,做生意的人剜掉良心并不奇怪,但是我没想到这事居然能落到我头上,我亏了这么多钱,心里也不好受,最后还是倒闭了。” “后来这个药厂又转给谁了?” “没转给谁,这么个玩意已经烂成这样了,毕竟也不会再有像我这样的傻子,所以先只能这样了。” 顾长风有些诧异:“药厂每个月的租金、人工费用也是很大一笔钱了,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早就废弃了,机器就卖的卖掉,厂里也没有人了,那些员工遣散费都发了,这破产程序是合理的吧?就算你是警察,但是这种明显和案件无关的事情我可以拒绝回答的吧?” 可是可以,但顾长风显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揭过,他沉寂片刻,又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没为这个药厂的事和陈央起冲突?”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思贤能一下拿出来百来万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况且秦思贤和陈央并没有一个从属关系,也就是说他不欠陈央的,陈央势力哪怕是手眼通天也挨不到他,一个男人被坑了近一百万,要是真的没点意见,顾长风是不信的。 秦思贤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说实话,一百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天价,对我来说不是,我会因为这个一百万而愤怒,但我不会因为这个事而产生多么离谱的想法,你懂么?” 他这话基本就是在明示,他不可能因为这个事就动手去杀陈央的。 两人的对话仿佛逐渐被秦思所掌控:“我现在非常质疑你们扣押秦浩的手续是合理合法的吗?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却能够直接扣押死者的丈夫,甚至超过24小时?” …… 而在另一边的讯问室,秦浩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名警察:“我……有什么事吗?” 路东和陈博艺对视一眼,路东敲了敲桌面,问道:“今天早上的时候,你买了一张去北方的高铁票,为什么?你想去哪里?” 秦浩显得更加迷茫:“也没什么理由啊,我父母都在那边,陈央死了,所以我过去看看我父母,微信的聊天记录都在手机里呢,你们想看的话都可以拿去看的。” 路东没去接他的手机,突然说:“我们现在高度怀疑,你妻子一案的凶手是秦思贤,你的大学同学。” 果然,秦浩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他和陈央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陈央?” “去年陈央盘给他一个药厂,但是药厂经营有问题,导致秦思贤刚接手就亏了近一百万,案发那天你有不在场证明,可他没有。” “不在场证明……那天我在他的酒吧里啊,我和他还聊了会天。” “那天你待到十二点多才走,可是八点多的时候,他就离开酒吧了。”路东一板一眼的说,实际上今天这场询问是两方串通好的,他并不会告诉秦浩,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证实了是假的,也不会告诉秦思贤,实际上秦浩并没有认罪。 秦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他不能说出他那天实际上并不在酒吧里,但现在秦思贤居然被列为了嫌疑人,这让他觉得非常荒谬。 “那个药厂的事……我知道。”秦浩艰难的从喉咙里挤着句子,“秦思贤家里一直很有钱,他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而且当时陈央并不是故意把有问题的厂子盘给他的,秦思贤后来跟我聊了聊,说已经不追究这事了。” 是吗?真能不追究吗? 秦浩忐忑的看着眼前两名警官,值得庆幸的是那个警察今天不在,那个警察给人的压迫感非常强,每当他盯着自己的时候,都有一种隐隐的窒息感。 “可是后来药厂倒闭的直接原因,却是陈央的举报,以及网络上的水军造势,这样秦霄贤还能不介意吗?”路东玩味的笑了笑,秦思贤也不是冤大头,平白无故亏了几十万还能坦然自若? 那他得圣父到什么程度啊。 秦浩显然是个智商正常的人,他也想到了这一茬,于是沉默了下来。 “总之……绝对不可能是他杀的人。”他闷头闷脑的来了这一句,“我不知道陈央是谁杀的,但绝不可能是他。” 路东冷笑一声,抛出了最后一个大招:“是吗?可是秦思贤已经认罪了。” 接着,在秦浩震惊的目光中,路东舔了舔嘴唇,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顾长风发来的微信语音:“人已经准备押回来了。” 秦浩整个人呆住,半晌才哑着嗓子说:“不可能……” 路东佯装没看见他通红的眼眶,唏嘘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央害他亏了这么大一笔钱,是个人都得有点脾气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秦浩先是呆住,过了好一会儿,讯问室里安静的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隔着玻璃,秦浩崩溃的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哭嚎道:“是我……是我!你们别逼我了……求你们了。” 路东和陈博艺对视一眼,陈博艺暗暗松了一口气。 …… 三个小时后,秦思贤和秦浩分坐两端,秦浩显然是哭过,两只眼睛都是肿肿的,秦思贤表情平和,只是问:“会判多久?” 秦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看法院怎么判吧,无期或者死刑。”明明说起的是他自己的死,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秦思贤点点头:“也好,你要是无期,争取早日保释,我到时候来接你。” 秦浩噗嗤一声乐了,“你到时候说不定孙子都有了,哪还用你来接我啊?要你孙子来接吧……就是我爸妈那边还不知道这事,他们两个年纪也大了,我怕他们接受不了这事。” 秦思贤:“没事,伯父伯母那边我先替你瞒着,他们两个住在乡下,暂时不知道也没关系。要是知道了,怕到时候村里那些人说闲话。” 秦浩点点头:“也是,我从小就给他们添麻烦,这回捅了个大篓子了,他们要是知道了得伤心,但是我想了想,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我爸从小就不关心我,我本来就是个废物,从前是,现在也是。” 秦思贤皱了皱眉:“别这么说。” 秦浩随即闭了嘴,他盯着秦思贤看了好久,突然笑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恍若隔世。 秦思贤说:“你后悔吗?” 秦浩眼神里有片刻的茫然,“我为什么要后悔?和陈央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痛苦,她如果不死,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快乐的,更何况,他害了你。”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秦浩笑着说:“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爱你。” 坐在玻璃后面的顾长风看着这两人,总算咂摸出一丝不对,他扭头看着陈博艺:“这两人是一对?” 陈博艺耸肩,点点头:“秦浩是在听到秦思贤认罪之后才主动认罪的,我当时就感觉这两人才是一对,秦浩没明说,但看着估计是这样。” “秦浩杀人的动机交代了吗?” “交代了,其实也很简单,就因为秦思贤那个事,陈央给秦思贤盘了一个药厂,结果厂子有问题,秦思贤亏了快一百万,再加上陈央压迫感太强,所以就动手了。” “那颗药?” “药是秦思贤那个药厂生产的,秦浩学过制药,但是秦浩坚持说这个事秦思贤并不知情。我感觉他就是想把秦思贤摘出去,但是他坚持这个说法。” 顾长风嗤笑道:“就因为他学过制药,所以就可以制作出一颗含过量东莨菪碱的药物,再加塑放进药板里最后装盒?不管怎么样,药厂的所有人是秦思贤,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不,秦浩为了证明这一点,提供了一张陈央死亡现场的照片。” …… 秦思贤走出市局,外头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心想,这事总算是过去了,好累。 警察局附近的餐厅味道不怎么好,他犹豫半晌只点了清粥小菜,拆开木筷子的时候煮的黏黏糊糊的粥也上来了。 这时,他的手机轻轻震了震。 他放下木筷子,点开屏幕,一行转账信息跳了出来——xx于2020年6月27日18:01分向您尾号为2568的工商银行小桥镇支行账户发起人民币1000000.00元汇款,请核实资金是否有人入账。 他盯着信息看了两秒,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微笑。 粥上落了一只苍蝇,他放下手机,看着粥上的苍蝇,然后拿起勺子舀了苍蝇,送进了嘴里。 “——咕咚”下肚。 第27章 27她太了解自己的优势了,就是美貌…… 秦思贤走后, 陈央这个案子就算是结束了,曹心禾那边在联系发官方通告,顾长风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就像是茫茫大海里抓出的一点点引子,他突然问:“当初秦浩为什么要和陈央结婚?” 嫌疑人的背景调查是早就做过的事, 陈博艺如数家珍道:“秦浩家境不太好,陈央家境殷实一些, 他们两个人结婚,秦浩虽然不是明面上入赘,但也差不多了, 而且据最开始的供述, 秦浩非常爱陈央, 所以我刚才知道秦浩居然和秦思贤有一腿的时候, 我特别震惊……” “说不定就是弯了呢?陈央的消费记录显示, 她玩的可挺开的,秦浩失望也理所当然,而且秦思贤这么多年了都没结婚, 说不定就是在等秦浩呢?” 无论如何, 两人的那段青葱岁月是无从考究了,这案子本该就这样揭过,秦浩嫌疑最大, 并且已经伏法,在他的供述中案件细节也和现场勘验能对上号。 “你有空的话, 查一下秦思贤银行账号的收支记录。” 顾长风走出审讯室,连日的疲惫使得整个办公室里都弥漫着一股汗水和泡面混合的味道,曹心禾疲惫的趴在桌面上,路东打着哈欠和老婆打电话去了, 陈博艺倒是看起来精神抖擞,但也难掩疲惫。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远远没有结束,从医院里出逃的杨雨,那天她为什么要故意放跑杨航至今无解,甚至很难猜测是不是杨航的死也和她有直接的关系,杨雨这个人从小到大的档案被拿着放大镜猜测,她的父母亲戚住址附近派了暗桩,也和辖区内派出所打过招呼了,一旦有发现她的踪迹,立马上报。 上次马路追尾事件导致的后备箱掉出尸体目前还仅在取证阶段,他们只能获得短暂的休息,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场战斗中。 …… 陈央的案子一发官方通告,立马上了热搜第一,戚澄作为一直被冤枉的受害者,也紧随其后上了热搜,简宁兴奋不已,好几个电话往总部打,问要不要加大宣传力度,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完全翻盘也是有可能的。 可奇怪的是,上头的命令居然是这事先放着,再考虑。 在争分夺秒的传媒行业,关乎到一个艺人的名声,公司居然可以冷漠回复:再等等、先放着。 足以看出公司完全没有要考虑戚澄个人形象的问题。 简宁打电话的是在医院门外,她难掩怒火,戚澄在病房里隔着窗户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新派是不可能用心培养她的,哪会有放风筝的人心甘情愿剪掉风筝线呢?她也无所谓,左右在医院养伤也很无聊,她先是让简宁进来,然后跟她提了一个建议:“你有多余的手机吗?” “啊?有。” “有微博账号吗?” “有。” “把你能用的手机和账号都拿过来,我要开直播。” 简宁愣住,看着素颜穿着病号服且神色憔悴的她,“你要干什么?” 戚澄勾唇一笑:“显而易见,卖惨。” …… “戚澄开直播了!”办公室里,不知道是谁嗷了一嗓子,大家才从游魂的状态惊醒,手忙脚乱的开始找手机。 —— 画面里的戚澄,没有化妆,甚至没有开美颜,她受了伤,穿着病号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她在视频里,带着哭腔说:“我真的没有想杀陈姐……你们都说她对我不好,但我们也是一起努力过的伙伴,我得知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我经常和她争吵,但那都是因为对艺术的见解方向不同,现……姐已经走了,我连送她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她目光凄楚的望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右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替我去她的墓前,送她一束花。” 直播间人数很快爆炸,这是戚澄第一次正面回应前经纪人陈央死亡的事情,她泪光盈盈,话音真挚,粉丝看的心都要碎了,也很快有人注意到她的腿,虽然之前她因为拍戏的时候腿伤就上了一次热搜,但是毕竟语焉不详,这次直播间里大半观众都在问这个事。 一提到这个,戚澄便忍不住眼眶通红,然后“委婉”的“不经意的”露出了剧组的名字,虽然到最后她也在感谢导演的严厉,给了自己一个成长的机会,但是上头了的网友们非常会抓重点,不出两个小时,那部剧的导演微博就被人扒出来了,而再往后推移十个小时,导演曾经的直男癌恶臭发言也被扒了出来,一直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标题就是:什么叫人模狗样。 这个时候戚澄就已经睡了,她直播完之后达到了自己的自己就关了直播准备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没干,叫了简宁过来:“你帮我个忙,从柜子里那部蓝色手机里,打开微信找到一格备注叫17的人。” 简宁从来不知道她还有另一部手机,愣愣的帮她拿了出来,然后找到这个人,“然后呢?” 戚澄闭着眼睛说:“然后你点开17发给我的视频,至于该怎么传播,你应该比我懂。” 简宁点开视频,是当初她在那个剧组客串的时候,非常漂亮的从阁楼上飘下来的画面,视频一共两段,就是她拍戏时候的全过程了,看视频的时候感觉就是——这应该是个专业狗仔。 时不时还搭一个过肩镜头,但是画面却很漂亮,构图也很好,绝对是那种一眼看上去会觉得绝美的镜头。 不得不承认,最美的镜头还真的是她摔下来的那一刻,衣袂飘飘,肤白胜雪。 简宁握着手机,忍不住看戚澄——这个姑娘比她想象的对自己狠太多了。 以她的精明程度,会提前雇好狗仔在那里蹲点拍自己,未必料不到这一天不会太平,但她认为,这是一个机会。 她没有杀陈央,所以她大可以在这个时候大做文章,互联网就算没有记忆,几个小时还是有的,她就是要趁着网友对她同情高涨的时候,再来一记猛药,再用营销号主推,营销一把自己的美貌。 这个人,太清楚自己身上的优势是什么了。 说白了就是美,光这一个字,却已经足够在娱乐圈里横着走了。 …… 医院附近的东西总是好吃不到哪里去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戚澄慢悠悠的醒过来,看着窗外阑珊的灯海,心里忽然很感慨,这样的生活确实也足够清闲自在。 医生的嘱托仿佛还在她的耳边,戚澄下床打开窗户,她住的是十三楼,因为粉丝和记者太多,要保证隐蔽性的关系,所以包下了一整层,这个钱新派娱乐虽然很不愿意花,但是没办法,它必须得花。 戚澄下床出门,护士台就在她的病房前面,看见她醒了立马有两名护士走了过来。 戚澄问:“我住院的这几天,有人来看过我吗?” 因为这家医院收费高昂,所以访客都是需要做登记的。 “没有。”护士姐姐摇了摇头:“因为您身份特殊,所以访客方面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哦对了,你刚住院的那一天不是有一位青年男性过来看过您吗?这几天里的访客记录里只有他。” 她说的是顾长风。 戚澄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想起来:“那天他是怎么进来的?” 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警察吧? 护士姐姐一笑:“他说他是您的远方表哥。” 戚澄狐疑:“这样你们就信了?” “是的,因为他出示了和您一起的自拍照。” 自拍照?什么时候拍的?戚澄满肚子疑问,她还想再问,护士姐姐就以让她多休息为由,把她送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 …… “李珍,家庭情况普通,死亡原因为脏器破裂,凶器是一把双刃刺器,伤口深度约7.5cm,长3.5cm,凶器目前还未找到,死者的家、死者儿女的家都分别勘察过了,没有分尸等其他血液痕迹。”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排除是在家中作案了,死者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常年在锅炉厂工作,全身上下都晒得黑黝黝皱巴巴的,一提起这事就哭,死者的两个儿女看起来感情也不错,家属在警察局里哭天喊地要找出凶手,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李珍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六点钟,正是吃饭的时候。 截止到目前为止,六月二十九日,刑警们摸排了死者生前所有的人际关系和可能结仇的冤家,但都一无所获,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 根据街道对面的监控录像显示,当天李珍在自己家的水果店里看店,截止到五点五十,李珍去了一趟店里更里面些的位置,然后就关了店门出去了,再结合其他监控来看,她是去了家附近,把车子开走,然后这辆车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最后在某个小树林里,李珍被人捅死之后抛尸。 “结合这一天的情况来看,死者很可能是被熟人叫出去的,所以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嫌疑。” “停车场附近有监控吗?” “这种老小区哪里有停车场啊,所谓的停车场其实就是自己家单元楼下,没有监控,甚至我们上门询问了死者的邻居,也表明死者平时为人和善,经常给邻居家送点水果之类的,不像是容易与人结仇的。” 顾长风沉吟道:“现在是夏天,是水果店的旺季,一般没有什么事的话不会这么早关门,而且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开车去,会不会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去接某个熟人,另一种是开着车去拉货?” 第28章 28顾家? 李珍的丈夫名字叫陈权, 今年50岁,他看起来很老了,满脸的褶子都堆在一起, 胸口还放着一张李珍的照片。 自从案发以来,他已经在公安局门口坐了好几天了, 子女怎么拉他也不肯走,他说他知道李珍就在这里, 自己要陪他最后几天。 说实话,当警察的时候,敢于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 但偏偏大多数警察都不敢去面对悲惨的死者家属——一件凶杀案的背后往往可能是一个家庭的破碎, 家属的眼泪就跟刀子使得往人心里戳。 曹心禾不忍心一个老人在这炎炎夏日蹲在外面, 便把人请了进来, 这个家属倒是不闹, 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点都不会打扰别人。 每当有人过来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的时候,他都会仓惶的摆手说自己没关系, 就想在这里坐着。 最后是顾长风走了过去。 陈权也不知道哭了几天, 眼睛都是肿的,他看向这个年轻的刑警,眼神充满着渴求, “警官……我老婆这事有结果了吗?” 顾长风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很难摇头说自己没有,但现在案件的确是一团乱麻, 他只能无奈的抿了抿嘴,表示抱歉。 陈权眼睛里的光暗了下来,他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到了今天也只敢嗫嚅着说:“那没办法了是吗……我老婆, 我老婆是怎么死的。” 顾长风斟酌着树:“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凶手是一刀毙命,死者被刀子刺破脏器之后没撑多久就咽气了,换个角度想想也的确没什么痛苦。 听闻这话,陈权稍显安慰:“没什么痛苦就好,我老婆这个人最怕疼了,前两天我还说她快生日了,给她买个蛋糕吃,要带奶油的,以前我们两个日子苦,她家里有点小钱,还是坚持要嫁给我,可惜我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不然她也不会……”说到这里,老人坚持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陈权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断断续续的说起了他和李珍之间的往事,他说他们两个是参加工作之后认识的,李珍家里面有点小钱,父母都是厂里的,在当时算地位比较高的了,所以根本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陈权那时候也没个正经工作,可是李珍坚持要嫁给他,李珍爸妈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这起这事的时候,陈权嘴角带笑:“我还记得我岳父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你跟珍珍过了几十年了,我相信你,现在我真的要把她交给你了。” “我一辈子都在锅炉厂里,没有出息,后来李珍有了点积蓄,开了水果店,我女儿出息了,给她买了辆车,她当时特别高兴,一把年纪了还去考了个驾照,我当时也很高兴,心想着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总算是往好的地方走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噩耗来的这么快,陈权说,那天他在厂里上白班,六点的时候还没下班,回家之后,发现李珍不在,也不奇怪,因为水果店旺季特别忙,虽然这个小店大部分时候都是靠着邻居赏光,但开了也有这么久了,也总会有碰到大单子的时候,有时候会给附近的饭店之类的供应,这生意又没有时间的,晚点回来也很正常。 可是他等到了快十二点钟,李珍还没回来,就有点奇怪了,分别打了电话给儿子和女儿,也都不在,女儿安慰他说是不是在哪个亲戚家里玩去了,要他等明天再等等看。 他惴惴不安的躺下等着了,结果第二天还是没有消息,再过一天,他就收到了公安局的消息,让他来认尸。 他始终想不明白,李珍去干什么了?是谁叫李珍出去的? 不止他想不明白,顾长风等人同样想不明白,李珍的通讯设备上并没有“谁叫她出去了”的相关记录,她的微信里的客户也都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内叫她出去送货,而电话记录显示倒是有电话,不过是她主动打出去的,而且呼入的是陈权。 陈权对这通电话也有印象,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提醒陈权晚上下班的时候带点小葱回去,家里葱不够了,陈权答应了,两人也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通话记录为39秒。 这通电话呼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距离她出门还有半个小时。 “水果店平常关门是什么时候?” 陈权说“这个不一定,忙的时候十点多都有,不忙的时候八点多就能回来,我如果上白班的话,就七点下班,再买了菜做饭等她回来。” 单从这段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很平常的一些事情,假设当天李珍的确没想到自己五点多的时候会突然出去,那她五点半的时候打电话让丈夫下班的时候买点小葱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可是……电话的呼出时间是39秒,就单说一个小葱的事至于说这么久吗? “你们除了葱,还说了什么?” 陈权茫然道:“没说什么啊,就她让我带个葱回来,说家里没葱了,我说好,下班就去超市买,就这几句话啊。” “你们是聊完之后立马挂的电话吗?”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陈权却纠结的蹙气了眉:“这个……其实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年纪大了,说完就把电话撂一边了,还真有可能忘记挂掉。” 当时陈权是在厂里,难道是有人在陈权说完之后,立马跑到手机旁边,又和李珍说了类似于送货之类的事,才让李珍出了门? 这似乎是唯一的漏洞,可是这个漏洞非常离谱,因为一般情况下,陈权只要智商正常,发现一个人在用自己的手机和自己的老婆说话,都会觉得奇怪,就算陈权不觉得奇怪,李珍也不是傻子,随便一个人说送货自己就眼巴巴上门。 陈权也累了,他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两眼放空:“警官,我能拜托你个事不?” 顾长风回过神来:“什么事?” “明天是我老婆的47岁生日,我知道你们这里有规矩,不让看,我给她买了个蛋糕,你明天有空的话,帮我给她庆祝一下吧。” 他背着一个布包,要不是他说起还真看不出来这里面还装了个蛋糕,蛋糕很小,也就一个手掌那么大,上面一层满满的奶油,旁边还放了一包蜡烛。 顾长风没有犹豫,接过了蛋糕,说好。 陈权这回放下心来,又步履蹒跚的走了。 …… 高速公路大桥宽敞且空旷,两排浅黄的路灯一次投向远方,消失在浓墨般伸手不见五指的鳄梨,而车窗向着正前方,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道路左侧,过了一会儿之后,一辆吉普开了过来。 吉普车的主人戴着墨镜叼着烟,下了车之后双手抱臂站在了车前,隔着这么远都能隐约看见他那张脸,放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非常俊朗了。 那是刚刚才从警察局逃脱的秦思贤。 他只是和桑塔纳并排停在一起,两辆车都没熄火,秦思贤淡定的抽完了一整只烟,才俯身敲了敲桑塔纳的车窗,车窗拉下来,一个微胖的光头坐在驾驶室上。 秦思贤笑了笑,递给对方一根烟,他没接,秦思贤也不恼,收回了烟问:“老板怎么称呼?” 光头摆了摆手:“都是替老板做事的,怎么好自称老板,叫我阿华就行。” 如果此时冤魂不散的杨航在这里,他会指认出这个光头就是在小山村里了结了他命的人,但显然杨航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阿华,好,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秦思贤客套道。 阿华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挑挑眉嗤笑说:“兄弟谈不上,秦老板这手段确实厉害,朱总现在对你很器重啊,不过一百万就干成了这么大的事,那个女的那事摆的平平的。” 他的目光又往秦思贤的吉普上瞟:“你看,都换上吉普了。” 秦思贤没接这茬,转头又道:“那个警察没查到你头上?” 阿华茫然:“哪个?长特帅那个是吧?没查吧。” 秦思贤说:“没查到你头上倒是好,等查到了,你就知道了。” “嘁,不就是个臭警察吗?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还从没对警察发憷的。” “可要他不仅是警察呢?我有可靠的消息,这个姓顾的是,是顾家的小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跑来到警察。” “顾家?”阿华脸色瞬间僵住了。 第29章 29(二合一)股东:朱有旺…… “二检有什么结果吗?”顾长风双手倚在柜台上, 廖法医和他的助理小谢两个人正在给尸体再做一轮检验。 廖法医没说话,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的观察着尸体表面的每一寸痕迹,小谢小声说:“好几个小时了,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跟前几次取得的线索差不多。” 解剖室里充斥着净化系统的轻微气流声, 一具胸腹部完全打开的尸体呈现在台面上,廖法医穿着淡蓝色手术袍, 正用镊子夹起死者胃里的一小快残渣,用放大镜仔细查验着,小谢忙不迭给它拍照记录, 两颗脑袋凑在一块死死盯着这一小块发绿的残渣。 “目前是已经做完了毒物检测, 没有发现异常, 死者周身没有其他反抗痕迹, 指甲和手肘、膝盖处没有摩擦伤, 根据胃里食物残渣的消化程度以及尸斑的分布,死者死亡应该是在当天夜里的十点左右,第一案发现场现在还不知道, 但是她是死后就立马被移到了后备箱里, 姿势是侧着蜷缩,所以尸斑都分布在她的右侧身体,主要是在右侧手肘、右外侧膝盖以及大腿。”小谢解释道。 顾长风点点头, 看向死者的胃容物,说实话人的胃剖开之后就是黏糊糊一团, 基本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看向廖法医:“死者还吃了晚饭?” 廖法医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你也能看出来?” 顾长风微笑道:“好歹我当年各科成绩也是接近满分的。” 廖法医点点头:“的确,死者还吃了晚饭, 吃饭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多,至于食物方面……”他推了推眼镜,遗憾道:“我还没有认出来。” 廖择验尸也觉得无聊,于是就问顾长风:“你来这干什么?” 顾长风抬眼看墙上挂着的大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没什么。” 廖择摘出来一盘残渣递给小,吩咐他明天一大早送去做检测,顾长风瞧见了,便随口问:“那几个是什么?” 廖择耸耸肩说:“肉类,但看着不像猪肉,有点奇怪,肌肉纹理也不像牛羊肉,我甚至怀疑可能是骆驼之类的。” “骆驼?”诧异道:“还有人喜欢吃那个呢?” 说到这个,小谢就来了精神,“可不是?有些人就喜欢吃奇奇怪怪的肉,还有人喜欢吃蛆的呢,每年因为吃未经过检疫的所谓野生动物,都能吃死好多人。” 顾长风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如果真是骆驼肉,是不是可以证明一件事?”顾长风灵光一闪:“如果真是骆驼肉之类的珍稀动物,普通饭店也吃不到,现在只有那些大饭店才有能力供应,就算不是大饭店,这种野生动物的供应链也有限,顺着供应链查,是不是快很多?” 廖法医和小谢对视一眼,两人一拍掌,对哦! “除了那几块疑似骆驼肉的肉类,在死者的胃里还发现了蜗牛、龙虾、海胆,死者那顿饭吃的还挺高级的,这顿饭的价格直逼五位数了吧?”小谢和廖择两人埋头扒拉着,越是查验就越能证实顾长风的推测没有错,死者最后这顿饭吃的价格非常昂贵,李珍就是一个开水果店的,当时开着车出去也说不定是拉货,但是为什么这个人会先带着死者去一家高级餐厅吃饭,而不是直接杀人灭口呢?或者说,最开始的时候,凶手并不是想杀李珍,只是想和她达成某种协议,才会先带李珍去高级餐厅吃饭,只是后来没谈拢,才让歹徒起了杀心。 不管怎么样,今天太晚了,哪怕是发现了餐厅这一条线索,也不一定就能顺藤摸瓜追查下去,几个人冷静下来,廖择把尸体的胸腹腔合上缝线,又推回了停尸间,出来关上灯的时候,整个空间里冰冷寂静,只有冷冰冰的月光勾勒出白布下隐约起伏的阴影。 秒钟滴答一响,分针移至中轴,新的一天到了。 顾长风三人站在太平间门口,半晌,顾长风拿出陈权给的那个蛋糕,点上蜡烛,轻轻放在了门口。 “李珍,生日快乐。” 同一时刻,偏僻的小房子里,陈权和他的子女们,三个人一块坐在桌前,挂历旁的时钟滴答一声响,桌上摆着一块大蛋糕和李珍以前的照片,因为事发突然,李珍之前也没有去拍过遗照。 陈权捂着眼睛,轻轻道:“老婆,生日快乐。” 说完之后,三人再也抑制不住,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一个家庭的破碎往往是更令人惋惜的血债,在这间被悲伤笼罩的小房子里,一个男人站在小区外,抽完了一整根烟之后把烟头扔在草丛里,轻蔑的踩了踩。 …… 第二天一大早,小谢就把那几块疑似骆驼的肉类送去检验,顾长风则带着外勤队去调查了湖海市几家高级餐厅在案发当天晚上七点的用餐情况。 听起来很难,但实际上的取证难度没有那么大,首先高级餐厅就代表着他的人群受众没有那么广,况且李珍那天穿着也很普通,放在这种店里发而是比较引人注目的。 经过了一整个上午的排查,当天的确是有一家餐厅在那个时间段接受了两位客人的预约,其中一名是个年轻男子,看起来二十几岁,另一个人似乎是他的母亲,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根据服务员的描述,这个中年女性平常似乎很少来这种餐厅吃饭,一直说太贵了换个地方吃吧。 “太贵了换个地方吃?”顾长风和服务员进行确认,说实话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如果对方是个陌生人的话,那不太可能,而且对方才二十几岁,跟李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关于情感方面的牵扯,一般来说,只有在和比较亲近的人一同出门,才会因为对方选择餐厅太贵,而直接当着服务员的面说太贵了赶紧走吧。 这个人,李珍应该非常熟悉。 顾长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珍的儿子和女婿,李珍的儿子23岁,在另一个省打工,做的事房地产销售,事发时他还在另一个省没有回来。 李珍的女婿倒是待在本市,女婿姓周,叫周康,今年25岁,同样在锅炉厂打工,女儿是附近的一个小学老师,事发时她刚刚下课。 按照餐厅提供的菜单来看,这个人带李珍来到餐厅,一共点了十个菜,都是特别贵的,总共是花了八千多元,结账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结的帐,付账方式为刷卡。 “能否把当时的转账记录给我们一份?以及流水部分。” 说到这个服务员便犯了难,她说:“不行……这个是我们店里的” 一般来说,这种不愿意查账的,都是有点问题的,顾长风当然也不会点破她,只是委婉的说:“只是协助办案需要而已,贵餐厅在经营方面的问题那是工商局的事。” 服务员这才敢去请示老板。 老板那边倒是回到挺快,说可以,但是不能泄露客户的个人信息,因为这家餐厅是会员制,所有的客户都必须是会员才能够来本餐厅消费。 顾长风等人自然是点头同意了,这倒也没什么。 那边一允许调查,这边的速度自然快了很多,李珍当时的确是在这家餐厅吃的饭,消费了八千多元,付账的是一个叫做周康的人。 正是李珍的女婿! …… 周康坐在讯问室里,满脸无辜:“你们抓我干什么?” “当天晚上,你和死者曾经出门一起吃过一顿晚饭,是不是?” 周康一愣,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是啊?他居然这么快就承认了?几名刑警对视一眼,皆是茫然,过了一会儿陈博艺试探着问:“花了八千多块钱?” 周康又点头:“是啊,哎我那天没说吗?妈呀不好意思,可能是忘了,我那天是和我丈母娘出去吃了个饭,因为我寻思着这结婚这么久了,也没请二老吃个饭什么的,就跟我丈母娘说让她关店之后别急着走,我带她去吃饭,结果那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我们刚好在路边上碰到了,我就寻思着都碰到了那就今天去吃吧,就拉着我丈母娘去那个餐厅吃饭了,她这个人节俭,还一直拉着我呢,说不吃这么贵的餐厅。” —— 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吗?有,而且问题非常大,因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如果是出于结婚之后没有请二老吃饭这个理由,那就不可能只请李珍一个人,肯定会把陈权也一块叫上,而且说实话,周康也没有多有钱,背景调查的资料显示,他家境普通,也只是在锅炉厂工作,工资可能都没他老婆高,一顿饭吃八千快递抵他三个月工资了。 这样花钱的人有吗?当然有,现在没钱还喜欢精致穷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尤其是互联网鼓吹的超前消费使得一大群年轻人储蓄卡上没见得有多少钱,信用卡倒是办了一大把,拿着一个月三千多块钱工资,吃一顿饭花出去八千,这样的消费通常集中在大学生或者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人身上,而信用显示周康并没有超前消费的习惯,他甚至没有欠信用卡。 这样的行为,是反常的。 周康说完之后,发现警察似乎并不相信自己。 顾长风又问:“你刚才说是临时兴起要请二老吃饭,为什么在路上碰见了李珍,就拉着李珍去吃饭了,而不是等当天白班的岳父一块去吃呢,况且我们询问了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告诉我们,当天你还给她打了电话,说今晚一样的回家吃,让她做红烧鱼,所以你妻子才会从学校下了课之后,还跑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导致她快七点才到家,八点多的时候你才到家。” 周康表情一僵。 顾长风接着道:“哪怕是岳父岳母,邀约也是要提前的,而在当天,你的岳父还接到过死者打来的电话,要他下班记得买点葱,由此可见李珍当天本来也是不知道要和你出去吃饭的,那么你约她吃饭,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康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起来,他勉强牵着两边嘴角,犹豫着问:“这个……重要吗?” 顾长风还没说话,旁边的路东立刻把脸一板:“当然重要!” 周康鼻翼嗡动着,过了半晌他才慢吞吞的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是想请她帮个忙。” …… 当天,李珍和陈权打的那个49秒的电话,后半段就是周康打的,周康和陈权在同一个车间,刚好两人都休息,五点多钟的时候,周康听见陈权在和人打电话,猜到是李珍,于是就走进了休息室,跟陈权说外面有人在找你,然后他字接起了这通来不及挂断的电话。 “喂?妈。” “哎哎,哎?周康啊?你也在你爸这里啊,你爸干啥去了?” “爸出去了,外头有个东西要他修修。” “嗷,成,你爸这个人就是老实,哈哈。” “哈哈哈是啊,哎妈,跟你说个事啊,我想着我和媛媛结婚也挺久了,还没正式跟你们二老吃个饭呢,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请你吃个饭,你看行不?” “行啊,怎么不行,叫上媛媛和你爸一块啊,跟你爸说了没?” “爸啊……爸他今晚有点事,厂子里可能得加班,没空,媛媛也是,她要给一个小孩补习。” “是吗?” “当然啦。” 两人的对话就到这里,李珍也没说去还是不去,周康说,他就是因为不知道李珍肯不肯去,所以才直接去了她家里主动请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李珍单独赴宴?”这里着重的是单独两个字,因为细品之下的确奇怪,李珍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且她和陈权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应该不会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发展,可是周康一定要李珍单独赴宴,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 周康点点头,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看这两个警察怀疑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就干脆和盘托出了:“哎其实也没什么,我想让我丈母娘支持我一下,给我投点钱,但是我一个女婿,又不好当着我老婆和岳父的面说这话,我这人又笨,所以就想单独跟我丈母娘吃个饭,跟她分析分析投资的事。” 顾长风和路东对视一眼,路东冷哼一声,问:“那她答应了吗?” 周康愁眉苦脸道:“根本没同意!而且啊,她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整天就知道想这些没边的事,但是啊两位警官,你们将心比心,同样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你们倒是好,吃上公家的粮食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呆在锅炉厂里吧,况且厂子效益越来越差,也就我岳父年纪大了想在这厂子里耗到死,哪个年轻人不想出去闯一闯啊?” 路东撇撇嘴,忍不住道:“闯一闯所以就想要你丈母娘的钱?你今年也25岁了,有手有脚的,嫌锅炉厂效益低就不干了换个工作呗。”说白了其实就是惦记着老人那点钱罢了。 周康这人读书的时候成绩就一般,只读到了高中毕业就没读了,连个大专也没考上,他刚出社会的时候才十几岁,去修车行当个学徒,在酒店做过迎宾,后来一路混到了23岁也没个正经工作,后来靠着亲戚的介绍,才认识了陈媛媛,也就是李珍的女儿。 陈媛媛是个小学老师,基本就是铁饭碗了,家境也不错,就是长得稍微有点胖,周康一开始也看不上陈媛媛,觉得她太胖了不够好看,但是他也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陈媛媛只是身材上有些微胖而已,他很快就和陈媛媛结了婚,还是靠着李珍的关系才进了锅炉厂。 锅炉厂虽然在很多年轻人眼里是个糟糕的差事,但虽然厂子效益不好,工资还是照发,也没什么事,每天上班和一帮老大爷唠唠嗑也挺好,刚开始的时候周康也觉得这种生活不错,过得挺舒服的,每天打打游戏唠唠嗑也能把钱给挣了。 后来,他接触到了一个牛人。 那个牛人说,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在厂子里过这种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呢?要迎着经济的浪潮,站在这股风口上,赚一笔大钱。 一开始的时候,周康是不信的,毕竟这玩意一听就很邪门,况且天天上网的多少也知道什么叫互联网骗局,这些人说不定就是指着自己口袋里的那点钱。 可是后来,牛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还真不稀罕周康这点钱。 牛人带着周康参加了好几次经济学会讲座,导师们个个都是行业大牛,说起教条来头头是道,还说周康形象不错,可以去当网红。 形象一直是周康唯一可以拿出来吹嘘的点,他自认形象不错,才能让陈媛媛一见钟情,并且周康是那种对自己的脸有很清晰认知的,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并且一直觉得自己不比那些几十万赞的网红差。 周康非常心动,回去跟陈媛媛说,本来以为这个一直以来都支持自己的女人肯定这次也会毫不犹豫的支持自己,结果他没想到的是,陈媛媛这一次非常坚决的反对了,她说自己马上要备孕,让周康先好好攒点钱,别想那些七里八里的东西。 周康心里一直很明白这个家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在李珍的那个水果店里,所以他就想直接问李珍要钱,因为自己的老婆都不支持自己,岳父就更不要说了,李珍是个好说话的人,就三五万的培训费,她又不是出不起。 “所以你就是想让李珍出钱投资你当网红?” 周康听出了路东语气里的嘲弄,哽着脖子道:“谁不想多赚点钱啊,她的水果店一个月就有一万多了,也就半年不到,送我去培训,然后等我赚了钱,我可以十倍百倍的回报他们。” 这个套路怎么听起来这个眼熟? 顾长风敲了敲桌面:“当时那个声称可以带你当网红的所谓大牛,叫什么?哪里人,哪家公司。” 周康警惕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替你杀杀脑子里的菌。” 要不是看这两个都是警察,周康觉得他都要生气了。 周康忍气吞声道:“古潮,老师姓李……你们别用这种看骗子的眼神行不行?李老师说,因为现在这些网红圈子太乱,要肃清整个圈子,所以要从根本上去化解这个矛盾,培训艺人,培训网红,这样保证每个人都能赚到钱。” 顾长风拧着眉,直接拿出手机搜索了这个所谓的古潮和李老师。 一百多页的ppt,他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其中一半是重复的内容,并且大半采用黑底,字幕加红加粗的排版方式,看得人很不舒服,至于内容则很多都是耸人听闻,大意就是新的浪潮是网红经济,所以最挣钱的方式就是自己成为网红,那么如何成为网红呢?先交他个三万五再说。 这是个听起来有些离谱的逻辑,但的确有很多人深信不疑,顾长风还看见他们ppt上的课程大纲上是这么写的—— 第十章 :直播。 第十一章 :带货。 说实话,李珍得亏是个有脑子的正常人,不然都不会投这么个玩意。 问了半天,周康指天指地的说他只是想让李珍给他点钱投资,为了表示自己是有钱回本的,还特意花大价钱买了那家店的会员,吃一顿饭花了八千多,结果李珍吃完了就想回去,一直没同意。 “那手机呢?在你们两个吃饭的过程中,难道李珍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因为根据陈权之前的供述,他回家之后发现不在,就给李珍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有啊。”周康茫然道:“她好像没带手机吧?我出门溜达之前给她打电话都没人接的,而且奇怪的是,我是在南阳路口那里碰到她的,不管是水果店还是家里,离那个路口都老远了。 “我们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跟她谈这个钱的事,结果她一直没同意,我心里虽然有点不得劲,但想着那就算了吧,然后那店上菜挺慢的,八点多的时候菜差不多上完,她赶紧吃完就走了,着急忙慌的,好像在等什么人。” “因为我喝了点酒,所以就不想开车了,车本来也是我岳母的车,我岳母就自己再开车走了,不过当时吃饭的时候她是说想赶快吃完回家,但是我们吃完之后出饭店,她开着车又不是往家那边走的,反而是往……往松岭山那边去的。” 松岭山,正是李珍被发现抛尸的那个山上。 照理来说,她开的也不是越野车,不会莫名其妙开着小轿车往山上跑,而且,就算是有人约她见面,深更半夜的约在山上也很奇怪。 “那个……两位警官,我这应该,差不多了吧?最近我丈母娘这个要办白事,我们也挺忙的,而且你现在把我叫这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吧。” 顾长风没搭理他,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古潮公司的界面,手一滑,察看了企业法人。 企业法人:李晟。 股东:朱有旺,占股比率:59% 第30章 30大大大大哥!二狗杀人了! 戚澄躺在病床上选剧本, 这回好歹没那么多奇葩剧本了,基本都比较正常了,简宁眉飞色舞的在和各种人打电话, 戚澄看着她杵在病房里跟个小陀螺似的转来转去,眼睛都要转晕了。 其实她有点想出院了, 医院里的生活虽然金尊玉贵的养着,但毕竟还是无聊了些, 而且她都没好意思说自己的腿已经好了,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折磨电视遥控器。 简宁打完电话回头一看,诧异道:“你放PPT呢?” 戚澄淡淡道:“没办法, 每个台都有我, 我不太想看。” 这话的语气虽然确实有点欠揍, 但简宁还是配合的问道:“为啥不想看见自己?” 果然, 戚澄说:“每当我看见自己这张脸, 都会忍不住觉得网上那些骂我的人都是瞎子。” 行吧。 顾长风那边忙的不可开交,戚澄的腿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简宁不信, 非说她扯淡呢, 这才过去了几天?但是从戚澄在医院拍的片子来看,她的腿还真的好了。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就没那么严重,戚澄当时也只不过是想趁机卖个惨, 所以假装严重了一点,骨折这种事情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但是戚澄就算不想出院,新派那边也会催着她赶紧接通告赚钱的。 虽然这钱她又赚不到。 朱总依旧没有出面,这头老狐狸始终蛰伏在他人身后。 夜幕渐渐降临,霓虹灯扫过柏油路面, 长街延续着看不见尽头的车灯。小吃街上人头攒动,烧烤的香气铺满了半边天空,戚澄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镜,慢条斯理的从铁签上把肉都剔下来放进盘子里,再十分优雅的挑挑拣拣扔进嘴里。 “味道不错。”她点评道。 顾长风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我记得你叫我出来的时候是说要请我吃饭。”顾长风下了班,穿着一件黑色格子衫,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就像个刚下班的社畜。 戚澄理所应当的点点头:“不好吃吗?” 顾长风的目光忍不住扫过徒手往肉上洒葱的老板、隔壁脱了鞋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的光头,再到后面大声嚷嚷的一窝小混混,勉强点了点头。 苍蝇馆子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真的很好吃。 夜市里人声喧哗,夏天燥热的空气里混合着下水道里弥漫上来的臭气,搭着蓝色大棚的排挡里,黄色圆灯泡上缠绕着几只蚊子的尸体,顾长风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做了一线的刑侦口,他也向来是冷静且自律的,除了因为案件调查有需要,只能潦草啃点面包了事,其余不用出外勤的时候,他还是出于爱惜自己身体考虑,尽量不吃街头的烧烤炸串。 下午接到戚澄的电话,说要请他吃饭,顾长风想起来上回那碗价格直逼四位数的蟹黄面,虽然也没想着她会多认真的请自己吃饭,但是直接去大排档他更没想到。 他一直觉得,戚澄是个很奇怪的人,表面上的她,永远穿着光鲜靓丽,不论走到哪都跟自带聚光灯似的,简直就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颗星,她长得足够漂亮、名气足够大,世人一看见她便会条件反射的想到动辄几十层的高级商圈或商场的奢侈品专柜,但不会是大排档里油腻的桌面和在这种环境下却要坚持把肉剔下来吃的诡异行为。 戚澄不抬眼也知道他在看自己,“我喜欢这样吃。” “为什么?”现在气氛实在是太好太放松,顾长风也随意了不少。 她边把串串上的肉全剔进碗里,边说:“很多人撸串喜欢就这串串吃,但是我喜欢把所有悬念都留在最后,然后一口吃掉。” 顾长风怔住,本能觉得她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但还没等他正式得出结论来,隔着数米远外的一个桌子,哗啦啦铁盘子和塑料碗碟全扔在了地上,紧接着是桌椅被拉动的摩擦声:“老子的地盘你也敢抢?” “救命啊——” “叫!还他妈叫!”几个混混明显是喝多了,也不知道是在酒桌上发生了口角,还是有事没谈拢,三言两语之间双方就抓起了酒瓶打起来了,粗略一看也有五六个人,一个穿黑背心的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敲碎了几个啤酒瓶! 戚澄放下筷子,抬眼看顾长风:“你……”她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顾长风已经飞快的站起来朝那边跑了过去,他喝道:“住手!” 这几个人目测都喝了不少,每个人都是两眼通红醉醺醺的,黑背心一瞧,隐约只能看清是个年轻小伙子,心里就非常蔑视,他抄着尖锐的瓶底指着顾长风吼道:“你他吗谁啊?多管闲事?” 顾长风没理他,向前几步借着几张桌子凌空侧翻,几步掠到了黑背心身边,抢先一步摁住他的手臂往地上一栽:“不许动!警察!” 黑背心愣了一下,但直觉不相信这个看着白白净净的小伙子能和警察扯上关联,用力挣脱了几下却没挣脱开,于是嬉皮笑脸道:“警察?傻逼吧哈哈哈我他妈警告你快把老子放开,要不然我……”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仿佛要刺破耳膜,顾长风一愣,也就是趁着这个功夫,黑背心猛地从地上跃起,裹挟着顾长风往后推搡,顾长风蹙着眉——下一秒,黑背心只觉得身体忽然凌空,整个人天旋地转,再然后就是被狠狠摔上了桌面! 周遭刹那一静,紧接着一个黄毛小混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刚才发出尖叫的那边跌跌撞撞跑过来,还没到这就直接跪下了:“大大大大哥!二狗杀人了!” 他这声直接喊劈了,顾长风立马抛下了黑背心,三步跨做两步飞奔过去,黑背心在身后撕心裂肺的喊:“你他吗谁啊?” 顾长风没空拿警察证,但现在也没空纠结这些了,他抓起那个吓傻了的报信小混混,厉声逼问:“人在哪?” 小混混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勉强一指:“那边……” 顾长风朝他手指的那个方向看去,看不见具体的人,但能看到地上一大滩血。 顾长风心道不好,眼角朝周遭一瞟,大喊道:“警察执法,闲杂人等闪开!还有!帮忙打个120!” 第31章 31为什么戚澄过来他就要洗脸啊?…… 李珍的案子还没有显出眉目来, 顾长风出去吃个烧烤,都能顺手把犯人逮回来。 夏天,烧烤摊大排档这种地方经常有小混混打架, 打架的理由也大多朴实无华,无非就是在人群中多看了对方一眼, 便被对方认定是在挑衅了,接着就毫不意外的打起来了。 听起来似乎是有几分离谱的, 但也很常见。 可这一次不同,大排档打架出事很常见,但没有哪一次, 是真会捅死人的。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 在老友大排档里, 两波社会闲散人员聚会, 发生了一点口角, 所以就打了起来,慌乱之中,一名小混混当场被捅死, 嫌犯就在现场, 恰好顾长风也在现场,顺手就把这事给处理了。 人群尖叫着退后的时候,戚澄淡淡把最后一根烤串吃完, 顾长风那边估计还有的忙,她打了个哈欠准备走了算了, 这时——那黑背心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抽风了,这个时候了不依不饶,趁顾长风去那边了,直接抄了个酒瓶子打碎了就往他那边扎去! 戚澄刚一站起来看到黑背心的动作, 瞳孔一缩——顾长风注意力完全在那边,他背后又没长眼睛,要是被这个黑背心真偷袭成功了,今天不死也得受重伤! 戚澄呼吸一紧,三步跨做两步蹬上桌面,现在的位置关系就是,顾长风在前面给伤者做检查,黑背心虎视眈眈的站在顾长风身后,随时准备攻击,而戚澄已经站到了黑背心身后的桌子上。 ——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了这一瞬间,黑背心高高扬起了酒瓶,而这时戚澄已经从桌子上飞跃而下,整个人猛地从后锁住了黑背心,跳下来后一手拽着他的头发,一手钳住他的脖子,戚澄虽然个子不高可是力气大的惊人,这一下子黑背心整个两眼翻白。 顾长风这才意识到身后的情况,他刚确认伤者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手上还沾了些死者的血,看见黑背心居然还不依不饶,眼底森寒,这里死了一个人,可是小混混却还在纠结自己的面子问题。 顾长风勾唇,轻声嘲讽道:“袭警?” 黑背心被勒的两眼翻白,戚澄本就不想掺和,见顾长风已经回头了,便直接撤了手底下的力道,黑背心大怒,捂着脖子怒叫一声,发了疯似的抄起塑料凳子就朝顾长风面门猛砸,那塑料板凳轻飘飘的砸在身上也没半点痛感,顾长风眼都没眨,反手一把抓起他那脆弱的背心领子,又把人转了个方向,直接头朝下来到桌前,砰!砰!砰!毫不手软的把他往桌子上撞。 “啊啊啊!” 只砸了几下便整个桌面都倾倒了,黑背心头破血流惨叫不止,却根本挣脱不开他铁钳般的手,他还在大喊,边上几个小混混却根本不敢说话,黑背心额头上糊了血,小混混哭着说:“真的死了……” 远处不断闪烁的警灯疾驰而近,从戚澄身后驶来,勾勒出她的轮廓,那一瞬间周遭的喧哗似乎都如潮水般退去,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味都飞向远方,她戴着墨镜,但顾长风望着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看见了她微弯的眼睛。 “都不许动!不许动!” “警察警察!所有人蹲下!双手放在身后!” 派出所的几个民警从警车上飞奔下俩,几个人一边疏散人群,其中一个胖子看见黑背心,怒气直冲大脑,二话不说过来就是两个巴掌啪啪扇在他脸上:“又他娘的在我的片区惹事?” 黑背心满脸委屈,指着顾长风骂:“这孙子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你看他把我打的!” 胖子民警又训了黑背心几句,两手背在身后打量着顾长风:“你!哪来的!” “我……” “别他妈废话了,哪个片区混的叫你们那边派出所的过来领人!或者叫你老大过来,妈的这帮废物现在都会跨区给我找事了。” 民警上来就要去扯他的手臂,被顾长风轻松避开——幸亏他是刚下班,带了证件。 证件皮夹内是高清头像,格式无误,民警一瞧就愣了,但还有几分犹豫:“你真……真是同行?” 顾长风不耐烦的打断他,把证件凑到他眼前,上书几行字: 姓名:顾长风。 性别:男。 职务:职务刑事犯罪侦查支队正处级主任,警衔三级警督。 胖子民警完全呆住,说话都结巴了,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递根烟给他,顾长风不耐烦的一摆手,“行了赶紧办正事,死者、嫌疑人、都在这了,还有——把这个黑背心带回去,他是嫌疑人的老大。” 民警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确定自己的辖区里,在闹市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他气不过,又锤了黑背心几巴掌。 ……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清了,其实也不难查,在那片地方作威作福的一般就这么几个人,死者名叫刘家宝,今年刚满18,初中之后就没读书了,然后跟了黑背心这个老大,混了三四年,混到现在十八岁,还是靠收点保护费打劫小学生以及在酒吧看场子挣点零花钱,父母也知道这个孩子是养废了,来派出所认尸的时候都像是早有准备。 由于事态紧急,这次是直接在派出所进行的讯问。 嫌疑人是黄二狗,正是之前偷了李珍那辆车的黄二狗,因为他只有十七岁,所以只是教育了几句关了一天之后就给放了,他们这种人天天往派出所和看守所跑,也习惯了,出来之后照样喝酒吃肉完全不在意,巧的是,今天刚好是黄二狗在身份证上满十八岁的时候。 而在这一天,他真的杀了一个人。 黄二狗一看见顾长风,就跟看见了亲人一样,“警察……警察叔叔,你救我,求你了,我没杀人。”他手上戴着手铐,哭的整个人都在抽搐。 “我真的不知道那把刀是谁递到我手里的,然后还推了我一把,真的,当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不知道是谁推的,然后我就听见他们都在喊,都在说我杀了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哥,救救我,求你了。” 顾长风没说话,旁边的派出所民警已经不耐烦的一拍桌子:“你以为这样说就好使?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的不学好就知道在外面打架,不管是打死人还是被人打死,都是迟早的事,你今天刚好满十八,下半辈子等着坐牢吧!” 黄二狗瞪大了眼睛,呆了两秒钟,忽然哭嚎起来:“我真的没有杀他,是有人把刀递到我手里的,那把刀不是我拿着的。” 民警对顾长风说:“我看这案子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吧?认证物证都在,凶器都握在他手里呢,今天也挺晚了,先回去吧。” 黄二狗还在哭,顾长风敲了敲桌面问:“事发的大排档附近,有监控吗?” “有,那片是小吃街,监控点几十米就有一个,我刚已经叫同事去调监控了。” 顾长风颔首,身体往后一靠,道:“既然有监控,那就等着监控调过来再说。” 民警一愣,心说这案子还不够明显吗?说实话这种案子在基层派出所并不少见,小混混打架的时候误伤捅死人也是有的,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说那把刀不是自己的,每个人都会说不是我捅的,每个人都会说和我没关系,这帮人出来瞎混的时候,打群架的时候可从没想过会不会真的出人命。 黄毛哭了好久好久,突然絮絮叨叨说起了他的事,“我妈从小就不喜欢我,我爸也说我是个废物,甚至我自己都觉得我是个废物了,我老大告诉我出来混就要有胆……胆子已经很大了,我敢去偷车,我敢抢死人身上的东西,我把东西都交给我老大,我老大说这世上的人,只有他对我最好,他不会不管我的……警察叔叔,我老大也被抓进来了吗?” 此时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外面的灯海明灭闪烁,为了提神,顾长风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听到他的话,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你刚说什么?” 黄二狗本来觉得无望了,听见顾长风的话又茫然的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顾长风立马把刚点燃的烟暗灭在烟灰缸里,整个人腾的一下坐直了,他紧紧盯着对方:“把你刚才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 黄二狗虽然茫然,但停顿片刻后还是说:“我就是……我爸妈……” 顾长风直接打断他的话:“跳过爸妈那段,你从老大那里开始。” 黄二狗懵逼的点点头,又懵逼的一板一眼复述起来:“我老大告诉我出来混就要有胆……胆子已经很大了,我敢去偷车,我敢抢死人身上的东西,我把东西都交给我老大。” “好可以了。”顾长风一推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看:“你刚才说,敢抢死人身上的东西。” 黄二狗完全懵掉,几乎是过了二分之一秒之后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脸色煞白,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了 …… “安排人去排查全市的五金店,还有二手货市场,通知网警那边确认最近本市有没有人在二手app上发布一条周六福的金项链,大约50克,这里是大概图片。”顾长风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到支队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先是语速飞快的交代完任务,然后又甩出几张照片扔到办公桌上:“昨天晚上黄二狗在临安区犯了事,现在还关在派出所呢,误打误撞交代出了当时他在山上偷李珍的车时,还带走了车上的一条项链。” 昨天晚上他知道线索之后,逼着黄二狗从目前销售额较高的几个珠宝店牌子的所有产品,一一辨认,一直看到晚上三点多钟,到后面黄二狗边哭边说他宁愿去坐牢也不要再看这个了。 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当天在那辆车里,还落下了一条金项链,假设是李珍本人的,那又为什么会掉落在车里,会不会是和歹徒拉扯争执的时候掉的,那上面就一定会有歹徒的dna,甚至会有血迹,如果项链并不是李珍的,那就很可能……是歹徒的。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发现,可惜,黄二狗转手就把项链随便给出手卖了,卖了五百块钱 顾长风昨晚熬了一整夜,今天早晨照样打卡上班,曹心禾小心翼翼举手:“我建议你先去房间里歇会,你眼睛里的血丝好像昨晚吃了小孩。” 顾长风一愣,随即摆摆手:“无所谓,先把正事干了,临安区那案子也有些蹊跷,我昨晚已经申请了调令把案子迁到我们市局来调查,监控录像待会发过来,哦对了,老路——” 老路正躲在办公桌后面往嘴里狂塞素包子,哽着脖子用力往下咽着,一副马上就要因为这个包子而背过气去的样子。 顾长风蹙眉。 路东咽的更用力,憋得满脸通红,顾长风实在看不下去了,端了杯水递给他,路东喝完了整整一杯才总算把倒霉催的包子咽下去了。 “在在在……在呢。” 顾长风说:“你待会陪我出一趟外勤,我们去一趟李珍家里。” “好。” “博艺、曹姐,待会临安区派出所会把黄二狗送过来,你们注意一下,哦还有,小谢?小谢你待会和你师傅去一趟临安区,检查一下昨天那个死者,案件细节我待会发你。” “好我说完了,有什么问题吗?好123快去干活,快快快!这阵忙过了我申请给你们集体放三天假!” 这句话比任何鸡汤都有用,众人立马做鸟兽散,顾长风在屋子里踱步,这时,曹心禾从门框外探出一个脑袋,说:“队长,那个……戚澄来了。” 顾长风点点头,看起来不甚在意:“好。” 曹心禾眨眨眼睛,故意道“你眼睛里的血丝……” “哦对对对,我去洗脸我去洗脸。”顾长风恍若大梦初醒,二话不说转头就往茶水间跑,胡乱掬起水往脸上浇之后,脑子也差不多清醒了。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戚澄过来他就要洗脸啊? 第32章 32李珍 戚澄没在外面等多久, 顾长风就穿戴整齐出来了,但奇怪的是,顾长风戴着一副墨镜。 戚澄:? 她指了指顾长风鼻梁上架着的墨镜, 忍不住问:“你眼睛发炎了?” 顾长风单手握拳放在鼻尖咳了咳,“没有, 就是……新买的墨镜,戴着玩完。” 戚澄茫然的点点头, 显然没get到直男的点在哪,但也无意再掰扯这个话题,于是干脆说起了正事:“我马上要飞到另一个城市录综艺, 这段时间我弟弟如果有什么事, 叶旭东也联系不到我, 你有我电话,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长风呆呆地问:“那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吗?” 他明明记得戚澄存了他电话的, 对于这个问题戚澄淡然的撩了撩头发,“我就是起的太早了有点无聊,随便过来一趟, 喏, 还给你带了早餐。” 活了快三十年,平生第一次收到妙龄女性带来的早餐,顾长风诡异的老脸一红, 眼看着嘴角就有止不住的上扬趋势,被他及时把这点苗头摁了回去, 他状若无意的接过早餐,其实很普通,就是三个奶黄包加一杯豆浆,豆浆估计还是毛豆打的, 颜色发灰。 一看就知道是楼下的早点摊子买的,一点都不走心。 想当年以前陈博艺想要献献殷勤,每天都企图给他带早餐都被他无情拒绝,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哦对:“你这点工资免了吧,低于20块钱的早餐不可能被我吃下肚子。” 这个保守估计不超过五块。 他满心欢喜的接过来,扯出一个假笑:“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家早点摊子。” 戚澄冷静道:“因为你们楼下只有这家最快,不用绕路。” 也对。 戚澄来这一趟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给顾长风送个早餐,送完了就想走了,戚澄准备回去的时候,刚好路东出来,看见顾长风戴了个墨镜在跟戚澄说话啊,这丫的瞧了一眼就笑死了,指着顾长风笑道:“刚不就说你眼睛红血丝太多么?咋还戴上墨镜了?” 顾长风:…… 戚澄:…… 路东仿佛没看见这两人诡异的气氛,这人非常不识趣,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结的婚,他蹭了蹭顾长风的胳膊,“咋还传染上偶像包袱了呢?” 接着他看见了顾长风手里提着的早餐袋子,奇道:“哎哎哎以前博艺说想要给你送早餐,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唉这些东西,容易导致发胖,咱们出外勤的,要保持身材和体力,我建议你也改善一下饮食。” 当时陈博艺愣住了,吃了十几年的豆浆包子容易发胖?他问:那什么不容易胖? 曹心禾在旁边淡淡道:“贵的。” 路东揶揄道:“看来您现在是不怕发胖了,身材保持的不错。” 顾长风……顾长风不想说话了,戚澄嘴角含笑,挑眉道:“这个奶黄包还挺好吃的,我刚才也吃了一个。” 路东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全警局上下都觉得这家包子铺很好吃,只有顾队一个人别具一格,现在看来,没有人能抗拒这家包子店。” 戚澄觉得他们之间聊天氛围很轻松,但也知道他们马上要工作,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 李珍的家住在安置老小区里,没有电梯,住在六楼,房子是二室的,只有七十多平,装修什么的也很普通,进门不用换鞋,陈权坐在沙发上抽烟。 顾长风进门之后,先去了主卧。 通常来说,在死者的居住环境勘察中,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许多居住习惯,侦查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在一条条蛛丝马迹中找出细微的线索,可以看出李珍平时挺爱干净的,她和陈权的衣物分别放在两个大柜子里,按照大部分人的摆放式,衣物的颜色则是五颜六色的,陈权的衣服很少,只有几件工作服,裤子也是。 当天李珍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衣服很普通,陈权已经确认过那件衣服的确是李珍的,此外,根据周康的证词,他想问李珍借点钱的事,陈权并不知道。 没错,尽管周康再三恳求,但是为了案件的侦破,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陈权。 陈权在家里因为赚的不多,性格也比较内向,一儿一女都成了家之后,他就安安心心的待在锅炉厂里,周康那些事他是完全不知道的,对于女婿想当网红他也没什么想法,后来他说,其实李珍的水果店也没多少钱,起早贪黑的,看起来生意不错赚的挺多,但是水果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再说了,李珍就算是为人再善良,自己赚的钱也是会留给儿子和女儿,不可能给女婿。 周康未必不知道,但是带他的所谓大牛,三番五次跟他说,让他尽快筹钱,尽快备齐学费,早点把学费备齐了就能早点当上网红。 说实话,这种骗局一点都不少见,网上多的是幻想一夜暴富的年轻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梦想,可惜梦想这个词太广泛也太遥远,年轻人怀抱着梦想前进,资本却裹挟着血肉,将梦想看作韭菜。 周康很后悔当天约丈母娘出去,可是他也不知道那天李珍和他吃完饭之后去了哪里,是跟谁约的,当天吃饭的时候李珍神情也很自然,并没有急着要出门的样子。 于是这里事情就又出现了一个矛盾点。 假如李珍当天并不是和人约好去某个地方,那她六点就关店是为什么?如果她很着急的话,那为什么周康在路上偶遇她,她就能不顾约定立马去和周康吃饭?可是她没有约定的话,六点就急匆匆关店的她,是要去做什么呢? 房间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痕迹,李珍是一个挺爱干净、生活朴素,有些忙碌,在护肤美容方面并不在意,家里没有养宠物,食物上没有明显忌口,两人都没有高血压、糖尿病,陈权也是同样,他们两个的乐趣就是吃完饭后出去遛弯或待在家里看八点档综艺。 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李珍,会不会是被陌生人,杀死的呢?还是说……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第33章 33每天都记 戚澄到录制地点的时候, 天空刚下过一场瓢泼的雨,天空被洗成透蓝色,其实她的腿已经好了, 但是为了在观众面前持续性卖惨,简宁还是给她准备了一根拐杖。 这钟事情在娱乐圈里其实很常见, 拍戏的时候破个小皮也要发微博,其实他们本人未必觉得这算个事, 但是团队不会放过这个露脸的机会,咖位越大,这样的情况就越多, 虽然这事多了路人会觉得就尼玛离谱。 通常来说, 戚澄在后台会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 不要问为什么, 问就是她咖位够大, 而且节目组还会准备各种小零食,戚澄先画好了妆,然后进了休息室,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休息室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戚澄挑了挑眉, 对方穿着一身雪白色长裙,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见开门声, 及其不耐烦的回过头。 戚澄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名字,写的清清楚楚——戚澄。 她暂时还不想和待会要一起录节目的人闹矛盾, 于是语气平静的说:“白小姐,你可能走错休息室了。” 白歌挂了电话走近她,两手抱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很不巧, 我觉得这间休息室的位置很好,我想要这间。” 戚澄静了两秒钟,心里思考是不惹事呢还是干脆爽一把算了,她先是选了前者,淡然的点了点头,自顾自往休息室里走:“距离节目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那你愿意和我待在一间的话我是无所谓的。” 她这个咖位的艺人,休息室一般都很大,摆得下两三间沙发,当然——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通常会挤在一起,而这段时间是不可能太愉快的,允许好的话就当不认识对方,找个位置玩手机度过这短时间就算完事,但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一个爱挑事的人,你将会听她喋喋不休的说这段时间买的包包和新追求她的富二代。 戚澄愿意凑合凑合,白歌却公主脾气上来了,她劈手就想去抢戚澄手里的拐杖,可惜戚澄又不是真瘸,轻松避过了,她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你什么毛病?” 白歌鼓着脸看她。 戚澄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抢我的休息室还不让我进去,你准备干什么?上天?” 白歌坐在了离她远远的一个沙发,斜着眼看她:“你不要以为自己暂时洗白了,就能回到以前的地位了?我希望你明白,我随时都可以取代你。” 戚澄对这句话的反应是,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单音节:“哦。” 白歌还想挑事,戚澄却已经累了,她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首先,我建议你闭嘴。” “如果你认不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身份差距,我建议你打开微博,看看我们的粉丝数和艺人榜,数一数我的名字后面,比你多了几个零,再不清楚,就打开公司内部艺人指数,看看我和你之前差了几页。” 白歌瞬间暴怒,她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前,戚澄已经睁开眼睛,举着那杯柠檬水嘲讽的看着她,最后说:“废物。” …… 顾长风最后在李珍的家里待了快两个小时,几乎要把每一寸痕迹都看遍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现实生活中的痕迹侦查,往往不像小说电视里那样炫酷,警察一开衣柜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所有生活习惯甚至能顺理成章推理出这个人昨晚去了哪里吃了什么饭喝了什么酒吃了什么饭……等等,顾长风已经踏出去的半个脚堪堪收回来,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看见的一个东西。 他刚才看见了什么?一个便利贴。 也不对,是墙上粘剩下的胶,在这个房子里,鞋柜、电视柜的旁边,都能看出一点点浅白的胶状物,像是什么东西贴在上面贴了很久之后,虽然撕下来了,但是胶却已经黏在了墙上,而不巧的是,房子里有一个便利贴没有没撕掉,内容倒是很平常,只是一些家庭的琐碎小事,例如“周二要记得买葱”“周三去媛媛家里”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从那张发现的便利贴来看,字迹算得上娟秀,应该是李珍写的,再结合一下墙面上的胶——是陈权提前把便利贴撕掉了,他为何什么要撕掉便利贴呢?因为李珍在便利贴上写了当天或者过几天要做什么。 顾长风折返回屋,在陈权惊讶的目光中,径直走向冰箱门,刷的取下那张便利贴,然后对陈权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 警车一路滴滴嘟嘟驶在路上,陈权一言不发,两只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过了很久之后,他忽然说:“我想喝水。” 坐在前排的路东心里实在难以想象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会和李珍死亡的事扯上关系,于是递了瓶水给他,李珍接了之后打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又扔到了一边,喝完之后,他终于哑着声音说:“警官,你说,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吗?” 顾长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么一句话,扭头看他,沉声道:“我们立场不同,我是警察。” 陈权琢磨着这句话,可是,他不明白这个警察为什么没有给出答案,陈权像是执着于这个答案,于是他又问了一遍:“但要是忘了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家属都会忘,谁还会记得。” 不同的是,这一次顾长风给出了准确的答案,“不论怎样,要是警察都忘了,那还要警察干嘛。” 陈权琢磨着这句话,似乎觉得有理,接着又笑了起来。 …… 小混混黄二狗从李珍车上抢到的项链至今没有音讯,陈权坐在讯问室里,顾长风又问了他一遍,问他知不知道项链的事,陈权说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是家属,这案子不查了可以吗?” 顾长风看着他,然后摇头:“不可以。” 这个前两天还哭嚎着要给妻子一个公道的人,短短几天就已经选择了妥协,可诡异的是,都不知道他是在对谁妥协。 顾长风问了他无数遍,为什么要把便利贴撕掉,为什么那天要做伪证,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可他就是不说。 可偏偏,那天他的确有稳稳当当的不在场证明。 就连杀死李珍的凶器,都毫无头绪。 陈权说:“李珍年纪大了,有些时候记不住事,客人要送货,货要送多少,她都不记得,我提醒她,可以买那种便利贴,一个就三五块,可以记好久,后来我们家里就全是便利贴,她什么都记不住,她每天都在便利贴上记着事,每天都记。” 第34章 34我怀疑这上面的,是血迹 是啊, 若是连警察都忘了,那还有谁会记得呢?陈权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很好笑。 顾长风说:“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国对于命案的审查制度, 公安机关要求的是命案必破,未到案的嫌疑人必须全力抓捕, 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李珍死了, 不只是你们家的事,这个公道,必须要讨回来。” 陈权盯着顾长风看了两秒钟, 慢悠悠的说:“可是真能全部破案吗?你是警察, 我没你懂, 但我活了几十年, 我以前村里的邻居, 他的女儿被人奸杀了,凶手至今没抓到,这也是道义理法吗?” 这个问题却把顾长风也难住了, 他一时没有说话, 可是陈权本也不是让他回答的,陈权说:“李珍已经死了,我的家庭已经破碎了, 我不能让别人的家庭再破碎。” 这句话的逻辑是非常奇怪的,通常来讲, 死者的死对于一个家庭是非常惨痛的,而这个时候,死者家属应该会对凶手产生强烈的憎恶情绪,就算不是憎恶, 也不可能联系凶手的家庭,甚至担心凶手会因为被制裁而影响到家庭。 除非……这个人,和死者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是血亲。 顾长风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你认识这个凶手,或者说,帮凶。”顾长风笃定道。 陈权没有说话,顾长风的语气已经倏地冷了下来,他道:“你和李珍少年夫妻,她死的冤枉,你却想着替杀人凶手掩盖,李珍如果底下有灵,你猜她会不会后悔嫁给你?” 这话极快的击中了陈权的内心,他茫然的盯着顾长风,嘴唇蓊动着,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喃喃道:“我那都是……都是为了我们的……” 顾长风死死盯着他,祈盼着能从他嘴里听到些线索,可是陈权像是大梦初醒了一般,察觉到什么之后,就死活不肯再开口了。 顾长风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猜不出来?李珍和你的社会关系简单,你竭力想要维护的人除了你儿子就是你女儿,作为亲生的孩子,他们两个居然能为了一己私利伤害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孩子你也要维护吗?!” 陈权立马慌了神,他大喊起来:“不是!不是,不是他们两个!” “那是谁?!” “是……是周康!是周康!”陈权崩溃的大喊起来,顾长风瞬间精神起来,三下五除二吩咐人去查周康的资料,陈权那边已经开始哭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说:“我不想让媛媛知道。” 媛媛是他的女儿。 “昨天,周康到我家里来,把我家里所有便利贴都撕掉了,我问他为什么,是不是便利贴上有凶手的线索什么的,然后周康哭着跟我说,李珍已经死了,可是他们的日子还要过,对方给了那么多钱,可以用这笔钱,去过上好的生活,就连媛媛也不知道这件事。” 对方给了那么多钱?谁?难道又是和那个古潮公司有关系?顾长风忽然想起来,那家公司的法人是朱有旺…… …… 黄二狗坐在讯问室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他开始怀念网吧,怀念在街头吃烧烤还有人付账的日子,可是他也知道,他杀了人,他逃不掉的。 和他一同被关进来的还有当时一起吃烧烤的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说话的时候也口无遮拦的,就算一起被关着也是一副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当然,黄二狗和他们身份不同,黄二狗是嫌疑犯,他们不是,他们现在就是关在这里批评教育的,过不了多久又会放出去那种,当然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担忧,甚至于这些小混混,他们是把坐过牢、关过看守所、被警察追过,这种事情当做炫耀资本的,虽然在常人看来或许很难理解,但是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他们贫瘠人生中非常值得炫耀的地方了。 “哎你说,二狗这回出去了,那可是长脸了哈。” “那可不是?敢亲自帮老大捅过人的,等十几年后出来那还不是老大的左膀右臂?”瞧这人说话的口气,竟是充满了艳羡,“我们老大这么有本事,说不定二狗坐个几年牢,老大就能把他捞出来了。” “是啊是啊,就跟那什么小说里写的一样,咱们说不定也会有保护伞呢。” 这两个少年可劲YY,陈博艺坐在另一边看报纸都听不下去了,他索性撂了报纸,搬了把椅子坐在面前,认真的说:“你们两脑瓜子一天到晚都想啥呢?” “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刑警队!你以为还是ktv扫黄的治安大队?还保护伞,还左膀右臂,小朋友,这人呐,坐个几十年牢出来,你以为那时候你们家老大还健在?” 两名少年面面相觑,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么久远的问题。 陈博艺看这两人年纪是真小,看着也瘦不拉几跟个猴似的,这都关了两天了也没看家属来领人,估计是真放养了,遂有些语重心长的跟他们说:“你们看我现在混得怎么样?威风吗?” 对这样的小混混来说,警察就很威风了,毕竟他们经常在ktv和酒吧之类的地方被穿制服的人撵的到处跑,于是两名少年点了点头。 陈博艺道:“我呢,我小时候和你们特别像,觉得自己日天日地,全世界都跟欠了我一条命似的,但是呢,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就醒悟了,你们不会真以为自己这属于□□吧。” “呵,这叫瞎混!”他嗓门是真的大。 少年嗫嚅着说:“可我们老大说……” “别一天到晚老大的了,那个穿黑背心的是你们老大不?你们是不是觉得他特威风?我可都知道,那天在烧烤摊上,他被我们队长几拳就撂倒了,怎么,现在还觉得他威风吗?” 少年心想你们队长那是警察,能一样吗? 陈博艺仿佛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还小,想不到那么远,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威风,能欺负欺负同龄人,能要挟一下小学生,不用上班也能挣到钱,但我问你们,你们真的挣到钱了吗?”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几个小孩口袋空空。 “我再问你们,前两天烧烤摊上打架的事情,明明参与者有十几个,最后被逮回来关着的就只有你们两个和黄二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少年想了想,小声说:“他们都跑的快……” “是啊,你看,平时一起出去犯事的时候,挂在嘴边上的兄弟义气,这个时候怎么不见了?还不是因为撇下了你们,他们跑的挺快,最后你们不是被抓了?还不是被记了档案?等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的,等你们因为生活而精疲力尽的时候,一定会后悔因为今天的事,以后都不能考公务员了。” “我们不考公务员!我们老大说……” “闭嘴”一个少年刚想嚷嚷,那个黑衣服的直接眼疾手快的让他闭嘴了,陈博艺乐了,说:“再这样下去,你们的结局有两种,一种是在某次莫名其妙的街头火拼中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死,另一种就是在你们老大的指引下,逐渐染成了黄.赌.毒,年纪轻轻就被关进戒毒所。” 这种结局对两个半大孩子来说太可怕了,他们两个愣是坐在那里好久都没出声。 毕竟出来混社会的时候,老大带着他们去洗浴城、ktv都不用花钱,吃最好吃的烧烤,还能享受洗浴城小妹和ktv公主最周到的服务。 结局,真的会像那个警察说的那样吗? 黄二狗坚持说自己没有杀人,法医检测那一刀就是致命伤,李家宝身上也没有其他伤口,李家宝的家人虽然并不为这个孩子的是去惋惜,但是该要的赔偿一分也不会少,警察现在还没把嫌疑人盖棺定案,他们就每天都跑过来静坐。 倒是聪明,现在不搞拉横幅那一套了,那样操作的不好,人家还以为你就是单纯过来挑食的,静坐就不一样了,看着就委屈巴巴的,人家还不能说你。 也不知道是黄二狗倒霉还是命中注定就这样了,因为大排档里面没有装监控,只能靠路边的监控,所以哪怕是放大数倍的锐化,也只能看到那边一团人影,至于是谁捅了谁,那就完全看不清了。 …… 话说黑背心作为黄二狗的老大,在经历了大闹派出所之后,蹲了两天之后终于被放出来了。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警察居然真的会闲的没事干坐在大排档里和人打架,偏偏人家是吃公家饭的,他被人打了还得进局子里蹲两天,想想就觉得冤枉。 他打了电话,叫上了自己的几个小弟,准备晚上去酒吧里嗨一嗨,结果糟心的是,他的小弟个个都没有车,三推四阻的,最后居然骑了一辆三轮车过来了,给黑背心气得够呛,心想养这群糟心玩意干啥,人家的老大出狱不说劳斯莱斯悍马备齐,好歹也得是个比亚迪吧,再不济金杯也成啊,这人怎么想出来的整出来一辆小三轮。 结果那小弟还挺委屈的,说:“那我不是惦记着老大没车坐吗,我们几个又没车,这三轮车还是我找我爸借的呢!” 行叭。 黑背心一寻思,这也没办法,没得选,只好坐上了三轮车的车斗里,那个小弟就负责骑车,四个人吭哧吭哧的往前走,炎炎夏日,又是大中午的,四个人晒出了一身汗,但他们这种自诩混社会的,最是好面子了,怎么可能落了下风?于是,四个人都扛着不说,直到被一个交警给拦下了。 交警一身制服,长得还挺周正,抬手要拦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平常被城管和治安大队撵惯了,看见穿制服的就想跑,堪堪骑出去几米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交警,要是跑了人家才真的会以为你肇事逃逸。 交警把他们几个拦下,“干嘛呢?三轮车能这么载人吗?” 四人懵了,他们是真没学过交通法。 交警把他们拦住,义正言辞道:“根据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十九条的规定,农用三轮车载人属于违法行为,机动车驾驶人违反道路交通规定的处20元以上,200元以下的罚款。” 四人面面相觑,接着三个小弟集体看向黑背心这个老大。 黑背心其实也有点虚,尽管他天天在江湖在吹逼,但实际上,他还真不知道三轮车不能载人,可是,在小弟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了面子啊!他假装听不懂,凶神恶煞的说:“我怎么不知道三轮车不能载人啊?再说了,我载了,又怎么着?” 三位小弟纷纷为他的气度而折服,觉得他牛逼。 那交警也有点懵,半晌才说:“你是没听懂我刚刚说的什么?” 黑背心没说话。 “行,那我再说一遍,你当这马路是你客厅?骑个小三轮觉得自己开的是劳斯莱斯?” 黑背心瘪着嘴不说话。 交警说:“行了行了,这大中午的不跟你们掰扯了,罚单我开了,你们赶紧另外找辆车,坐三轮车不安全。” 四个人点头如捣蒜,最后凑了二百块钱的罚单,交警秦岩到手一沓零钱的时候都愣了。 全是五块十块的,甚至还有五毛钱硬币。 本以为这回事就这么过去了,由那个小弟骑着三轮车,另外三个人搭公交车走,但是秦岩正准备走到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 “哎等等……你车上是什么?”秦岩指着他车轮子上的一截红色,其实挺显眼的。 “这个?”小弟显然也很懵,他下车看了一下车轮子,不确定道:“油漆吧?村里人家在修房子,这车从那边路过。” “是吗?”秦岩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就好像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他忘掉了一样,那一截红色其实,要解释为油漆也不突兀,乡下很多这样的事,况且一辆车到处都走的,轮子沾上啥都不意外。 小弟一蹬三轮,想走了,秦岩不知道为什么,一把拉住了他,“你等等——你这车,我得看看。” 小弟下了车,站在一旁,秦岩看这车,先是看了车轮的那一截红色,说是油漆吧,颜色又不太对,扣一扣也能直接扣下来,像是什么东西甩下来结块了,再然后,他看到车斗挡板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如果车轮子上沾上了,那么还可以解释为是油漆上沾到了,那要是车上发现了三处呢?那就肯定不是油漆了。 秦岩脸色沉了下来,他是个交警,不懂这些,但是多年执勤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事不一般。 “这车哪来的?” 小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最后才哼哼唧唧说出来一句:“偷的,我从我村里偷的。” 这事秦岩自己不太好判断,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朋友,这个朋友正是刑侦支队的顾长风。 顾长风听他的意思其实也是语焉不详的,毕竟这事他也不能确定,心里只有一个非常浅显的猜测,顾长风最近忙的连轴转,只能让他先把人和车带到支队里来。 结果人一到,顾长风一瞧,这人有点眼熟。 嘿?这不是那天在夜市摊子上打架的吗?老熟人了这。 “怎么了,这车有什么问题吗?这人前两天在夜市上打架,他们老大今天刚放出去。” 秦岩一拍脑袋:“你说那个长的贼猥琐的黑背心?” 顾长风回忆了一下,是有点猥琐,遂点了点头。 “这人今天拉个三轮载人,被我给逮住了,来你帮我看看,这人的车好像有点问题,我怀疑……”秦岩凑近了顾长风,在他耳边说:“我怀疑,是血迹。” 顾长风挑了挑眉,蹲下来拿放大镜对着那片红的看了一会儿,然后问那小弟:“这车你哪来的?” 第35章 35直男窒息 顾长风看见的第一眼, 就知道这个东西不对劲了,多年的刑警生涯给了他与众不同的直觉,这个东西明显不是油漆, 猜测可能是血迹,但是血迹的来源就不能确定了, 说是动物血也可以。 小弟就这么莫名其妙带到了警察局,还没来得及享受他的ktv服务, 所以他现在有点难受,看这两个警察在这里讨论着什么他也听不太明白,不过……他们该不会以为这是血吧? “那……那个, 你们不会以为这是血吧?”小弟摸了摸脑壳, 说:“这就是油漆, 我们家那邻居在装修, 有红油漆, 而且农村里面杀鸡之类的也有可能沾上血。”小弟急着想走,于是开始辩解。 “行了,你说的不算, 这辆车今天扣下了, 你把身份证给我。” 小弟委屈巴巴的交了身份证,并且心里忍不住怀疑这个看起来蛮有钱的警察就想坑这一辆车。 …… 根据血液检测结果来看,车上沾着的是是血, 并且为……人血。 通常来说,交通工具沾上人血虽然比较稀奇, 但是也不能直接定性为和凶杀有关系,比如车辆曾经发生过交通事故之类的,但是有趣的地方就在于,这辆车是偷的, 并且这个人说不出来车辆的具体来源,说是偷的,可他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偷的,后来又说是捡的。 最后没办法,这人一审就哭,只能给了地图,让他自己把范围画出来,然后他们再派人去搜查。 对于刑警队来说,这是个堪称离谱的决策,因为仅仅是因为一辆车上的血迹,就要大张旗鼓的出动警犬去搜查,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能搜查出什么来。 说白了公安部门都缺人,待遇不怎么样要求还挺高,条条框框反正是不少,这一腔热血就是再热也会被现实浇凉的,现在刑警队案子目不暇接,光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案子就快赶上隔壁半年的指标了,众人忙的是连轴转,再也没有人能空出手来干一件虚无缥缈的事了。 顾长风却在想,李珍的第一案发现场还没有找到,说不定能在那里有新的发现。 按照小弟给画的地图,又从警犬管理大队借调了两名警犬,一次堪称简陋的行动就这么开始了。 巧合的是,这个地点范围的中心,正巧是李珍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个山上。 这会是巧合吗? …… “河堤下发现异常!重复!河堤下发现异常!”对讲机里传来呼叫,伴随着信号的沙沙声。 顾长风脸色一凝,握着对讲机走出警车,走到空旷处:“有发现吗?” 那边先是一静,接着许多人走动的声音,过了半晌,终于传来警犬大队那边管理员的叫声:“支队!紧急呼叫!” “河堤处传来强烈异味,目前已经封锁了现场!申请立刻勘察支援!” 说是河堤,其实就是当初黄二狗尿尿的那个水塘的背面,这一座山,假设李珍的尸体在A面半山腰,那么这回的新发现,就是在B面的山顶。 这里杂草丛生,若是小孩走在里面摔了估计都没人发现,顾长风没急着过去,先拨了电话给上级申请支援,然后才赶了过去。 到那里一看,只见两名训导员牵着警犬远远站在一旁,河滩边上的一个小坑洞旁边,隐约可见被一堆杂草掩盖的一双人腿。 顾长风吸了吸鼻子,刚要走过去,警犬大队管理员递过来一个口罩,脸色一言难尽,还有些难掩的惊惧:“那个……先叫法医吧,您待会小心点,戴个口罩。” 顾长风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熟悉的恶臭扑鼻而来,他戴上口罩也只是心理安慰,掀开杂草一看—— 一具已经完全肿胀泡发的尸体仰躺在小河滩边上,尸体满身的苍蝇,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就连地上的石头都被尸水染成了绿色。 顾长风顿了顿,试探的脚又缩了回去。 “先……先拉警戒线,等法医过来。” …… 顾长风站在小河滩边上,良久之后,三四辆警车呼啸而来,为首的正是廖则同志,托顾长风的福,他们出警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备上了防毒面具。 “尸体现在什么情况啊?”廖择提着他的箱子,身后跟着助手小谢,小谢推了推眼镜,还从来没见识过这阵仗的他,惊惧的咽了咽口水。 顾长风一言难尽,只道“能怎么,巨人观了,这天气……难免。 闻言,廖择不由得脚步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防毒面具之后,刷的一下拉开杂草,便被这肿大数倍的尸体吓得生生闭上了眼睛。 小谢毕竟是个助手,看见尸体的第一眼就想吐。 “小谢………… “不不不老师你别看我,我不行我不行!啊啊啊!”小谢刚想去拉顾长风,结果人家一溜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两个法医恐惧又可怜的手拉着手,可惜小谢道行太浅,甚至都不能在这一摊滑腻的尸水里站稳,险些没一个倒栽葱摔进去,这不动还好,一动就完了,尸体满身的苍蝇受了惊,狂飞乱舞起来,两人忍着尸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眼泪汪汪的想把尸体抬到担架上。 尸体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了,不算他生前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此时此刻的他面部肿胀的完全看不见五官,只看见的迸发的脂肪,双眼突出,头皮分离,尤其还有一大堆苍蝇。 小谢之前是又想哭又想吐,现在只想回家找妈妈。 只靠两名法医显然并不现实,小谢和廖择两人轮流努力过了,但还是不行——主要是光靠他们两个完全抬不起来,巨人观之后的尸体体型大约有原来的两倍大,并且非常沉重。 没办法,廖法医只好颤颤巍巍向众刑警伸手求助,路东和陈博艺假装没看见,曹心禾看见尸体的第一眼就赶紧躲回了车里。 “……们这帮牲口!”廖法医恨恨骂道,最后仿佛瞎子抓阄一般抓住了一个人,便将他强行拖进了小河滩边上。 睁开眼睛一瞧,顾长风吊着一张驴脸看着他。 “赶紧的别废话了!这尸体得赶紧验!”顾长风一声令下,三个人合力,经过无比艰难的过程,终于勉强将尸体挪到了担架上,由于搬动的关系,尸体明显比之前更加膨胀,整个尸体都泛着一股一戳即破的油光,廖法医脸闷在防毒口罩里,瓮声瓮气的说:“赶紧的,我待会还得把虫子都夹走……呕!”话音刚落,一只硕大长条的蛆从死者的脂肪里钻了出来,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实在太过强大,饶是廖择也没忍住,反射性弯腰干呕—— 然后就在这时,因为他的手松了,担架一歪。 尸体的腹部同时诡异的向上一顶。 ——噗嗤。 明明只是非常轻微的一声气流,就好像可乐瓶子放气的那一瞬间,但是,三人的目光同时猝然看向了尸体。 现场仿佛静止了一瞬间,站在外围的人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三个飞速向不同方向奔袭,而担架上的尸体,因为腐败到了极致,在空中直接发生了爆炸! 嘭一声闷响,红的白的绿的完全四散开来,现场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奔逃,就连两条警犬都飞速甩脱了训导员躲到了警车的后面。 闻一口便足以飞升的气息刹那间爆裂开来,以尸体为半径,两三米以内全是蛆虫,在场没有人能逃过这可怕的超范围攻击,顾长风趴在地上,背后一片尸体爆炸的黏液和不明组织。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看向因为跑得最慢而被波及最严重的廖择,也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见,却还是喃喃说了一句:“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可怜廖择法医呕心沥血勤勤恳恳。 廖择勉强以手撑地站了起来,结果一听到顾长风这句话,立马两眼翻白软软的倒了下去。 顾长风勉强整理好心态,正准备去抬尸体,一转头看到了一把生了锈的短刀,就在尸体旁边,短刀生了锈,握把上还能看出明显的血迹。 “这……这个初检结果是什么?” “尸体为女性,目前是在脖子和脸上发现了较为严重的伤口,脸部被锐器连续击打,多处伤口,脖子上的暂时……看不出来。” 那这把短刀,是伤害了谁? …… 顾长风庆幸自己今天穿的只是地摊上二十块钱买的棉T,为了图方便,也没有戴手表,不然今天他的财产损失可能会赶上整个支队一个月的工资。 只是可惜因为这伙人的模样和气味都和生化武器有着高度相似,所以附近但凡是个能洗澡的地方都不能收留他们,顾长风只能先在科室的值班室简单冲了个澡,但因为排队人数众多,简单让自己看起来不太像生化武器了,就匆匆赶回家洗了个澡。 为了图近,他没有选择常住的房子,而是到了很久以前添置的一处房产,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问就是爸妈买的,以他的那点工资是绝对买不起的。 毕竟是顾氏企业唯一的独苗苗,这点牌面还是有的。 可惜的是尸臭味这个东西绝对比世界上任何气味的附着性都要强,他感觉都快把自己头皮搓下来了,整个浴室里都还是隐隐有那股味。 最后没办法了,再耽搁下去他就要成美人鱼了,只好换了衣服出浴室,临出门了还是忍不住闻一闻领口和袖口。 ……还是有味道。 他这处房子不算大,没有复试大阁楼,只是居家式的三室一厅,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房子交钥匙的时候爸妈有几个亲戚朋友之类的送过古龙水礼盒。 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他翻箱倒柜翻出来一个浅橘色的瓶子,确定是香水之后,刷刷刷一顿喷,快喷了半瓶子之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足以令直男窒息的甜香。 一看瓶身,再看包装 ——阿玛尼,挚爱。 这不仅是一支女香,还是一支知名甜系香水。 ……虽然心情十分操蛋,但顾长风赶着回局里办案子,还是毅然决然拉开了自家大门,接着,他就看见了打着哈欠出门扔外卖盒子的戚澄。 两方一打照面,都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 紧接着,戚澄似乎闻到了什么,瞧向顾长风的眼神突然微妙了起来。 第36章 36 戚澄心想, 平时看着挺严肃一人,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gay圈名媛。 顾长风这人心和他的眼睛一样大,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只是觉得真巧,自己居然和戚澄住到一块了。 “你什么时候搬的家?我怎么不知道。”顾长风之前是知道戚澄住在哪里的, 自己这处房产的邻居居然刚好是戚澄,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戚澄颇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我之前的房子是经济公司的,被收回了,我经纪人又帮我找了个新房子。” 她没明说, 但顾长风心里也已经了然, 新派娱乐整个公司都很奇怪, 更别说戚澄那每个月只有八千块钱的事了, 新派收回了之前豪华气派的大房子改到现在的小房子也不奇怪。 戚澄看他脸色有点奇怪, 于是摆了摆手道:“没关系,对我来说不管多大的房子我拥有的都只有那张床而已。” 她之前是住在复式大别墅,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没有家, 也没有亲朋好友。 不过顾长风居然也住在这里,这就很巧了。 她之前倒也的确没打听过顾长风的住所,因为她和顾长风说白了也确实不算多熟悉, 两人之间互利互惠罢了。 顾长风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 估计是因为这个香味。 “这个是因为我……”顾长风刚想开口,又觉得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巨人观啊尸体爆炸之类的有点不太好,所以堪堪止住了话茬。 “没事没事,我懂我懂。”戚澄眼含笑意, “你今天不上班吗?” 哦对,他还得上班。 顾长风没空再和戚澄扯犊子了,匆忙关门走人。 …… 湖海市北城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大楼门口,一辆牧马人风驰电擎停在门口,顾长风匆匆下车,顶着一身浓郁的甜香味踏进办公室,“马上安排尸检,提取死者DNA和数据库做对比,哦对了……小谢!” 倒霉催的小谢,本来想逃却没逃掉,吊着一张驴脸望着顾长风。 顾长风道:“你催催廖择,今天一定得把尸检报告给我。” 小谢呐呐得说了声好。 “是……那个,那个李珍的案子,周康坚持说自己和这个案子没关系,还说他老丈人是在污蔑他。” “死盯着他24小时审,不肯说就不放人,实在不行直接去他单位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曹心禾点点头,一阵风似的往询问室去了。 那具尸体蒙着一层白布, 被放置在铁架床上,廖择法医一边亲手推车钻出来一边马不停蹄吩咐:“快准备解剖台, 新风系统开到最大档!哦对了还有……小谢!你再调几个助手过来!” 小谢忙的团团转,险些变成一个陀螺。 与忙乱的现状相比,顾长风身上诡异的甜香味都显得不值一提了,廖择和几个助手穿着防护服匆匆把尸体运进解剖室,这次的验尸既考验技术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可怜几个助手还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学生,都穿着防护服连吐都不能吐,半个小时下来眼眶全是红的。 廖择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巨人观的尸体在陆地上还是不多见,更何况这尸体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一个助手下手重了点,拔了她一根头发,结果没注意把人家整个头皮薅下来了。 小助手“嗷——”的一声尖叫,差点没把她的头皮甩飞了。 廖择一瞧,简直是压不住火:“巨人观的尸体要轻一点啊!万一又炸了到时候这解剖室你扫啊。” 小助理眼眶红红,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死者的身份在三个小时后得到了解答,死者女,20岁,谭春华,来自青阳县,这个谭春华年纪很小,根据资料显示,她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她是中间那个,谭春华读到初中毕业之后就放弃了读书,进城打工了,至于工作是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毕竟她已经出来好几年了,但是极有可能是没有正经工作的。 顾长风从犯罪现场带回来的那把刀,有非常大的收获——那把刀居然是杀死李珍的凶器! 但是根据李珍和谭春华死亡时间的推断,谭春华起码死了有半个月了,现在已经把发现谭春华尸体的地方重点标记,假设谭春华死去的地方也能发现李珍的血迹和DNA,那么久可以断定,李珍一定是发现了谭春华的尸体,才被凶手杀害的,甚至于这两者是同一个凶手! 案件忽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谭春华和李珍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哪里共通了呢? 他们两个年纪差了两轮,谭春华是从小村庄里走出来的姑娘,寂静无声的淹没在了这个城市里,李珍家庭幸福,吃穿不愁,明明可以安度晚年,他们两个到底有哪里想通了? 最大的可能性大约就是谭春华去李珍的店里买了水果。 …… 这里乌七八糟的,顾长风带着人来到了谭春华生前的住所,明面上看倒也没什么特殊的,这座城市里总是有很多藏污纳垢的地方,大到城中村,小到公厕后面的野草,都是这样的人的生活轨迹。 谭春华住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比邻商业区,但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坡上去,就是一片低矮的楼房,如果是在夜晚,这里的灯火会随着纵深渐渐消失,无数的棚户、乱停乱放的共享单车、低矮且插着碎玻璃的墙面上还有小孩子的涂鸦,烂尾楼成栋的淹没在冷清的夜幕中,再往下一点,是比寻常房子还要低矮一些的地下室,若是人走在路上,如何窥得地下室呢?只有一个窗户,谭春华就住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虽然是住着地下室,但这房子还不是她一个人住,她还有一个室友,辖区内派出所已经和这个室友打过招呼,所以她现在是在家里面等着。 “什么东西?你说谁死了?谭春华?”谭春华的室友黑且瘦,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布料非常劣质的吊带裙,坐下来的时候裙摆甚至遮不住屁股,但她毫不在意,用手把头发都捋到一边去。 对于谭春华的死,她表示非常震惊,随后的反应是:“她不是死在我房子里的吧?房东知道吗?” 这个房子非常狭小,两个人只能挤在一间房子里,各放了一张床,床中间用一个衣架隔着,衣架上挂满了某个人的衣物,这个房间里除了肮脏的被褥和皱巴巴的衣服,就是满地让人难以下脚的垃圾了。 “哪些衣服是你的,哪些是她的?” 黑瘦女孩开了包辣条,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用沾满油的手指遥遥一指,口齿不清道:“衣架上的都是我的,她的都收在编织袋里。” 衣架上的衣服占了这房子的大部分面积,属于谭春华的不过一张床和床边的编织袋。 方寸之地。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合租的?” 这个她倒是答得爽快,她拍了拍手说:“上个月吧,我上个月搬过来的,我跟她平常时间碰不到一块,所以也很少在一块说话,我刚到城里来没多久,只知道她是理发店里给人洗头的。”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却把她问懵了,为难道:“这个我是真忘了,我这每天作息都是颠倒的,她也经常不回来,我上一次看见她可能都五月份了吧,就刚搬来的时候看见她几次。” 顾长风打量着她,她对于这个长相帅气的警察有着非常明显的好感,对他说话的时候都比旁人要客气三分。 “你身份证呢?” 黑瘦女孩哆哆嗦嗦从包里使劲翻找,最后抽出来一张递给他,顾长风看了一眼就直接还给她了:“把你真的身份证拿出来。” 现场其他勘验人员也愣了一下。 黑瘦女孩懵了,结结巴巴道:“……怎么看出来是假的啊。” 笑话,顾长风一个正处级支队长要是连个身份证真伪都看不出来那也太对不起他的级别了,况且这个阶层的人,他见过太多了,这个女孩子很明显是夜场的姑娘,这样的人通常面对的都是扫黄或者治安大队,要给身份证的时候掏出个假的也很常见,可惜的是这个假证做的属实有点糙,在顾长风眼里这个水准就和小学门口摆地摊画出来的一样。 吃了一瘪,黑瘦女孩这才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顾长风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身后的曹心禾,“你打个电话给扫黄那边核对一下。” 这女孩名叫黄晓丽,今年十九岁,来自另一个省的农村,初中肄业之后来到这座城市,这一点上她倒是和谭春华有些相似,不过不同的是,黄晓丽刚一来这边,就到附近的会所里上班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小姐。 黄晓丽赚得多花的也多,毕竟大部分金钱都用来买奇奇怪怪的衣服了,所以也剩不下多少钱,况且三不五时就扫黄,一扫黄就罚款,她也挺烦的。 黄晓丽虽然不明白正处级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看着这群人貌似比治安大队的人官大,于是就想打个商量:“那个……你看,我现在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能不能跟治安大队的黄主任打个招呼,下次别扫我了。” 顾长风边做着记录,边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节:“不行。” 黄晓丽立马变了脸色:“那就不关我的事,捞不到好处我干什么事?” “想要不罚款,除非你别干了。” “谭春华平时有没有朋友?你把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间再记录的详细一点,她失踪前几天是否有异样的言谈举止?” 黄晓丽敢怒不敢言,撇着嘴答道:“朋友?她能有什么朋友,她就是个打零工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上班的时候她在睡觉,我回来的时候她又不在,我们两几乎没说过话,不过她平时总是抱着个手机聊天,我那天无意中问了一嘴,好像是有个男朋友。” 男朋友?“你知道她男朋友叫什么吗?” 黄晓丽说:“她没跟我提过,我也没见过,但是偶尔听到她们发语音,她好像管那个男的叫什么,家宝。” 家宝? 这个名字说普通倒也挺烂大街的,但是光凭一个名字也看不出更多来,顾长风只好继续问其他问题:“她已经失踪很久了,你都没发现吗?” 这个问题却让黄晓丽沉默了一下,她看着顾长风说:“我觉得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活法。” “?”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出来打工,这样的室友太多见了,这样的房子,房租是按月交的,没有空调没有热水甚至没有厕所,什么正经人会在这里住呢?稍微有点钱就搬出去了,还是一声不吭的那种,我好几个室友都是这样的,一声不吭的就搬走了,也不关我的事,室友走了我刚好一个人独占这个房子。” 黄晓丽话糙理不糙,这样的人,十几二十岁,居无定所很正常,房租一个月一交,说走就走,被褥衣裳之类的反正也不值钱,没必要特意打招呼,剩下的一两百块钱的房租也没人会在意的。 这是一个虽然穷,却十分“大方”的群体。 “你知道她的工作是在哪个理发店吗?” 黄晓丽琢磨了一下,还真让她给想起来了,“她以前给过我一张会员卡,说是店里要拉业绩,哪个店叫啥我忘了,卡我还放在包里呢。” 根据黄晓丽给的那张会员卡,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这家理发店,可惜理发店老板表示,这样的临时工太多太多了,基本上就只来一两天,帮客人洗洗头,一两天之后做的不耐烦了就跑了,反正工资是日结,甚至都不用身份证登记,反正也没人会去找麻烦。 但是从理发店老板那里,却得到了死者谭春华男友的另一个信息。 “她那个男朋友我见过,她就在这干了四五天吧,那男孩子来过一次,梳个飞机头穿个豆豆鞋,看着挺社会的,估计也是在社会上混的吧,不过对她倒是挺好的,还给她买了烧烤吃,结果那天客人多,她下班有点晚了,他们两个就吵了一架,我好像听见她男朋友说什么,马上就要大钱了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听明白……哎警官,谭春华怎么了?还能回来不?她上回提前预支了20块钱提成说要还的。” 顾长风冷冷道:“她死了,你的20块钱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理发店老板先是一惊,接着呐呐道:“好吧……也……也不奇怪。” “不奇怪?哪里不奇怪?”顾长风蹙着眉问。 “啊?我的意思是……像她男朋友和她这样的小年轻,年纪轻轻在外面不学好瞎混,被哪个大哥打死了或者关起来了都不奇怪啊,我这有个洗头妹,每次不见了就铁定是进看守所了,我问都不用问的。” 询问到了最后阶段,顾长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你记不记得她男朋友长什么样?” “记是记得,但是我说肯定也说不出来,就普通人那种,头发都没染。” 顾长风点点头,临出门了,忽然想起来黄晓丽说的什么家宝,他掏出手机,调出前两天烧烤摊上被黄二狗一刀捅死了的倒霉鬼李家宝的照片,递给理发店老板:“是这个人吗?” 理发店老板一看照片,惊道:“原来你认识啊?!就是这个小伙子!” 第37章 37 这些事情, 这些死者,说是有关系,但未免听起来太过离谱, 先不说李家宝的死完完全全就是意外,他的死就是因为两方小混混打了一架, 然后他无意间被人给捅死了,黄二狗都送到法院去了。 结果现在, 他的女友被半个月前被人凶杀? 如果说是巧合,这巧合发生的概率未免也太高了点。 “黄二狗关在哪?” “看守所吧。”曹心禾道。 “成,你跟那边打个招呼, 我待会过去一趟。”顾长风思来想去, 还是需要过去一趟, 虽然黄二狗说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并且他一直坚持说那把刀是别人捅进去的。 不过现场所有证人都表示就是黄二狗, 所有人都互相认识,没有那种电影一样的情节,比如现场其实有另一个人, 是他窜进来捅了李家宝一刀, 捅完就跑了。 全局监控显示因为大排档是有护栏的,从事故的发生到结束共有12人参与,包括当时在远远的另一桌吃饭的顾长风和一位不知名女子, 当天晚上大排档并没有全部坐满,这伙人看着凶神恶煞一般人也不会和他们坐到一块去, 其实就是相邻的两桌因为“瞅你咋地”这种问题打了起来,这十二个人其实很好认,毕竟一般会不会把头发染成彩虹,事发时李家宝坐在桌前, 靠近路灯45度角的位置,而黄二狗坐在另一桌,和他刚好打了个对角。 事发开始,这十二个人,李家宝这边开始有穿白衣的小混混指着对方骂了什么,然后黄二狗这边的一个男生就抄着凳子站了起来,两边很快就打起来了,在这个过程中,旁边几桌没有人靠近,除了离的很远的几桌还在吃饭,以及顾长风他们咋另一边打架之外,事发位置的两桌并没有人参与进来。 监控锐化许多倍以后,也能看出来,当时基本上是人头攒动,李家宝和黄二狗基本在人群的最里层,其中零点零一秒,监控拍到了一把刀捅进了李家宝的肚子,而再进一步放大锐化,可以看出这只握着刀的手上戴着一块手表,当然——黄二狗当时就戴着手表。 认证物证俱在,除了黄二狗,每个人都皆大欢喜。 这个词还真没用错,李家宝的父母最关心的是能陪多少钱,对于这个儿子则是表示赶紧火化了吧,孩子死了之后,倒是李家宝在道上认得那个所谓老大,带着一帮人到殡仪馆磕了个头。 这几天的事情太忙太乱,李家宝的父母了解到黄二狗的家庭情况也没比他们家好多少,判赔的再多估计也赔不出来,正准备去那个大排档闹一阵。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奇怪,很多时候法院的判决虽然公平,但是实行起来难度非常大,就比如像这样的过失杀人,假设法院判赔20万,但是人家家里把破房子也抵押了也凑不出十万,家里面孤儿寡母,没有青壮年,收入只能吃低保,能怎么办呢?你能把对方杀了吗?杀了那赔钱的就是你了。 如果有的选,谁不愿意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呢?大排档老板也不是傻子,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几天这两边轮番到派出所来闹,在辖区内出命案本来就是意料不到的事,更何况这还是因为黑.社会斗殴死的,派出所的人忙的脚不沾地还得对付这两尊大佛,派出所的主任隔三差五就打电话到刑警队来吐苦水。 …… 那天发现谭春华的尸体是完全偶然的,当时那个小混混说那辆车是偷的,还真是偷的,这种事情说起来其实很常见,基层民警很大可能做不到像刑警那样,毕竟基层民警碰见的大多数事情都是些招猫逗狗的小事,例如张三家的狗打了李四家的鸡这样的事,说起来其实也怪无聊的。 更何况,在这座城市,有许多事情是找不到结果的,丢失的千元机、再在街上被闲得慌的人弄脏的裙子,虽说大家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但如果每件事情都找警察,警察也忙不过来。 小混混叙述这段偷车历史的时候,整个就很离谱,他居然是在自己家门口偷的,并且对于这样的事情居然有罪,小偷也觉得很离谱,在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这样的事情能算是有罪呢?那小三轮都放在自己家门口了,那不就等于是他自己的东西了吗? 小混混的家住在离那座山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他父母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爷爷眼神不太好使,门口凭空多出来一辆车他也没觉得哪不对劲了,小混混毕竟是个年轻人,看见了一辆车,当然是高兴的——就算不值钱也能卖个几百块吧? 通常来讲,并不会有人去在意一辆车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更何况就像是他之前自己说的,这样的小三轮在乡下很常见,有时候沾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奇怪,油漆啊或者别家杀鸡之类的。 这辆车目前是已经坐过了全部的检测,除了那个小混混的dna和谭春华的dna以外,并没有检测出其他人的。 其实顾长风在得知谭春华的男友就是前段时间烧烤摊上被误杀捅死的李家宝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些案子都是垒起来的,一个接着一个,排成一条,后一个人就好像是前一个人的清道夫,这些人居然全都能串在一起。 这些巧合聚集在一起,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是巧合的话,这样巧合多来几次,顾长风就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麻利退休了,还不如去开个彩票店。 …… 戚澄这几天倒是清闲,有时候经纪公司这玩意就是贱得慌,当你没工作的时候,它就是不给你安排工作,宁愿被粉丝追在屁股后面骂,也坚决不作为,把“废物”两个字贯彻的非常彻底。 虽然录的综艺暂时不会播出,但戚澄毕竟是一线明星,她去哪没有站姐跟着?当天的路透早就被放出来了,粉丝很快炸了锅,他们并不知道戚澄具体伤势如何,但是很明显从威亚上摔下来不会是小伤,为什么戚澄只休息了不到十天就要工作了?寻常人当然不会往戚澄本人的确天赋异禀这个角度去想,只会觉得这个经济公司又他娘的作妖了。 说来也是,一般人估计都会这么想,戚澄看着这么瘦,女明星不都是一顿饭只吃一杯米的吗?那她这么瘦看着也这么疲惫,肯定不是自愿复工的,肯定是经纪公司为了钱在逼迫她! 这事很快就轰轰烈烈又闹上了热搜,新派娱乐无奈只能出来澄清了,表示并没有故意为难艺人,戚澄出院是合理的,但是当然——没有一个粉丝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粉丝绝对是最会翻旧账的人群,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全部是粉丝列了长图的“十宗罪” 新派娱乐的公关跟屎没什么区别,当然了,他们这样对待头部艺人肯定是会遭受到应有的惩罚,这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所以,理所应当的,戚澄又休息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渔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位。 她今天一天的生活就是点了份外卖,然后看着综艺吃完了外卖,出去扔盒子的时候居然碰见了顾长风,顾长风也住在这里还是挺没想到的,尤其是对方顶着一身的甜香味。 这就很诡异。 戚澄也不是闲的没事干,通常情况下来讲,她懒得去考虑那些和新派娱乐无关的事情,她和警方的关系就像叶旭东说的,其实是合作关系,她并不是警察的间谍之类听起来就很电视剧的人物。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当初把戚枳放到叶旭东那里照顾,也是因为对方的警察身份,她当时的想法就是——我的弟弟起码在这个社会上,得是一个清白干净的人。 至于什么算清白干净,戚澄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个结果,反正她自己不算。 …… 到了晚间,她出门倒垃圾,顺便到楼下散个步——因为这个新小区的房子虽然小了点,但好在小区的地理位置和绿化做的很不错,就连她这个常年自闭人群都难得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心。 她只逛了一圈就上楼了,其实很多明星是真的不爱出门不爱动弹,毕竟谁上辈子也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没人会喜欢自己每次出门都顶着被人发现的风险的,毕竟要是出门被发现,像戚澄这个咖位的,轻则是被营销号和不知名小报嘲讽一下,重则就是上热搜被鞭尸,然后一样是营销号和粉丝的大乱斗,反正乱七八糟的看着就头疼。 结果她一上楼,就发现了这个小区由于封闭性做的没那么好而造成的后果。 她的门缝里居然放了一个信封。 她走近一看,居然还用的是火漆烫,包装还挺漂亮,险些让她以为是哪个粉丝送的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是用打印的宋体写的一段话——戚橙,我知道你的身份,到这里来。 用的是橙,而不是澄。 下面附着的是一个地址,也是在湖海市。 戚澄的目光一下冷了。 第38章 38双更,嘿嘿 戚澄转过一个弯, 她今天没有工作,不然也不会有空来这里,那张纸条代表着什么其实她并不愿意去思考, 对方是敌是友也并不清楚,但她向来是不愿意把事情藏着掖着的, 事情总得走到明面上,才能看得清楚。 临出门的时候简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她想了想直接挂掉了。 此时还是青天白日,外头的太阳把地面烘烤的滚烫,戚澄戴着口罩和帽子成功把自己捂出了一身汗, 这里是个老小区, 看着挺普通的, 既不是那种一看就生活惨淡的却又不至于高档, 多半是廉租房或者安置房一类的。 小区里没有什么电梯, 而且这里的单元楼分布也十分诡异,至少戚澄觉得自己是有点无法理解的,所以她几乎是过了很久之后才找到那个单元楼。 这个人住在七楼, 爬楼梯都花了很长时间。 终于到了, 她却忽然有一种不敢开门的感觉,她开始害怕开门之后会看见什么。 她闭上眼睛,小时候, 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狂奔,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后面, 隐藏着血液和刀锋的碎片,每一口呼吸都是对她皮肉的割裂,她不想去开门,更不想踏进那个房门一步, 可是——黑暗中,那扇门被拉开了一个小缝,从里面伸出来一只大手,粗暴的将她拖了进去。 或许进去的并不是那个时候的她本人,而是沉入海底的意识。 她想着那茫茫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奔跑,唯一的信念就是年幼的戚枳,她向着那陷阱密布的山林深处奔跑,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被笼罩的白雾,身后是无数人的怒吼和尖叫。 她跑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天里,站在了另一个扇红色的门前。 “梆梆——”她敲了敲门,可是门居然没有关,只需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她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过时的短袖,衣服的缘边洗的发白,看着年纪大约快五十岁了,他坐在沙发上,没看电视,而是看着茶几上的一个相框。 看见她进来,那个人也明显愣了一下,接着马上警惕了起来:“你是谁?” 戚澄也愣了一下:“你不认识我?” 也对,她戴着墨镜和口罩,她亲妈来了估计也认不出她。 那个人依旧很警惕:“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戚澄心里暗道奇怪,试探道:“你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吗,一直住在这里?” 那人点点头:“是啊,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戚澄估计着是走错了,于是捎带歉意的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走错了,打扰了。”说完,她转身就准备走了,结果这时,那人反而又站了起来,说:“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要今天来我家的?” 戚澄怀疑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现在的情形颇有些一唱一和的味道,反而让她不敢贸然行动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招呼道:“你坐吧,应该是我女婿叫你来的,你是不是认识我老婆?” 戚澄心想你们估计是真找错人了,于是准备走了:“我真不认识,走错了,不好意思。” 结果她才刚回头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屋里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是个男性的声音,听着声音倒是年轻许多:“你是戚澄吧?那个信……是我放的。” 戚澄回过头,这个人大约只有二十几岁,容貌倒是挺端正。 戚澄可以肯定,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所以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真名的? 三个人坐在一起,戚澄才逐渐从这场堪称荒谬的对话中缓过神来。 这两个人,是一起案子中,死者的家属,死者名叫李珍,年轻男人叫周康,是她的女婿,年迈的那个是死者李珍的丈夫。 戚澄没搞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周康说:“我知道你是一线明星,肯定不想掺和我们这些事情,但是……我大哥说这件事情可以找你帮忙。” 戚澄心想你大哥是哪位啊。 结果那人还真的掏出来照片,戚澄一看,脸色铁青。 …… 陈权在厨房里做饭,戚澄和周康一张桌子分立两端,和刚进门时候基本放松的态度相比起来,现在的戚澄如果要形容,就好像是一只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的刺猬,只见她两手抱胸,下颌微抬,语气冷的好像冰碴子。 她取了口罩,却没有摘墨镜。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 对面的周康显然有些紧张,他搓着手说:“我大哥说,你不会告诉警察的,她说有事的话找你就可以了。” 戚澄高悬着心忽然又放下了,她盯着周康,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你继续说。 周康说:“我知道你是一线明星,平时也不会有空搭理我这样的人,我要不是岳母娘出了意外估计这辈子也没资格和你这样的人说话……” 他絮絮叨叨的,戚澄越听越不耐烦,眉峰紧锁:“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我没空陪你耗。” 周康说:“那我就直说了……我大哥说你可以帮我,你帮我签到新派娱乐去,还有,他说你和那个警察关系很好。” 戚澄一抬眉,“哪个警察?” “就……就那个官特别大的,我就记得他了,他说你们两个关系好像挺好的额,住也住在一起。” 戚澄只觉得荒谬,自己什么时候和顾长风住在一起了? 当然,这话她没开得了口,因为周康接下来说的话,简直令她震惊。 周康说:“我已经知道是谁杀了我丈母娘了,但是我和我老丈人已经算清楚了,这个人我们惹不起,但是躲得起,现在警察很怀疑我,所以要你帮我遮掩。” 戚澄并不认识李珍,甚至并不知道顾长风最近在查什么案子,可是……“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你不敢告诉警察,却敢告诉我?” 她是该怀疑周康的智商太低,还是怀疑周康太过自信呢? 周康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我丈母娘的事情背后的水太深了,我碰不到的,既然人都已经死了,我丈母娘在天之灵也能保佑后代的。” 戚澄嗤笑一声。 但是不可否认,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她的确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第39章 39没得选 幼年, 她牵着年幼的男孩奔跑过田埂,父母生来死去,周围的人交替变换, 她回到家,把弟弟安置在一旁, 炎炎夏日里,小木桌上的锅碗瓢盆都被擦得包浆了。 小碗里, 水面上有一只蚊子,不知死了多久,寂静又惨淡。 弟弟喊着渴, 她小心翼翼吹掉那只蚊子, 抖着手端给弟弟。 “戚枳, 你要好好长大。”她蹲在戚枳面前, 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 年幼的戚枳还不明白长大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用稚嫩的嗓音笑着说:“姐姐也要长大。” 她的目光黯淡下来,摸了摸戚枳的头:“嗯。” “唰——”大门被拉开,两姐弟身子同时一抖, 一个男人从里面拉开房门, 黑且胖的他看了一眼两姐弟,极不耐烦的一屁股坐在了桌前,桌上没有空的杯子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杂种!” 小戚澄和戚枳颤颤巍巍看着他。 还没等看清,戚澄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生理反应的眼泪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她委屈巴巴的坐在地上,接着是头发被揪住,那个男人的巴掌总是能精准的打到她的脸上。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其实都已经记不太清, 戚澄只记得戚枳的哭闹和男人尖着嗓子的吼叫。 她好想跑。 动荡。 颠簸。 她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跑出去了,她到底是跑出去了,还是依然在柜子里呢? 我会死的吧,总有一天。 灵魂仿佛在深海里飘荡,海面上既有母亲软弱的眼泪、戚枳脆弱的哭喊,还有继父没完没了的打骂。 哗—— 她从水面探出头,旁边是洗衣服的母亲,继父不在,这让两人多少有了些说话的机会。 “妈……”她委屈巴巴的叫。 母亲瞥了她一眼,但是并没有其他反应,于是她又喊了一次:“妈,我好疼。” 母亲黑着脸,不曾对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关怀,如果仔细听,便能听起来,她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念叨着:“死了最好,死了最好,都死了……了吧。” 戚澄没听见,所以她只是失望的游出了河面,向着田埂另一边跑去。 农村里的小水塘其实很多,淹死个把人也不奇怪,她的父母从来不会像别的小孩家长那样制止孩子去玩水,或许他们心里想的其实是——淹死算了,淹死最好,省一笔钱,改善生活。 那个人是她在小山村里的第一个朋友。 他叫卫诫。 叫卫诫的小男孩说,自己也是被父母遗忘的孩子,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戚澄心想,我没有被父母遗忘,我的亲生母亲每天都在那个水塘边洗衣服。 可是她想了想,又想不出来自己的父母有什么用,遂摇头闭嘴了。 那个叫卫诫的男孩子在山村里躲了几天,这样的小村子里对于小孩其实有种天然的恶意,卫诫不能去别人家里借宿,因为可能会有人贩子把他卖掉,况且作为一个孩子来讲,卫诫长得也很好看。 戚澄从小就会游泳,虽然只是在村子里的小水塘里游一游,她从河面探出头,发出快活的笑声,很快游到了岸上,又爬到了石头上,像一条软软的鱼一样趴着。 仲夏傍晚的夕阳映着她洁白的侧脸,小孩的皮肤亮的仿佛隆冬里松枝上的雪,她打了个哈欠,问卫诫:“你为什么不下来和我一起玩?” 卫诫默不作声的看了她好久,才慢吞吞的说:“我不喜欢玩水。” “玩水会怎么样?”戚澄看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卫诫的回答是:“会死。” 这个回答并没有吓到她,戚澄咯咯直笑,又问卫诫:“那你们家很有钱吗?你不会游泳的话,你会什么?” 卫诫显然并不像和她进行这样幼稚的对话,所以卫诫直接说:“我会离开这里的。” 离开等于分别,年幼的戚澄懵懂的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你可以带我走吗?我不想在这里。”她皱了皱鼻子,软软的控诉自己的父母:“我爸爸死了,这个叔叔好凶,他每天都打我。” 风袭卷着热浪奔向未来,裹挟着远方的城市的气息,小女孩眸子里映出了万千星辰,卫诫看的很明白,她在期待离开这里,在期待一个没有暴力和不公的未来。 “好。”卫诫轻声说。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哦对了还有我弟弟,我要带我弟弟一起走。” “你要永远记住我。” 那句话的音调久久回荡,她茫然的想着,我怎么会忘掉你呢?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接着,她们的身影变高边长,她午夜梦回,看到那张照片,居然又回忆起了噩梦的童年。 她在黑暗中迷蒙抬头,可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夜里小山村的连天火焰,继父满身都是爆炸的余烬,母亲在小屋里大哭,她被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大人带走,不管她怎么回头,都再也看不见母亲一眼。 接着,她和戚枳被分开,她被推进房间蒙着眼,过了很久之后,她听见了久违的小伙伴卫诫的声音,卫诫说:“我承诺过,要带你走的。” “我的承诺兑现了,你的呢?” 随着他这句话话音落定,那些玩耍欢笑的过往、小山村里干燥的浮尘、和城市里灿烂的灯海交相辉映,继父的怒吼和母亲的哭泣都汇聚成了一道看不见的洪流,它们撞破了尘世的规矩和法则,以血肉之躯堕向了地域。 …… 小山村失火,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死亡人数不知凡几,那个时候戚澄正牵着戚枳,坐在去往福利院的车上。 他们是被上面吩咐过重点照顾的孩子,所以分到的福利院条件并不差,戚枳还不明白什么是死,甚至还抽空问了一句:“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戚澄没说话,前排的工作人员恶意满满的说:“你们爸妈都死了,不会有人来接你们了。” 哦,是啊,我知道。 我看着他们被烧死的——戚澄心想。 …… 戚澄穿戴好明星必备的口罩帽子,疲惫的开始一天的工作,昨天简宁给她打的电话被她悉数挂掉,今天早上一过来简宁就忍不住抱怨道:“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我给你打的电话你都没接。” “没干什么,出去玩了。”戚澄淡淡道。 简宁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但是也没多问,快到拍摄场地的时候,戚澄忽然问她:“你知道古潮这家公司吗?” “古潮?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戚澄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把周康的资料递给简宁,“这个人,你把他的资料给朱总,就说是我引荐的,朱总会签他的。” 简宁接过周康的资料,粗略看过几眼之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人身高和脸都比较一般,而且年纪也大了,你确定朱总会签他” 戚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般。 但是……她瞥了一眼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淡淡道:“他会的。” 朱有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恶心戚澄,他动不了她,却可以恶心她,并且是无休止的恶心她。 最关键的是,戚澄没得选。 第40章 40周康是凶手! 窗外是一轮碧玺的月, 五星级大型酒店内,他戴好白手套,由侍者将他带进房间。 不愧是湖海市最繁华昂贵的地方, 就连地板都是铺的天鹅绒。 他刚从国外回来,说话间还带着些对中文的不熟悉, 甚至是有些滞涩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正如他正送到唇边的酒一般,醇厚又神秘。 过了一会儿, 有人敲了敲门。 其实门本就没有落锁,只需要轻轻一推便开了,所以他只是高声喊了一句“进。” 门外站着的是朱有旺, 这个新派集团的掌权人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弱势, 他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意, 推开了们走到这个年轻人身边, 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为对方点起了一支烟, “卫总,您可算是回来了。” 卫诫淡淡点头,他对朱有旺并没有多好的态度。 好在朱有旺也根本不在意这个, 他说:“您走之前吩咐过我的事情, 我都记着呢,戚澄一直在这里,她走不出去的。” 果然, 卫诫眼里多了丝满意,他勾唇一笑:“那就好, 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朱有旺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卫诫已经轻叹了一口气,把身子往后一仰,道:“你安排她尽快和我见面吧。” 这下子朱有旺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他呐呐的点头称是,很快就出了房间。 …… 顾长风已经带着人快把这个小山头翻遍了,也没找出第二条线索来。 根据黄晓丽说的,谭春华生前辗转各个理发店和黑中介市场,只是打点零工,但有没有存下来钱这事她也不清楚,并且黄晓丽还说了一个很重要的点,谭春华从来不给家里寄钱。 “不给家里寄钱?”顾长风狐疑的重复了一遍。 “对。”黄晓丽点点头,又皱着眉语速飞快道:“你不知道,我们这种农村出来的女孩子,不就是为了家里人的体面吗?这一辈子反正也就这样了,还不如趁着年轻多干几年好给家里挣出来一套房子,免得爹妈在村里受人欺负。” 旁边的路东因为家里是个女儿,就忍不住问道:“那你自己呢?” 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让黄晓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我们是女孩子,又是农村里面的女孩子,爹妈肯把我们养大就很好了,出来做事了不就要给老子娘寄钱吗?可谭春华她就从来不寄,我都听到过她妈打电话过来骂过她。” “骂她什么,骂她不肯寄钱?” 黄晓丽一哽脖子,恨恨道:“对!她那个手机喇叭坏了,声音特别大,有时候她打电话我都听得到对面的声音,她妈说她从来不给家里寄钱,搞得他们在村里遭人家笑话。” 对于村里的家庭来说,他们畸形的思想里,根深蒂固的是出去打工的女儿不给家里寄钱就是不孝顺了,孩子养到能跑能跳的时候就要出去回报家里了,只要家里有儿子,就必须要榨干女儿最后一滴血的。 说到这里,黄晓丽说:“我所有钱都给家里了,我妈还夸我,说等我不干这个了就回村给我找个好亲事嫁了,到时候彩礼钱都让我收着。” 路东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道:“村里的彩礼钱才几万?你……台的钱干个几年可就不止这个数了,你爹妈摆明了偏心你弟弟。” 黄晓丽丝毫不恼,笑眯眯的说:“我又不傻,我还指着我弟弟以后给我养老呢,男人都靠不住的,我弟弟现在知道我对他好了,以后他有本事有出息了,也会对我好的。” 是吗?这个问题似乎是没有答案的。 但黄晓丽似乎是这么觉得的,甚至于她提出来这件事也是因为,她觉得谭春华怎么能不给家里寄钱呢?谭春华和她一样是村里出来的姑娘,甚至和她一样家里有弟弟,有等着在村里盖房子的父母,谭春华也没挣多少钱,就这么遮遮掩掩的。 说到钱,顾长风忽然想起来了,“谭春华没有把钱给家里,那她打工这几年应该也存了一些吧,你知道这些钱在哪吗?” 黄晓丽顿了顿,脸色忽然不好看起来:“她就是个穷鬼,能有多少钱,再说了,她平常虽然是挺省的,但是大城市的开销可不比乡里。” 说着,她甚至还出示了她上个月借给谭春华一百块钱的微信转账记录——这两个人虽然是室友,但关系属实是不怎么样,微信聊天完全没有,只有黄晓丽给她转了一百块钱,谭春华回了一句谢谢。 “她有没有跟你说,这一百块钱是拿去干什么的?” “没说。” 黄晓丽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了,临走的时候,顾长风忍不住说:“你这些年赚了不少吧?为什么不早点收手呢?别再往家里寄钱了。” 黄晓丽愣了愣,撇嘴道:“没多少,老家盖房子可远远不够,我们家本来因为之前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被人笑了很久,现在要是再拿不出钱来盖一个气派的新房子,真的要被人笑死了。” 顾长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见识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她们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在强戒所或者因为得了性.病最后老死在医院里。 有些事并不是你觉得不会发生就可以规避掉的,这个人群普遍受教育程度低,素质也相对低下,她们不明白什么叫做男女平等,觉得这就叫现实,而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找个会所出台的确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可是后来当你逐渐深陷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当年某个客人递出去的一根掺了东西的烟、或是妈妈桑数次的诱惑,都是堕落的开端。 …… 与黄晓丽相比,谭春华的父母对这个女儿都不能用不关心来形容,那根本就是冷漠,他们甚至不知道谭春华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个女儿不能给他们寄钱,那就是养了一个废物。 “养她有什么用?也不晓得给家里寄点钱花,她弟弟还要读书的嘞,我跟她说了无数次了,弟弟在上学、又是个男孩子,用钱的地方多的很,她就是死攥着她手里那点钱不肯拿出来,你说,你是当官的你说她这是不是死了活该?”谭春华的母亲如果看模样估计都快六十了,常年的劳作生活使她的皮肤日渐粗糙,她身形干瘦,说话时候的唾沫星子能飞三尺高。 谭春华的父亲在一旁点头,后面躲着的是谭春华的弟弟,看着年纪大概十几岁,顾长风让他带自己去谭春华的房间看看,结果他说:“她没有房间,俺娘说她不肯给家里寄钱,住的地方改成柴房了。” 顾长风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说:“那她的东西呢?衣服、书本之类的还在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 甚至对于男朋友的事他们两个也知之甚少,他们只知道谭春华一直不肯往家里寄钱,虽然也没问他们要过钱,但是女孩子嘛,养这么大了也出去挣钱了,居然不该家里,那肯定是不对的啊! 听说谭春华之前谈了一个男朋友,这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孩子家里怎么样?能出彩礼钱不?家里的房子太破了,以后儿子结婚都没地方住了。 顾长风没说李家宝也死了的事。 最后要走的时候,谭春华的弟弟忽然跑出来拉住了他的衣摆,仰着脸问他:“我姐姐真的死了吗?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长风沉默着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个孩子不会有其他反应,没想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引得在屋子里待着的父母两人都出来了,母亲很快把他搂在怀里,责备的看着顾长风:“你是干嘛的?当官的欺负个小孩子干什么。” 她弟弟抹着眼泪说:“班里的同学都有姐姐,我就是没有,他们会笑话我的。” 顾长风没再搭理这个小孩,转身上了警车。 …… 这些案子就跟套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谭春华身边的那把刀是杀死李珍的,可是杀死谭春华的那把刀又在哪里呢? 经过几天几夜的搜查,这次终于在河里,发现了凶器。 凶器是一把单刃刀,也是世面上比较常见的,一种,除了刀之外,还用到了石块,石块被用来划烂了谭春华的脸部——而通常来说,破案死者脸部的行为,都是一种遮掩的行为,对方害怕这个人的身份被人认出来,所以才会破坏脸部,在一些案件中,砍断被害人的手也是一样的,目的是为了抹掉指纹信息,拖慢警方破案的速度。 但万幸的是,凶器上居然发现了一枚较为新鲜,并且能在数据库对比出来的指纹。 ——是周康。 得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震惊的,因为从表面上来看,周康和谭春华几乎没有任何人际关系上的重叠,周康虽然作为社会人的身份是稍微窝囊了那么一点点,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杀人狂啊。 难道周康也杀害了李珍? 之前周康被关在讯问室里审了几十个小时,什么都没审出来,最后因为快要超过时间了没办法,只能把人给放了。 这次有了板上钉钉的铁证,周康跑不了了! …… 周康的妻子陈媛媛是个有些微胖的年轻女孩,平时从事的是教师工作,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看见警察来她家里居然没有丝毫震惊,甚至非常平静的问:“是周康吧?他犯了什么事?” “周康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需要回警察局协助调查。” 陈媛媛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你们之前没来问我,我也就不说了,现在既然你们都来了,我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也准备搬走了,我妈的事是不是查不出来了?” 顾长风只是说:“目前李珍的案件还在侦破当中。” 陈媛媛了然,说道:“我给你们看个东西吧。”说着,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张还没有过塑的照片推到茶几上,顾长风接过照片一看,居然是周康和戚澄!?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扯上关系。 陈媛媛说:“周康之前跟我说的什么古潮公司,什么投资,听着就像是骗人的,我也没在意,结果……其实我之前就怀疑他是不是出轨了,所以一再派了私人侦探在跟踪他,昨天居然真的被我拍到些东西了,跟他出轨的居然是大明星。” 她笑了笑,难掩酸涩:“我哪里比得上她?” 顾长风看了一眼照片,不知道是在哪里拍的,估计用的是长焦镜头,这个人所处的位置并没有离他们很近,而照片上的两个人从姿势上来看也未必有多亲近,两人并排走在路上,拍到的只是一个侧面。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拍到了这样的照片也并不会怎样,但戚澄是大明星,大明星的身份就无形中限制了许多,周康如果不是和她关系亲密,戚澄怎么会冒着被拍到的风险和他在一起? 顾长风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无意识捏紧了照片。 “警官?警官?还在听吗?”陈媛媛温柔道。 “在……在,不好意思。”顾长风匆匆回过神来。 “好,那我继续说。”陈媛媛倒是很温柔。 “我发现我老公出轨是两个月前,因为他平常工资很低,所以很多财务都是我在管,我查他的财务记录,发现他频繁的出入一个会所,那个会所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干什么的那种,因为他是在厂里,周围都是些打工的,所以不会是什么办公室聚餐,我逼问他之后,他告诉了我,说他是在投资自己,但我始终不相信,当明星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荒谬,我也不认为他有当明星的能力,我拒绝给他缴纳培训之类的费用,之后我们的感情就淡了下来。” “他一直嫌我身材胖,我知道,甚至我也知道自己的外形条件在择偶方面并没有很大优势,但是我的胖是因为小时候吃药,生病了导致的,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不然按照周康的条件,我也不会选择他。” “我正式发现他出轨是在上个月,他身上带着劣质的香水味,我也分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就好像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那些不学好的小姑娘身上最常有的味道,而按照我和他的人际关系,他身边基本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后来蛛丝马迹越来越多,他开始夜不归宿,身上带着女人的长发之类的,总之跟拍电视剧一样,就不赘述了。” “我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还挺贵的,但是什么也没拍到,我只知道这个人的确存在,但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住在哪里,我也不敢和他离婚,因为如果和他离婚了,我的父母会很担心我,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当时的想法其实是把这个女孩子约出来谈一谈,看她愿不愿意自己放弃,如果她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给她一些钱补偿她,我自认为,我为了这个家庭,已经放弃的足够多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听见了周康的电话内容。” 是夜晚,她因为尿意从床上醒来,迷迷糊糊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周康站在客厅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语气有点恶劣:“你不要再问我要钱了!我真的没有钱了,我当初说的有钱都是骗你的,你再问我要钱,我也没有了。” “照片?什么照片?” “我艹你个贱.婊.子,你还做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偷拍的?不就是五千块钱吗?我给你我给你,你别告诉我老婆。” 显而易见,是对方威胁他,如果不给她五千块钱的话,就把出轨的事告诉陈媛媛,陈媛媛那个时候坐在门里,目光不远处的客厅,她心想,这样有什么意思呢?我都已经知道了。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再过一段时间,是一个雨夜,周康淋了很大的雨回来,陈媛媛一看他满身的水就骂他:“你干什么去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打把伞吗?” 周康面色有些呆滞,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陈媛媛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可是猜测跟那个出轨的女孩子有点关系,也就不想管了,她假装什么也没看出来似的,淡定的和周康一块吃了饭洗了澡,两人还依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一会电视。 接着到了晚上,她又起夜去上厕所,这一次她发现,在厕所里有一把女人的头发,却不是她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把那个女人带回家了? 可是她一天都在家里,周康根本不会有带人回家的机会,而且周康也不可能会那么大胆,敢把人带到家里来。 那么,这一撮头发,是怎么来的呢?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你们验证了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顾长风下意识抬眸。 “我怀疑他把那个出轨的女孩子杀了。” “我查了他的账户,我知道你们也查过,什么也没看出来是吗?因为他用的是我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夫妻二人的卡是混在一起用的,要说他还真不怕我发现,居然用我的卡给那个女孩子转账,我发现了以后,刚准备顺着卡号信息联系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他突然中止了,他没有再给对方转过账,表面上看是和对方断了个一干二净。” “可他是我老公啊,我了解他。” …… 案件到这里便已经清晰明了起来,周康出轨的对象就是谭春华,他害怕被人发现,甚至还回现场看过,这一点在他有意替李珍案的凶手遮掩也可以看出,杀死李珍的人把刀子放在了谭春华的尸体旁边,这一点被周康发现,几乎就是□□裸的威胁了。 而此时此刻,抓捕行动开始的时候,周康正和戚澄坐在同一辆车上,前排是简宁,虽然简宁心里的确很疑惑,但是当着人家的面也没法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戚澄的微信就响了起来。 简宁:你确定朱总真要签他?还让我们亲自送他去公司 戚澄:嗯。 简宁:朱总的眼光可越来越奇怪了。 戚澄:嗯。 简宁:你说话的时候多几个字是要加钱是吗? 戚澄这回干脆不回复了,简宁往后座一看,戚澄脑袋抵在车窗上,已经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居然准备睡觉了。 简宁气结,可又无可奈何。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车上四人一脸茫然,除了周康,他在最初的茫然之后,突然脸色铁青起来。 戚澄眯起眼睛盯着他:“你很害怕?” 周康勉强道:“没……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警灯还在身后闪烁,对侧车道的一辆车突然变向,猛地向戚澄他们的车冲了过来! 第41章 41看下作话 戚澄再次醒过来, 又是在医院。 她觉得自己可能应该在医院里办个vip年卡,不知道能不能打折。 这回倒是比上回好了些,好歹她没有伤筋动骨的, 然后就和上次一样,她抛着苹果玩, 一开门顾长风就进来了,顾长风这回接住了苹果, 然后坐下来开始帮她削。 “你为什么和周康在一起?”他低着头,手里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往下掉。 戚澄看着他乌黑的发顶,说:“他是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所以我带他去公司签约。” “是吗?”顾长风已经飞快削好了一整个苹果, 却没有直接递给她, 而是自己啃了一口, 戚澄寻思着你不是给我吃吗, 你过来是探病的还是打秋风的? “是啊,他还活着吗?”说实在的,周康这个人活或者死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所以她毫不在意。 顾长风说:“还在抢救, 不过我有一点很奇怪,肇事车辆是从另一车道逆行撞过来的,根据当时你和周康的座位来看, 应该是你伤的更重,但最后为什么是周康呢?” 戚澄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你不相信我啊, 难道我还能提前遥控肇事车让他别撞我撞周康去?” 顾长风自知失言,忙不迭道:“不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情的确有诸多疑点,并且我们已经确定了周康涉嫌一起故意杀人案。” 戚澄眉心一跳, 条件反射道:“故意杀人?李珍吗?” 她话音刚落,顾长风的眼神就变了,他挑了挑眉,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李珍?” “戚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做了些什么呢。” …… 周康最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他死的那一天陈媛媛和陈权甚至都没有来看他,陈媛媛只是带了一句话,她说:希望你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周康和谭春华的案子最后在周康的家里发现了蛛丝马迹,他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他完全不知道陈媛媛已经发现了他的出轨事实,所以他什么都没有遮掩,警方甚至在他家的手机相册里发现了一张谭春华的照片。 之前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深挖还是因为,之前完全没有把谭春华这个人和周康联系在一起,不管是哪个方面看,这两个人都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周康的生活轨迹也是老老实实的,谭春华毕竟没有像黄晓丽那样坐台,她在这个城市里像个无依无靠的浮萍,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最后只能从两人记录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两人是在酒吧里认识的,而这件事,细算过来还跟黄晓丽有些关系。 黄晓丽是个坐台小姐,她在警方这里的信用度几乎可以等于小于零,在一箱避孕套的诱惑下,她把自己和谭春华的所有联系都剖析在了警方面前。 她们两个的确不熟,微信聊天记录也能看出,但是黄晓丽混迹夜场,她想和一个人熟络起来是很简单的,可惜谭春华的确是个榆木性子,她并不愿意和黄晓丽一起玩,但架不住她哀求,还是陪她去了一趟酒吧。 黄晓丽当然不会是单纯想找个人陪自己去酒吧,只是因为她和酒吧老板认识,老板要找个小妹妹过来卖酒,但说是卖酒,也说不定会干些打擦边球的事,黄晓丽心知肚明,可谭春华是真不知道。 在那个酒吧里,谭春华和周康认识了,黄晓丽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据她推测,谭春华应该是为了钱,她很爱自己那个叫家宝的男朋友,所以不太可能会单纯移情别恋爱上周康,虽然周康长得是不错。 周康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整天做着春秋大梦说自己要红了之类的,况且他穿着打扮看着也不穷,总之比谭春华看着要光鲜许多。 这段隐秘的关系就这样开始了,黄晓丽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其实是嫉妒占大头的,她说:“那贱人长得只有这个样子,还整天耀武扬威的,她那个姘头人长得不错又帅,总之是黄晓丽没办法遇见的那种男人。 黄晓丽觉得,一定是谭春华主动勾引的那个男人。 谭春华失踪之后,她也想过谭春华是不是出了意外,但最后理智和现实交错之下,她选择了理智,因为她觉得假如谭春华真的死了,那也和自己没有关系。 周康杀谭春华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他承担不起对方越来越大的胃口,就动了杀心,谭春华一次又一次的要钱,周康已经没有钱了,而且,他已经不打算给钱了。 他把谭春华约到河边,毫无犹豫的杀了她,用的是一把刀,杀完之后就扔进河里了。 他非常自信,不会被发现——谭春华这样的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也和自己说过,和自己室友的关系一般,她就算发现谭春华失踪了,也不会报警,更何况他非常清楚,谭春华为人孤僻,又有一个男朋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不会主动和人说自己的关系。 至于她那个男朋友?都不知道存不存在,是人是鬼都无所谓。 ……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公司签人这么草率的吗?”顾长风虽然不是娱乐圈里的,但好歹他长了眼睛会看脸,周康的条件只能算尚可,更何况他还结过婚,周康为什么可以让戚澄这样的顶流带着他签约? 可是戚澄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些问题,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悠悠地说:“顾队,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看上去那样简单的。” “是吗?那你告诉我,李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第42章 42巴图 戚澄目光有一瞬间凝住, 又若无其事的笑笑:“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了。” 她拍了拍手,露出一个有些惋惜的表情:“亏我还以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会开始信任我了呢。” 顾长风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 又毫不见外的抽纸擦了擦手。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戚澄的问题,反而彬彬有礼的问:“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间吗?” 戚澄莫名其妙的点头说可以。 十几分钟后顾长风才出来, 然后漫不经心若无其事的说:“也没别的,我在你洗手间里安了一个窃听器, 既然我们都没办法相信对方,倒不如稳妥一点。” 果然,戚澄顷刻间变了脸色。 她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安?你哪怕安我床头柜上呢?这样我怎么上厕所?” 顾长风唇边似乎有笑意掠过:“你以前不是说仙女不需要上厕所?” “下凡了谢谢。”戚澄没好气道。 两人之前紧张的气氛顷刻间崩塌, 顾长风摸了摸她的狗头:“你怎么天天出车祸?我改天去庙里拜拜, 给你求个平安符。” 戚澄板着脸:“谢了不必, 我决定立马变回仙女。” 说话间, 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病房左上角的天花板。 顾长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里突兀的摆了一株特别高的竹子盆栽。 刚准备出口的话立马打了个转又饶了回来,他起身准备走了,且又顺走了一个苹果, 临走前撂下一句话:“过几天再来看你, 先好好休息。” 戚澄点点头。 关门声啪塔响起,戚澄长叹一口气,抓起手机给刚出门的某人发消息:“墙上。” 那边回的也很快:“嗯, 怎么回事?” 戚澄备感疲惫,慢吞吞打字道:“我也不知道, 刚住进来就这样了。” 那边还没回,她握着手机,手速快了起来:“李珍的事我也不知道,当初是周康主动来找的我, 他帮一个人清理了不少关于李珍的线索,那个人极有可能和新派有关系。” 不然朱有旺不可能让她去带周康签约。 那边回了一个“嗯。” 戚澄没管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继续打字道:“肇事车辆找到了吗?” “找到了,肇事司机是朱有旺的司机,还在审。” …… 老实巴交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我是疲劳驾驶没错,撞人那事有保险公司赔啊,为啥把我抓起来。” 说实话,开长途汽车的多少有过疲劳驾驶的经历,毕竟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能保证自己不犯困的其实是少数,肇事司机叫巴图,是个内蒙人,长相也和汉族人稍有差异。 汉语倒是很流利。 巴图说:“当初我就不该为了五千块钱接这么远的单子,时间还卡的这么紧……最要命的是我居然还睡着了。” 顾长风蹙着眉,敲了敲桌面:“没问你疲劳驾驶的事,我想知道你和朱有旺是什么关系?” 巴图嗫嚅着说:“那是我们老板。” “你是他的司机。” 巴图露出一个谨慎的眼神,“你不会要跟我们老板说我接私活吧?我们老板有十几个司机,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而且这……接私活不犯法吧?” 接私活当然不犯法,但是巴图是有着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了,从监控录像看,那个错误用低级来形容都夸张了。 简直就是离谱——这哪是疲劳驾驶啊?这是开碰碰车呢! 最有可能的,就是巴图根本就是奉了朱有旺的命令去撞那辆车的,周康死了,杀死李珍的这个人自然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这仅仅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巴图咬死了他就是疲劳驾驶,顶多判他三年,周康死了也就死了。 可是……李珍呢?无辜的李珍,她的死背后到底是藏着谁?除了她之外,凶手又向谁举起了镰刀? 巴图诚恳道:“我知道我撞死了人,判我几年我也是认的……我真不知道那车上是谁……” 审问陷入了胶着,顾长风隔着玻璃,死死的盯着他,突然说:“你好像有点眼熟?” 巴图一愣,随即又憨厚的笑了:“是吗?我有点大众脸,胖子不都长这个样嘛。” 如果换了旁人来看,同一人种,差不多的发型差不多的服饰,体重在130到160之间的中年劳动男性,的确长得差不多。 他们的共同特征出奇的相似——永远耷拉下来的眼皮,深深的法令纹和木偶纹,以及暗黄色的皮肤和唇上永远剃不干净的胡渣。 但在刑警队这样的地方,人脸部的特征可以拆分成许多片,顾长风看着他这张脸,愈发怀疑——我曾经见过他的。 并且不会是在大马路上的匆匆一瞥,他应当是曾经看到过这张脸出现在某个地方,只是对方完全换了一副神情。 巴图有些不安的坐着,惴惴不安的说:“能先放了我不?” “不能。” “资料显示你未婚未育,你今年……也有个三四十岁了吧,你收入也不差,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 突如其来的闲话家常显然令巴图很不适应,他呐呐地应了几声,最后说道:“我干这活整天不归家的,哪有女孩愿意跟我结婚。” 顾长风不置可否,转头对路东说:“你去找扫黄大队,把他资料发过去。” 巴图不知道这两个警察又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就是本能的心慌,他搓着手,委屈万分:“两个警官,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你们不能因为我长得不像个好人就把我关起来啊,我也有人权的啊!” 路东已经出去了,顾长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司机的?” 巴图说:“十几年了吧,我这人也没别的本事,就只会开车。” “那你和你们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巴图一脸迷茫,一副警官你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那样呗!中介招人我面试,然后就通过了。” 顾长风笑了笑:“给朱总这样的大老板开车,压力很大吧?” 巴图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嗐,也还好,朱总平常除了坐车,一般也不跟我们搭话,大老板嘛,哪会和我闲聊。” 顾长风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你是内蒙人,普通话说的挺好啊。” “混久了也就熟了。” 顾长风和他聊天时语气平缓,巴图也笑嘻嘻的应了,最后话题又难免绕回到这个车祸上,巴图长吁短叹的说:“我是真没想到啊,我也是开了几十年车的老司机了,居然还会犯这种错误。” 确实,从案发监控来看,这场车祸非常离谱。 顾长风笑呵呵的没搭腔,话题还是集中在巴图的个人生活上,他这里已经有了巴图的个人资料,显示的的确是未婚,内蒙人,并且没有犯罪记录,工作记录也是曾经在几家汽车修理厂做过活,后来在一家长途汽车公司工作,但是资料显示只干了几个月他就离职了。 顾长风抬眼看他,不经意问道:“你在长途公司只干了几个月就辞职了,这次拉的是什么货?” 一说到这个巴图就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大肆抱怨起长途汽车公司有多坑,屡次拖欠工资不说,说好的提成也不给他了,后来他跟了朱有旺之后才终于是过上了好日子,既不用跑长途拉货,朱老板那么有钱,司机那么多,排班没排到他的时候他还可以出去接私活。 顾长风眉峰轻蹙,重重敲了下桌面:“我问的是,你只在长途汽车公司干过几个月,你哪来的人脉接私活?总不会是朱总给你介绍的吧。” 巴图这回确实愣了一下。 顾长风刚要质问他,他却突然脸一皱,一手紧紧捂住了肚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划落…… “你怎么了?!”他这个样子倒像是犯了急病。 巴图已经疼得坐不住了,整个人都开始往座位下滑,顾长风连忙让其他人进来,曹心禾对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一看巴图的样子便断定道:“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巴图整个人都开始痉挛了。 “还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 …… 救护车呼啸而过,小护士推着救护车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顾长风似有所感看向门诊大厅二楼。 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时,路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老大!” 顾长风一向不喜欢队里的人这么叫他,整的和社会闲散分子一样。 “老大,你让我去查巴图有没有扫黄那边的记录,还真的查到了,两年前他在一家洗浴中心叫小姐被抓到了,但是那一次出了意外,巴图和人打了一架之后就医了。” 顾长风直觉不对,厉声询问:“他曾经就医?” 路东没在队里所以不知道现在巴图已经被送到医院的事,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吗?” 顾长风现在觉得事情又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甚至连声音都有些不易察觉的抖。 “你帮我看看,他曾经有没有做过阑尾手术。” 电话那头传来路东翻资料的声音,片刻后他说:“巴图两年前就因为急性阑尾炎把阑尾切除了。” 第43章 43是你杀了杨航 医院二楼人来人往, 顾长风在一片抱怨声中挤过人群,急诊室在二楼楼梯口,窗口前排的全是人, 顾长风一一辨认,完全没看见巴图, 甚至没看见那个把他推走的小护士。 他播出一个电话:“通知交警大队,有杀人犯潜逃!还有, 调一队特警……算了。”看见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是真调了特警进来,恐怕会引起骚乱。 他在二楼的人群中逡巡, 最终终于在电梯口发现了一个疑似的身影! 然而就在顾长风贴着墙根走近的时候, 那人刚好进入电梯, 且就那么巧, 视线刚好与顾长风对上, 二人遥遥相望,巴图勾唇冷笑,就在顾长风跑过去的前一刻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关闭, 任由他再怎么按键都没用。 他会去哪?是上楼还是下楼? 顾长风心乱如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眼睛盯着电梯口贴着的楼层指示图,五层以上是住院部, 二楼是急诊室,三到五层是各科室门诊, 一楼是大厅,只有听诊台和挂号处,但是人也最多。 如果我是巴图,身后有个刑警在追我, 我应该往哪跑? 顾长风心跳如擂鼓,首先一定不会是住院部,人太少了不安全,也不会直接去一楼大厅,因为这个刑警很可能会发现,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除了三到五的门诊,就是停车场。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顾长风再也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奔向楼层尽头,嘭地推开防火门,大步流星冲进了安全楼道! 他并不知道巴图是不是真的会选择立马离开,所以边跑楼梯边打电话给曹心禾,让她立马调出医院的平面图,以及给医院负责人打电话配合抓捕! 空荡荡的楼道中回响着急促的脚步,顾长风两步跨做一步,单手撑住扶手直接从二楼跳到了一楼,有风吹起他的衣摆,映出白墙上功底的楼层数——1层 巴图跑到自己的摩托车旁,拧动钥匙,直接点火启动,在公立医院里逃跑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他也没想到那个警察居然这么难缠! 好在他已经快要出了这里,自然又是天然皇帝远了。 他冷笑着,转过一个大弯之后鞋底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刺响,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到头顶一阵阴影掠过,风声呼啸的同时—— “砰——!”他和摩托一块重重摔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巴图一个翻滚站起,顾长风就站在他的车旁,冷冷的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巴图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善:“奉劝你放了我。” 他身上再也没有几个小时前在审讯室里那种唯唯诺诺的气质,反而是一种十分冷酷和凶残的感觉,顾长风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巴图也同样。 顾长风瞥了一眼停车场的摄像头,说道:“你是故意杀了周康。” 巴图嗤笑:“你可没有证据。” 顾长风阴下脸:“可你根本不是巴图,你到底是谁!”话音刚落,对方已不想再和他废话,人还未到,掌风先到,这人身体虽然肥胖,可是非常灵活,他闪电般上前,快得仿佛残影一般,一掌便将顾长风拍的耳朵有瞬间失聪! “砰——”他滑到车轮边停下,擦了擦唇边的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眼前阴影又至,他只得一个翻滚躲过对方攻击,并且借机站了起来。 那人看顾长风的狼狈样子不免失笑:“我还以为堂堂的刑警队长有多大的能耐。” 顾长风擦了擦唇边的血,不耐烦道:“你就算打赢了我,你也逃不出去,武警大队已经把整个医院包围了。” 这句话其实是讹他的,就算路东真去调了也没那么快到。 他不易察觉得往后侧一瞥,边后退边说:“你不是巴图,他两年前就做了阑尾手术,你不仅冒充司机撞死了周康,还……” 他脚步停住,在对方邪佞的眼神中说完,“还杀了杨航。” 几十天前,杨航先是被人割喉,死后又被扔到了高速公路上辗成了一张肉饼,当时的监控清晰的拍到了凶手的体态特征,却唯独一点也没拍到脸,而现在所谓的巴图,跟杀死杨航的杀手,体型特征完全一样。 当时顾长风猜测对方是外籍,但并没有得到证实,现如今他看着巴图,忽然就确信了当初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巴图! 那人笑了,他说:“你很自信,顾警官。” 于是顾长风也笑了,他已经完全退到了墙边,接着趁巴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一肘击在了消防柜上! 在碎裂声中,顾长风劈手将消防斧取出,猛的照着巴图的脸砸了下去! 呼——呼—— 锋利的消防斧擦着巴图的脸挥过,因为惯性的缘故,这一斧头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墙上多出来几个巨大的豁口,巴图吐了口血沫,被逼的连退了数步,顾长风抄起斧头又是一个横劈,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的熟悉的警笛声。 巴图脸色巨变,“你居然真的敢叫警察。” 顾长风沉默片刻,反驳道:“我们两边人数悬殊,你逃不出去的。” 巴图喘了口气,突然又说:“你放了我,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这个条件看起来似乎十分优厚,顾长风手里斧头并未放下,反而问他:“我是警察,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就是你的犯罪证据,你告诉了我我还是要费劲抓你,那我为什么不等着支援来,把你抓起来慢慢审?” 巴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如果我要说的,是和戚澄有关系的事呢?你还想给其他警察听吗?”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对视,一触即分。 巴图没等他反应过来,冲着他阴冷一笑,拔腿就跑,顾长风自然猛追上去,与此同时三四辆警车正排着队进入了停车场,打头的那辆开着大灯,“砰——”地一声撞在了巴图身上。 这一下撞得有些分量,但是巴图完全不受影响使得,直接站起来趁着所有人都在怔楞的时候,一个侧身打滚越过车前盖,稳稳落地向前奔去,顾长风三下五除二从那辆车的车窗里翻了进去:“快跟上他!” 巴图虽然刚刚才被撞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毕竟只是一个人,随便找个出口就能窜上去,他跑向出口的那一瞬间身后灯光大亮,他回头一看,那个警察正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永别了……他心想,转头奔进出口,冲进消防通道,一溜烟便消失了。 顾长风和陈博艺追上来的时候,人已经完全不见了。 陈博艺还想上前,顾长风直接拉住了他:“没用了,这人应该是职业杀手。” 陈博艺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牵扯到职业杀手\” 顾长风眼神如冰,“那这就要问问那位朱总了。” …… 戚澄还在医院里待着,她当然知道顾长风不可能在洗手间里装什么窃听器,不过她房间的角落里还真有一个监听器。 她也不想打草惊蛇,没去管这监听器,其实她有时候觉得也挺没意思的,她还什么都没有做,那些人就急急忙忙的防备起来了。 她在娱乐圈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平时里在微博上互动比较多的其实全是工作人员在回消息,也因为最近她住院住的有些频繁了,但是还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来看自己,所以那些营销号们又开始狂欢了。 她十分钟前接到消息说公司那边准备炒一下白歌和她的前后辈情谊了,白歌已经在路上了,媒体都安排好了,如果必要的话还要让白歌来病房拍两张照片。 戚澄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白歌团队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同是女明星,一个妆容精致穿着美美的小裙子,另一个不仅素颜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被拍到之后又会是营销号的狂欢了。 没意思。 什么时候,出现了我名字的地方,居然要给白歌做配?戚澄并不是一个多在乎咖位的人,但是白歌不一样,白歌是新派的艺人,又处处和自己过不去,从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可不代表她要眼睁睁看着白歌踩着她营销卖人设。 她捋了捋头发,翻身下床,拿出了自己的包。 幸好这次受的是小伤,所以她出车祸之后,医院这边把她之前的衣服和包包里的东西全放在一起,就搁在病房里。 她一边拿着化妆镜和气垫,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起了白歌到病房的时间…… 白歌今天本来也是不想来的,还不是因为公司那边的要求,不然她绝对不会来看戚澄,这个女人三天两头就能搞个大新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一个圈内人还看不清楚? 还在她今天还安排了跟拍媒体,到时候她如何精致漂亮,戚澄却面如枯槁,看那些营销号还敢不敢老说她比不上戚澄了。 就这么想着,她摆好笑容,轻轻敲了敲病房门,亲昵道:“澄澄我来看你了……”话音未落,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这个女人就连住院也可以做到画一个如此完美的素颜妆! 第44章 44项链也寄给你了 白歌茫然的看着妆容精致的戚澄, 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因车祸住院了的人,怎么还会画上妆?这人是真的虚伪到这个程度了吗?哪怕没有人,也要伪装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戚澄却是从善如流, 她亲亲热热的喊了声白歌,招呼人坐下, 顺便不着痕迹的冲镜头微微一笑,她是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的, 看见摄影师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想好了该摆出怎样的姿势才最好看。 白歌想和戚澄比美的心被打击的支离破碎,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总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套话, 这娱记也是学摄影出身的, 别的不说, 这幅画面是真养眼, 他看得出来戚澄画了点淡妆,但在镜头里面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好皮肤。 镜头中会比现实生活里吃妆,同样的, 如果有缺陷也会暴露的更加明显, 戚澄不管是化妆技术还是她真正的皮肤状态,都属实牛逼。 娱记很快就打算离开了,白歌却还没走, 她恶狠狠地盯着戚澄,“你倒是很让我意外。” 对比, 戚澄就表现的非常淡然,她说:“废物就不要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废物了。” 白歌气急,甚至想挥手一巴掌扇过去!反正娱记都走了,她是有公司护着的人, 戚澄不会拿她怎么样。 可戚澄眼睛都没抬一下,“你如果想对我动手的话,建议你冷静。” 白歌冷笑,“怎么,你怕了?” 戚澄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般,她终于肯抬眼正视白歌,那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怜悯,“你这一巴掌打下去了,明天‘白歌滚出娱乐圈’的词条就能空降热搜第一,并且我有本事让她挂上三天三夜,直到……” “你开着直播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和我道歉为止。” 话已至此,戚澄不再搭理白歌,自顾自躺下,阖上眼帘,看起来竟然是准备睡觉了。 白歌死的要命,可又拿她没办法,最终气鼓鼓的蹬着高跟鞋走了。 白歌一走,本来闭着眼睛的戚澄立马睁开眼睛翻身下床,她的手沿着床边摸了一圈,最终在床垫底下摸到一个方块型的小黑盒子。 白歌这一趟,不仅是想来搞个大新闻,她还在戚澄房间里放了个窃听器。 好家伙,那这当录音棚了? 到目前为止,她的病房里已经有两个窃听器了,其中一个肯定是朱有旺放的,因为非常明显,朱有旺要控制她,但同时……朱有旺也知道,有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保护戚澄。 戚澄的家他无法再安插人手了,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势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说到底他是一个商人,戚澄是他手底下最能赚钱的艺人,就像放风筝,他要控制这只风筝,可又不能惹怒了她,因为风筝也可能和她同归于尽。 但另一个,又会是谁呢?白歌是新派娱乐的小公主,她倾向于病床的这个是朱有旺放的,那天花板那个又是谁? 难道还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戚澄的目光阴沉下来,她心情不好,索性直接将窃听器扔进了床头的水杯里。 …… 追捕失败,巴图跑了。 顾长风和陈博艺等人回到局里,曹心禾道:“交警大队那边还在设卡,犯人的画像我已经传过去了,但如果24小时之后还没有消息的话……” 顾长风点点头,“我知道。” 如果24小时之后还没有消息的话,那么这个伪装成巴图的职业杀手,恐怕就会再一次逃脱大众的视野,在杀了两个人之后安然无恙。 陈博艺也有点愁,“所以现在的关系就是,从大排档开始,黄二狗不慎杀了刘家宝,而刘家宝是谭春华的男朋友,周康出轨谭春华,后来又把谭春华给杀了,周康签约新派娱乐的时候,巴图开车撞死了周康,而巴图是新派娱乐二把手的司机,或者说杀手。” 谁知道顾长风居然摇了摇头,“不,不是从大排档开始,是……是从杨航逃出警局开始的。” 陈博艺下意识一愣,接着慢慢的,他意识到了什么,背后猛的起了一层白毛汗。 杨航为什么能逃出警局?后来证明,是杨雨放跑了她。 刚才顾长风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巴图”的真实身份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很有可能杀掉了真正的巴图,然后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成了朱有旺的司机。 接下来,他的第一次行动是杀掉了逃出警局的杨航,第二次行动是开车撞死了周康,顾长风现在甚至觉得,如果李珍被杀,就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么就非常有可能——李珍也是被巴图杀掉的。 假设凶手为巴图,那么这个时间线就是—— 从最开始的时候,周康和谭春华出轨,周康受不了谭春华逐渐增大的胃口,将谭春华带上了山并且杀害了,这个时候很有可能巴图是看见了一切的,谭春华死后,周康每天都活在惶恐之中,半个月后,他的丈母娘李珍居然也死在了山上,并且死亡的位置和他当初抛尸谭春华的位置非常近。 周康异常恐慌,他觉得背后这个人就是在明明白白的警告他,他很有可能联系上了这个人,作为交换,他答应不把对方说出去,甚至撕掉了李珍习惯性贴的便利贴,而对方也答应了让他签约新派娱乐,捧他做明星。 周康欣然应允,甚至于新派娱乐那边还让戚澄和他见了一面,让戚澄带他签约,在签约的过程中,巴图开车直接撞死了周康。 所以从表面上看,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但其实远远没有,先不说杀死李珍的凶手到底是不是巴图,就说……他为什么要杀李珍? 以及,刘家宝和黄二狗的事,本来看起来和今天的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刘家宝刚刚好是死者谭春华的男朋友,凶手又那么巧偷了李珍的车? 这些事情简直就巧的……跟小说似的。 路东忍不住说:“其实还有一个事很奇怪,戚澄不是大明星么?我每回看见她都感觉她是那种冷冰冰的人,为什么她会亲自带周康去签约?而且当时坐的那个位置,按事发车辆的方向来看,也应该是戚澄重伤啊,怎么死的是周康呢?” 这一点,之前顾长风就问过戚澄,但当时戚澄避重就轻的含糊过去了,顾长风也就没有再追问了。 这个时候,顾长风的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电话—— “喂?” “你好,是顾长风先生吗?我们是xx快递公司,您这边有一个快递,是寄到北城区公安分局的,现在可以签收一下吗?” 顾长风看了眼电话号,有点茫然:“快递?我没买东西啊,而且也不会寄到警局。” 那边的快递小哥也愣了一下,“但是真有一个快递,写的您的名字和号码,要么我先给你放在传达室?” 顾长风略有迟疑的应了一声。 陈博艺一向是个活泛性子,大大咧咧的说:“会不会是哪个追求者给队长送的礼物呢?人家还有你号码呢!” 顾长风斥道:“少胡说,事情干完了吗?李珍这案子可还没结呢!那条项链找着了吗?就在这贫?” 陈博艺立马灰溜溜的跑了。 顾长风还是去把那个快递拿上了,甚至还特意问了下收发室大爷这人的体貌特征,收发室大爷表示,就是普通的快递小哥,骑着个小电动,把快递扔台子上就走了。 这快递看着确实也挺小的,可能是信封之类的。 他拿着快递回到办公室,拆开之后一看,是一封信。 “我是陈权,当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我老婆死的不明不白,我女婿明知道凶手却选择了助纣为虐,我的一双儿女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是怨着我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猜测过我老婆这事,她为人和善,不可能结仇,到我死的时候还没有抓到凶手,那也就证明,这背后的人是我们家惹不起的。 我老婆开水果店,平常人缘不错,那天晚上,其实她和我说了,她说她感觉最近怪怪的,好像总有人跟着她,我安慰她说是想多了,直到她死后,我女婿说自己要发财了,我逼问他到底知不知道凶手,他并不知道,但让他做出选择的的,是一条项链。 有人向我们家寄了一条项链,并且说如果不想和我老婆一样的话,就不要再想查这件事,而那条项链,是我老婆40岁生日的时候,我女儿送给她的。 我思来想去,我不敢明着报警,我没有家庭了,可我的儿女还有,我不能让他们后半辈子也过得不安稳,但按下不表,我对不起我老婆,所以无奈之下,做出了这个选择。 顾警官,你的联系方式是我问戚澄要的,她说你是个很可靠的人,也许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项链也寄给你了。” 顾长风心跳如擂鼓,抖落几下快递包装,一条金色且带着不少血迹的项链掉在了桌面上。 第45章 45妙到家了 戚澄刚回到家, 就发现了蹲在门口的顾长风,她不知道是该打个招呼还是装没看见,索性就直接打算开门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一直沉默着的顾长风突然站了起来,他站在她背后, 语气是十足的沉郁,“你知道,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说!” 戚澄僵住,语气冷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顾长风嗤笑, 他今天格外粗暴, 直接抓起戚澄的手摁开了指纹锁, 戚澄几乎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被顾长风裹挟着进了屋, 身后门又关上了。 “砰——!”戚澄双手交叉,被顾长风单手摁着手腕,将她完全抵在门板上, 后者逼近,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间。 “你他妈疯了!”戚澄气的不轻,这人发什么神经! 顾长风脸色十分难看,“陈权死了。” 戚澄有一刹那惊讶,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她别开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长风眯起眼睛看着她, 果然见她神色冷淡,似乎并不意外,就好像陈权的死她毫不在意。 “你果然冷血。”顾长风喃喃道。 戚澄和他对视,半晌也笑了, “是啊,你才知道吗?顾警官。” 她突然心头火起,稍一用力直接挣脱了顾长风的桎梏,在后者惊讶的眼神中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她这一拳力量比顾长风想象的要大的多,甚至于让他都支撑不住地向后退了好几步,顾长风捂着脸神色复杂,“你……” 他在想,为什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女明星,能有这样利落凌厉的出拳。 戚澄表情非常冷,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趁着顾长风还没站稳,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她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哪怕顾长风没想和她动手,光是躲避也花了些功夫。 “你先冷静……”他侧头避过一拳,甚至能感受到拳风从他耳边扫过。 戚澄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谁他妈和你冷静?”这时两人已经一打一退到了茶几边上,戚澄一脚蹬上茶几,借力起跳,从顾长风后面扼住他脖子! “哗啦……” 茶几上的东西全掉在了地上,两人扭打着躺到了茶几上,戚澄用手肘扼住顾长风的脖子,完全将他压制住了。 顾长风:…… 戚澄冷笑出声,“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故意让陈权自杀的?” 顾长风勉强喘匀了气,“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会自杀?” 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属实有点丢脸,顾长风尽量心平气和。 戚澄则说:“周康死后,陈权来过医院,我和周康当时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我醒来以后,陈权问我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陈权又问我有没有警察的联系方式,我就把你的给了他。” 从周康进医院的时候,陈权就已经自己把周康的事和李珍的事对上了,他开始相信,周康之所以会重伤,就是因为李珍无意中得知了什么秘密,而如果他们不肯放弃调查,下场就会和周康一样。 坚持调查可能会连累家人,但放弃……他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发妻。 顾长风狐疑:“真的只是这样?” 戚澄又生气了,手肘一收紧,“不然呢?” 合计着你丫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是我干的?你跑我家来是撒气的? 顾长风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肘,表示自己知道了。 戚澄也就放开了。 可她没想到,她才刚一松手! 顾长风猛然发力!呼啦风声作响,戚澄刹那间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平衡,两人瞬间换了个位置,快到她连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她手脚俱被压住,只听顾长风在她耳边低沉道:“别动。” 戚澄:“……” 她扯了扯嘴角干笑,“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坐到沙发上,慢慢谈,你想喝咖啡吗?” 顾长风似笑非笑,“奶香还是原味?” 戚澄瞬间就想起了曾经她用x巢咖啡招待对方,由于现在两人紧紧相贴,她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安分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是现在并不是个好时候……哦对了,我刚刚想起来,我的房子是有自动报警的……” 顾长风顿住,匪夷所思道:“什么?” 戚澄吞了口口水,努力把身子往下缩,语气弱弱的解释,“就是装了最新的报警系统,如果检测到屋内有非正常情况下的家具损坏或位移,还有噪音一类,以及……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门锁不是指纹解锁。” 两人大眼瞪小眼,比他们此时此刻这个姿势更尴尬的,是他们此刻的心情。 顾长风猛的松开戚澄的手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喃喃道:“所以指纹是?” 戚澄翻身坐到了茶几上,淡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了起来。 “是应急预案,如果启动,也会报警。” 顾长风看着戚澄,最终忍不住哀嚎一声,仰躺在了地上。 两分钟后,保安来敲门了。 尽管戚澄再如何保证自己和顾长风是闹着玩,并没有暴力行为,但是保安看着顾长风脸上的红痕,以及戚澄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上衣,还是坚持报了警。 笑话,这可是vip客户,可不得好好供着嘛! 两个小时后,戚澄和顾长风双双坐在了派出所的长凳上,现在是夏天,戚澄避无可避,顾长风没办法,脱了上衣把戚澄的脑袋整个蒙住了。 路过的值班民警每一个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 民警A:“小伙子肌肉还不错。” 民警B:“这两人在这干啥?扫,黄进来的?不像啊。” 民警C:“这男的怎么有点眼熟?” 好在没过多久,顾长风的身份得到了证实,民警相信他并不是在实施家暴,两人顺利的签字离开。 戚澄心想:这叫什么事啊?! 顾长风则恍惚的想,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以这样的一个奇妙身份进派出所。 这可真是米奇吃着妙脆角进了妙妙屋,妙到家了。 第46章 46久等,抱歉,本章发红包…… 两人已是累极, 回去的路上戚澄没好气的嘟囔着:“我明天要是上热搜了,撤热搜的钱你可得给我报销。” 顾长风则说:“我就是个小警察,哪来那么多钱。” 瞧瞧, 这人还有点无耻。 戚澄不想理他了,两人进了小区电梯之后, 戚澄似笑非笑道:“顾氏的小公子会没钱?” 顾长风一听,表情僵了一瞬, “你怎么知道的?” 戚澄没看他,笑道:“你以为我这双混娱乐圈多年的眼睛是白长的?” 在电梯里的时候,顾长风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上跳跃着“叶局”二字, 他瞥了一眼戚澄, 按下了接听键: “小顾?陈权死了你知道吗?” 顾长风左手握拳, 半晌又默不作声伸展开贴在裤缝, 他右手握着手机,“嗯”了一声。 也许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叶旭东那边也是静了片刻, 然后他说:“李珍这个案子, 结案吧。” 电梯里本就安安静静,只有两人极其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但电话那方的尾音落下之后,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了。 戚澄敏锐的发现顾长风那双平素里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他用力攥着手机, 每一个字似乎都在压抑着火气——“为什么?” 叶旭东那边似乎是烟头被碾灭在烟灰缸里了似的,他说:“再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同一件事有关, 但这件事□□关重大,再查下去只会激怒背后的人。” 这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叶局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李珍并不是死于仇杀、情.杀,她是倒霉地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而现阶段,或者说这个组织,就连叶局都没有把握能一网打尽。 顾长风挂了电话,两人走出电梯,各自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门口,顾长风忽然说:“你还知道多少?” 戚澄微侧过头,似乎是一声轻叹:“我知道的不多,但是……她没有反抗。” …… 陈媛媛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她相貌平平,教学质量一般,不过她嫁的早,老公长得还不错。 这样一个本来大部分人都会忽略的女人,却在这两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学校里先是传有个女人死在了郊外,那个女人很可能是陈媛媛的妈妈,后来陈媛媛请了几天丧假,也默认了这个传闻。 再后来,没过多久她的丈夫死于一场交通事故,结果到现在……她的父亲也自杀身亡。 几乎所有人都很同情她,她倒是很坚强,从来不在学生面前露怯,学生们大多也只在背后念叨两句,倒是没有人把这事闹到她跟前来的。 这一日,学校放学以后,陈媛媛想起来有个东西落在教室里,便想去取来,结果她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人。 是那个新转来的小姑娘,听说家里人都出了车祸,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幸好被社会好心人士给资助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呢。 陈媛媛放低了脚步声,“卫明心?放学了还不回家吗?” 卫明心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跟玻璃珠子似的,她看了一眼陈媛媛,嗓子软软的:“老师,我不想回去。” 陈媛媛蹙眉道:“为什么呀?” 卫明心垂下眼帘,两只白嫩的小手纠结在一起,她小声说:“我不想回福利院,他们都欺负我。”说着说着小姑娘的眼眶便有点红,她眼巴巴的看着陈媛媛:“老师,我能跟你回家吗?” 家?老师哪里有家,陈媛媛有些怔楞,卫明心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可爱的晃着她的手臂:“求求你啦老师,我想去你家吃晚饭,福利院的饭一点也不好吃。” 陈媛媛蹲下来和她平视,她握着卫明心的肩膀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卫明心撇着嘴说:“他们都掐我。”说着,她伸出葱白一般的手臂,只见手臂上确实能看见明显的掐痕。 陈媛媛无儿无女,但看见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是心软了大半,她点点头,牵起卫明心的手,一步步往校门外去了。 …… 看守所内。 顾长风盯着眼前的黄二狗,语气冷然:“你说谎了。” 黄二狗瑟缩着,他望着这个高大的警察,半晌也没说出去一个字。 “你说项链你卖掉了,但其实没有。”他话音刚落,就叫眼前的少年眼睛里更添了一抹惊诧。 过了一会儿,黄二狗绝望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承认了。 当初李珍死亡,脖子上的一条金项链被黄二狗拿走了,当时他的供词是,他把项链卖掉了,警方也根据这个线索去查探了,但很显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因为他根本就是在说谎,他故意说出了项链这个线索,又故意误导了警方的查案方向,这种物品的排查本来就犹如大海捞针,警方甚至没有发现这是个错误的方向。 直到陈权死了,并且主动寄出了那根项链。 黄二狗根本没有把项链卖掉,而是通过某种方式,寄给了陈家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立场是什么?他怎么会有陈家人的联系方式? 顾长风叹了口:“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情吗?因为这根项链,你可能要多坐好几年牢。” 他以为黄二狗是因为不懂,他毕竟年纪还小,可能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意味着这什么。谁料黄二狗嗤笑一声:“我知道,但我要钱。” “你们警察为什么……为什么非不让我好过?不就是一条项链吗?人都死了,有那么重要吗?我不就是想要点钱吗!”他忽然发起怒来,脸色像涨红的辣椒一般。 他看着顾长风,一字一句地说:“我这样的人,坐不坐牢有什么区别吗?我就算多坐几年牢,可他们答应给我十万块钱,我这几年……就算不坐牢,我能挣到十万吗?” “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明白。”说完,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守所里橘黄色的囚服让他的脸更加灰败,不知道他在看守所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居然已经完全不争取减刑了。 “当初,是一个人用邮寄的方式给我寄了一笔钱,信封里还有一封信,让我把这根项链寄到指定的地址,事成之后,给我十万块钱。” “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烧掉了所有的信。”这些话他像是已经排练过许多次,甚至于顾长风都没有开始问,他便已经和盘托出了。 顾长风隔着玻璃看他,最终起身离开了。 叶旭东不让他查这个案子,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但从黄二狗这里看来,这件事情的背后应该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组织,他们知道事件的一切细节,却仍然可以有恃无恐的犯罪。 他走出看守所,外面的阳光晃得人眼睛生疼,此时电话响起,他一接起就是对面连珠炮似的案情汇报:“老大!来案子了,静安小学发生一起坠楼案,死者信息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 顾长风蹙眉,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手机:“静安小学?” 对面陈博艺愣了一下:“这小学怎么了?” 顾长风顿了顿,边发动车子边喃喃道:“没什么。” 静安小学……不就是陈媛媛任职的小学吗? 顾长风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人,他居然看见戚澄了。 “死者男,年龄11岁,姓名周安安,死亡原因为坠楼死亡,在事发教学楼的天台发现了两枚新鲜足迹,经比对来自死者本人,小学五年级。” 顾长风边做着简单的现场观察,边抽空问道:“戚澄怎么在这?” 这事早解释清楚了,陈博艺说道:“她今天要来这边拍一组广告,结果刚好碰到这事了。” “来学校拍广告?这校长脑子没问题吧?”工作日直接让明星进入学校园区内拍摄,这是生怕学生能有个好环境。 陈博艺撇撇嘴,显然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疑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听说这学校是个贵族学校,不仅园区特别大,风景也特别好,经常会有什么网红啊什么的过来打卡,反正校方收钱。” 顾长风看着地上小男孩的尸体,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贵族小学,不用想也知道学费不菲,这小男孩是和人起了什么争端?还是……自杀? 巧合的是,周安安的班主任,恰好是陈媛媛。 陈媛媛看起来也有些难过,眼睛都是通红的,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 她说:“周安安平时都很乖的,家里条件也很好,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平时很宠他,课余时间还去学了钢琴。” 顾长风点点头:“那他平时一般和哪些同学关系近?” 陈媛媛想了想,带着他去了教室,将一个小女孩叫了出来,她介绍道:“这个是卫明心,是周安安的同桌。” 卫明心看向顾长风,咧出一个微笑:“警察叔叔好。” 第47章 47一身血迹 卫明心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有一双玻璃一样的大眼睛,眼睫毛也很长,说话的时候一眨一眨的。 顾长风打量了她一番, 公事公办的开口:”你和周安安平时聊天多吗?” 卫明心摇了摇头:“不多的,但是上回好像听到他说活着没什么意思, 说爸爸妈妈总给他报补习班,他不想上学。” 补习班?顾长风蹙着眉, 转头看向陈媛媛:“补习班是怎么回事?” 陈媛媛面上略有些尴尬,她搓了搓手道:“这个还挺常见的,周安安的爸爸妈妈都挺有钱的, 为了孩子将来能好嘛, 所以给孩子报了几个补习班, 据我知道的大概是少儿编程、英语, 还有奥数吧。” 好家伙, 加上之前陈媛媛说的钢琴。一周就休息两天,孩子上四个补习班,回想起自己当年, 不仅懒得补课, 甚至还时常逃课,得亏是生得早。 “那今天他有和你说过什么吗?什么话都行。”面对卫明心这个小姑娘,顾长风的语气还是尽量温柔的, 卫明心抬起头,目光仍是怯怯的, 她顿了顿,半晌之后说:“他说我们都很讨厌。” 这句话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显然算是个不小的打击,她回忆起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沮丧都快溢出来了,陈媛媛连忙摸了摸她的头发, 示意要和顾长风单独谈谈。 两人走到教学楼外的一个草坪上,陈媛媛歉意地笑了笑说:“顾警官,其实也不是我不想让你和卫明心说话,只是她身世也挺可怜的,同学去世这么大的事,我怕被人看见警察找她问话,到时候恐怕会受欺负。” 顾长风点点头表示理解。 “周安安这个孩子,平时性格有点内向,厌学倒是一般,他学习成绩还不错,处于班里中上游的水平,不过他一般也只和卫明心说话,我刚才问过卫明心了,周安安平常会和他抱怨父母报的补习班太多,但别人的就没有什么了。” “他的成绩单,能给我看看吗?”顾长风问。 陈媛媛忙说可以,又补充道:“我在你们来之前就把班里的成绩单都整理出来了。” 这倒是有些令人意外,顾长风挑挑眉,状若无意,“你好像对我们的流程很了解似的。” 陈媛媛也不反驳,她坦然道:“因为我父亲和丈夫的事,最近和你们接触也挺多的。” 她没有问李珍的案子。 顾长风心里一哽,决定先略过这个话题,他刚打算开口时,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直觉让他抬头,接着—— “小心!”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的拽住陈媛媛后退,因为力度有些大,陈媛媛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而顾长风完全没顾上她那边,因为——此时此刻,就在他们刚才站的那个位置,砸下来一个花盆。 他再一抬头,一个黑色的小身影急急地跑了进去,再也看不见踪影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孩子居然想用花盆砸人,毫无疑问是非常具有嫌疑的,由于学校里有监控,这个孩子很快就被找到了,顾长风也就先撇下陈媛媛这边,去了校长办公室和这个孩子面谈。 这个孩子是周安安隔壁班的,是个男孩子,今年11岁,名叫许朝阳,还未说话眼睛就红了。 刚才来办公司之前,班主任老师就已经告诉了他该怎么说,别的都不论,这底下站着的可是个警察,袭警可不是小事! 许朝阳抽抽噎噎地照本宣科念着早就背好的句子:“对不起警察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你们在说话,然后我很好奇,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花盆。” 许朝阳的班主任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啊警官,您看这孩子还小,要么就别和他计较了吧,我看您也没出什么事,这孩子才念小学呢。” 顾长风哭笑不得,“你不用紧张,只是问问他和这案子的事而已,不会算他袭警的,也不会记档案。” 班主任这才松了口气,完了才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歉意地笑了笑道:“您多担待,咱这是贵族小学,平时里孩子安安稳稳的,家长都紧张的不行,这事要是闹大了,他的爸爸妈妈还指不定怎么来学校闹呢。” 刚才陈媛媛也说了这是贵族小学,死亡的周安安家境就不错,现在许朝阳的班主任也这么说。 可刚才看见的那个卫明心,看起来却穿的有些破旧,校服不如其他人那样笔挺,甚至还有些皱巴巴,灰扑扑的感觉。 顾长风将此事记在心里,转头问许朝阳:“你认识周安安吗?” 许朝阳眼神有点呆——这种状态不太好形容,只能说它通常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学生身上,小学生的眼睛是亮亮的,而许朝阳……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人站在脏兮兮的枯井底下,抬眼看向灰蒙蒙的天。 几乎是过了一会儿,许朝阳的眼珠子才动了动,顾长风盯了他许久,才看见他蠕动嘴唇,硬挤出几个字来:“认识。” 顾长风心中一跳,“怎么认识的?” 接下来的对话就顺畅许多,许朝阳说:“他借我的作业抄,抄一次给我五块钱,我们没有其他关系。” “你很缺钱?” 许朝阳:“不缺,但是……” “但是什么?” 许朝阳抬眼:“但是我需要好多好多钱。” 许朝阳虽然只是个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但是他念的是贵族小学,校服也是笔挺干净,整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不像是缺钱的,真缺钱的人家可上不了静安小学。 难道是家里人不给零花钱? “你要多少钱?”顾长风估摸着这个数字顶多也不会超过一千块钱。 谁料,许朝阳说:“一百万。” …… 戚澄今天拍的是一个牙膏广告,主要针对人群是青年群体,所以才来学校取景,本来拍的很简单,这种工作对于戚澄来说驾轻就熟——她太明白什么时候该笑,该笑出怎样的弧度,团队也是经常一块合作的,进度很快。 本来周安安跳楼这事是影响不到拍摄进度的,但偏偏——最重要的那个镜头中,戚澄转过身,对着镜头粲然一笑,结果背后就是周安安坠楼。 所有点都是提前踩好的,更何况机位,斯坦尼康,滑轨这些可不好收拾,本来以为警察来了能赶紧解决好,结果看样子这警戒线一时半会撤不下来了。 甲方正在跟学校的某个主任掰扯费用的事,戚澄倒是乐的清闲,叼着棒棒糖回化妆间躺着了。 团队的化妆师叫杰西卡,虽然戚澄一般都叫他翠花,这人平常也没别的爱好,就一个——八卦。 今天这事果然令他蠢蠢欲动,只见他在化妆间和外面不停的窜来窜去,活像花果山的猴子。 “澄澄,澄澄,我跟你说,今天这个小学生跳楼的事,你猜是什么引起的?” 戚澄闭着眼睛答道:“作业太多,课程太难,班里没人和他玩。” 翠花,不,杰西卡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颇为认真的反驳说:“不,都不是!” 戚澄:? 杰西卡一个转身坐在戚澄旁边的小凳子上,两只手扒着戚澄的椅背,严肃道:“他是失恋才死的。” 戚澄睁开眼睛,满脸不信:“什么玩意啊,小学生!” 杰西卡就知道戚澄不信,他解释道:“这事是真的,我朋友他弟弟就在静安小学读书,这事之前就闹大过一次,只是因为他们太小了所以才没人当回事,这个周安安他喜欢一个姓卫的小女孩,可这个小女孩却喜欢学习成绩好的隔壁班一个男生,然后这两个男生就约定好了要决斗。” “噗……”戚澄没忍住,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你就扯吧。” 杰西卡急了,你怎么能质疑我呢? 为了表明他所言非虚,他甚至描绘起了当时的场景,他说:“当时他们在一楼某个厕所门口,说谁赢了谁就能和那小姑娘在一起,可要是谁输了,谁就得从教学楼天台上跳下去!” 什么? 戚澄有了点认真的意思:“赌注是什么?” 说到这,杰西卡摇了摇头:“这是上个月的事了,赌注估计只有他们三个知道了,反正现在那小孩一跳楼,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传,说他是失败了才死的,再加上刚才我好像听说那个成绩好的小男生,还想推花盆袭警呢,反正肯定跟这事有点关系。” 不知为何,戚澄心头一跳,“袭警?” 杰西卡点了点头,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见戚澄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就这么出去了! 没戴口罩!没戴墨镜!杰西卡大脑一空,抓起桌上的宽檐帽和墨镜就跟了上去,凶杀案加戚澄,这他娘妥妥的热一啊! 结果好家伙,他刚一走到门口,一拉开门就看见戚澄背对着他站在门口,而戚澄的面前,也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身材很高大,甚至脸也长得很帅,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衣服上有一大片喷溅状血迹。 第48章 48可要是我愿意相信你呢? 戚澄心脏狂跳, 脱口而出,“谁又死了?” 顾长风顿了顿,声音里透着无欲无求:“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这个是?”戚澄指了指他衣服上的血迹。 顾长风便叹了口气道:“有个学生, 问话的时候突然发了疯,要去撞桌子, ”我好不容易拦住了,他又拿起桌上的剪刀捅了自己一刀, 现在人送医院去了。” 戚澄挑挑眉:“不会死吧?” 顾长风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那把剪刀比较短,况且……”他这才伸出左臂, 露出胳膊上的纱布, “还有一半划我身上了。” 戚澄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顿了顿, 她又挑挑眉:“那不如我带你去医院?” 顾长风摆摆手:“不用, 就是划了个小口子。” 谁知戚澄满脸失望:“那你来找我?我是真心以为希望我带你去医院的,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摸鱼了。” 饶是顾长风,也不免哽了一下。 “你就这么想摸鱼?”顾长风问。 戚澄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这个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是能不能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估计也是不能拍了,资方那边在和学校扯皮,按照他们的效率, 估计晚上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况且化妆师晚上还有个单子,他估计心里在骂娘了。 顾长风则问:“你们的摄影师在哪?素材我能看看吗?” 戚澄抬眼, 淡淡道:“那段小孩坠楼的素材已经拷下来给你们警察了,但是我估计……可能不会有结果。” 两人一对视,顾长风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他拉着戚澄走远了两步, 两人走到距离人群稍远一些的树下,戚澄说:“那个小孩是陈媛媛班里的,陈媛媛是李珍的女儿,李珍的死是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她站在树影下,盛夏的太阳照得她脸上雪白,顾长风心脏仿佛漏了一拍,但话说出口还是冷静自持的,“但是目前的方向是自杀。另外……不管是你还是叶局,你们明明知道李珍的死因,但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说?” 戚澄脸上有片刻怔忪,“这个小孩我的确不认识,但是建议你查查陈媛媛。” “然后?”顾长风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不愿放过一丝表情波动。 戚澄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她道:“我猜是她看见朱有旺的司机和……他们的上级交接毒.品生意,或许你以为这事听起来很简单,但是朱有旺的背后,是整个新派娱乐,而新派娱乐,在那个人眼里,也不过其中一个小工具而已。” 什么人竟能只手遮天到这个地步?顾长风下意识蹙眉,脸上的表情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冷峻,“那个人是谁?” “我只知道,他姓卫,他的父亲曾经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毒枭。” 姓卫的毒枭的确有一个,但在一九九几年的时候就已经落网,在落网之前,这个毒枭的地盘和势力几乎已经完全垄断了整个东南亚市场的地下毒.品交易,但是人的内心总是不会满足的,除此之外,他甚至还参与了地下暗.网的枪.支贩卖、以及跨国人.口.买卖,那个时候科技不如现在发达,所以抓捕行动持续了很多年,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大毒枭也在狱中逝世。 但原来,按戚澄的说法,毒枭的儿子继承了他的衣钵,如今也已经重新操起了这个营生,并且让整个公安局都讳莫如深。 但是……戚澄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顾长风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忽然一把抓住戚澄的肩膀:“你和这个姓卫的,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戚澄冷着脸,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顾长风想不明白,戚澄这个人满身的秘密,她就像一个无耻且拖更的作家,她知道所有,可是她就是不说,就是要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再看着事情一步步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延展而去。 戚澄这时候才正视他:“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被他威胁。” 这一次戚澄很明白的说了,威胁她的人,并不是新派娱乐,而是这个姓卫的毒.枭,可是戚澄又做了什么事,能让她被威胁的?顾长风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初在叶局办公室里的那一次对话,资料显示戚澄是五一二灭门案中最大的嫌疑人。 这个威胁、把柄,会不会就是五一二案中对她最不利但警方尚没有掌握的证据若是将这证据公之于众,她可能会直接坐牢?顾长风很明白,按照寻常逻辑,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但是从情理来讲,这段日子里他认识的戚澄,却不是个这样的人。 顾长风:“你为什么会被他威胁?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再有就是,就算戚澄再怎么出名,但是人家一个大毒.枭也不至于去威胁她吧?总不可能说从一开始新派娱乐签下她就是故意做了个局?然后只为了她?光是想想,顾长风就觉得太戏剧化,也太扯淡了。 戚澄的生活轨迹其实并不复杂,如果不出经纪人那事的话,她应该就是个普通或许还有点励志的明星。 从小父母都对她不好,甚至是到了非打即骂的地步,才几岁的时候就和弟弟一块被送到了福利院,后来被领养,结果领养的一家子人居然也有问题,她从火灾中死里逃生,又因为一张得天独厚的脸成了明星。 面对这个问题,戚澄也显得很淡定,她只是粲然一笑:“叶旭东应该已经把那个卷宗给你看过了吧,你可以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一切。” 顾长风看着她,她仍是漂亮的不可方物,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纱,叫他怎么也看不透。 鬼使神差的,他接话道:“可要是我愿意相信你呢?” 第49章 49他到不了饭局 “你相不相信我, 其实我无所谓,因为有些事情,旁人是帮不了我的, 包括我弟弟。” 顾长风看着她,突然怔忪了一瞬间——世人评价美人大多要看三点, 皮相,骨相, 和身段。 戚澄毫无疑问是得天独厚的,不管是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她都是漂亮的, 尤其是此时此刻, 头顶的树影穿过她奶白透亮的肌肤, 哪怕她脸上的表情仍是冷冷淡淡的, 却无意中给人心头添了三分暖意。 戚澄挑挑眉:“怎么了?” 顾长风这才大梦初醒回过神来:“你刚才说的可都是属实的?” 戚澄则道:“这个问题你其实不该问我, 你该直接去查你们警察局内部的档案,知道的恐怕比我还多,至于我为什么牵扯进来, 其实也是因为那个姓卫的, 他往我家里寄了很多次照片,和莫名其妙的信件,哦对了, 另外有件事要通知一下你们叶局。” “什么事?”顾长风问。 戚澄:“我已经拿到了新派娱乐的一些东西,需要交接给他。” 顾长风几乎是心头一震的,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戚澄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和叶旭东是单线联系,换句话来说就是,他是我唯一的线人, 但是……”讲到这里时,她突然顿了顿,“我突然想到现在背后会不会也有人在盯着我?” 顾长风没明白她想说什么,于是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戚澄挑了挑眉,突然说:“你知道袭警拘留多久吗?” 顾长风下意识回答道:“这是妨碍公务罪,情节轻微的话只需要管制,如果有暴力或威胁的话,那三年以上……哎你拍我干嘛?”顾长风捂着自己的脑门,完全是懵逼状态。 戚澄粲然一笑:“当然是想个办法,让自己被拘留一下了。” 接着,在顾长风完全无辜且一脸茫然的情况下,戚澄又轻轻推了一下,然后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你只要装作被我打了一顿的样子,然后我被顺理成章的拘留,这不就好了吗,顺便今晚还能让朱有旺的血压再升一升。” 顾长风现在的表情比杰尼龟还无语,他也同样低声道:“我不要面子的吗?我是个警察!被打一顿?我还混不混了?你现在的形象可不是女版兰博!” 戚澄说着说着也急了:“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如果现在不跟你走,晚上我经纪人就要给我安排心理辅导了!她一直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这一点倒是想的没错。顾长风心里暗衬着,接着他带着姜芜,径直走到路东旁边:“戚小姐有些线索要提供,所以待会带她回去录个口供。” 路东也是一呆:“刚不是说剧组这边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长风面不改色道:“她想起来了。”接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冲路东使了个眼色,路东立刻心领神会。 所以接下来,简宁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戚澄下午要去录口供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最开始的时候,以为戚澄一般般难带,毕竟在这个圈里嘛,稍微有点人气的艺人不把工作人员当人看也是家常便饭的事,虽然她是经纪人,艺人不至于这样。 更何况依戚澄如今的人气来看,她就是作到人神共愤也出不了大事,这个艺人对简宁来说,基本就是躺着收钱就行。 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丫的心思压根不在演艺圈啊!她多少次想摇着戚澄的肩膀跟她说:“你清醒一点啊!” 没办法,简宁硬是挤出笑意,对着电话那头很是客气:“那就麻烦您了,口供录完之后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车来接。” 路东自然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简宁苦大仇深的准备回到办公室,刚好迎面撞上了刚从电梯间出来的朱有旺,朱有旺记得她是戚澄的经纪人,便问道:“戚澄呢?” 简宁如实相告:“她在拍摄广告片,但场地那边出了点问题。” 朱有旺的脚步顿住:“什么问题?” 简宁犹豫道:“拍摄场地有个小学生跳楼身亡,我们的拍摄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戚澄她下午去做笔录了。” 朱有旺挑挑眉,从那张沟壑纵深的脸上,他那双被横肉挤满了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所以她现在在警察局?” 简宁点点头,结果就看见朱有旺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迅速阴沉下来,速度快得就连简宁都茫然了一瞬,她顿了顿,不安道:“朱总您不用担心,这次我打过招呼了,不会被拍到。” 朱有旺阴骘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接着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的走了。 …… 戚澄将一个U盘推到了桌上,她淡淡道:“这里是我最近收集到的证据,主要来源是陈央那边,虽然还是不足以抓捕朱有旺,但是你们可以先把消息放出去,再让营销号那边引导一下。” 营销号? 叶旭东看着桌上小小的黑色u盘,他眯起眼睛,并没有去接,反而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戚澄目光微垂,那张漂亮的脸上,一种名为怜悯的神色一闪而过,她说:“在新派娱乐内部的练习生厂牌计划中,以陈副总为首的负责人团队,长期收受贿赂以及逼迫练习生从事非法交易,这件事情虽然大股东都知道,但是他们做事很谨慎,我也是在陈央的别墅里翻到的证据,第一手我已经销毁。” 叶旭东不愧是老牌刑警,对方眼神的每一个微妙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说:“这里面的文件内容,具体是什么?你可有查看过?” 戚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耸了耸肩道:“文件内容总共是三段音频和一个视频,以及一些不雅照片,因为你们是警察,所以我不做打码处理,但是希望你们到时候行事可以尽量避开这个受害者。” “谁?” “一个叫叶紫的女孩。” 戚澄出了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简宁派了车来接她,上车的时候她才发现简宁也在前座,她手里拿着一大沓剧本,正喋喋不休的和人打着电话。 “是是是,我们家戚澄的敬业精神当然不用质疑,演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些外面的传言啊,混娱乐圈的谁没有所谓的黑料啊,这些事情外人不知道李导你应该知道的啊……” 不得不说简宁的确是个敬业的经纪人,可惜戚澄是条毫无事业心的咸鱼。 几分钟之后,电话挂断了,简宁长舒了一口气,回头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戚澄啊,后天你的时间空出来,我带你去李导的新电影试镜,这次可是女主戏,你要是能演好,咖位可就直线上升了,到时候白歌可就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 戚澄挑挑眉,自动忽略掉前面关于李导的话,只是问白歌:“她又怎么了?” 简宁撇撇嘴,掏出手机打开短视频软件,点开热榜第一就是:白歌护肤说。 戚澄接过手机,只见视频里的白歌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又瘦又美,皮肤那是真的奶白,主持人问:“我代替粉丝问一下,请问你是怎么保持这么好的皮肤的呢? 只见白歌在视频里微微一笑,然后说:“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人啦,平时都是自己捣鼓一些护肤品,公司里的前辈上次送给我一瓶两万多的面霜,我一直没舍得用呢,不过前辈姐姐的皮肤真的好好哦,好羡慕哈哈哈。” 戚澄完全可以相信她说的这个公司里的前辈姐姐就是指自己。 主持人也是十分上道,“这个前辈指的是澄澄吧?澄澄以前在节目里就说过,她的皮肤好就是因为护肤品贵啊哈哈哈,不过澄澄那样的护肤方法我们一般人可学不来哦,小歌你的方法是什么呢?” 戚澄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听白歌在视频里瞎扯——“我没事的时候会用牛奶泡澡啊,不过不用担心浪费啦,都是过期的牛奶,泡几个小时再洗掉这样,皮肤真的会特别滑,脸上的话我会自己用黄瓜片敷一下,有时候还会自己diy鸡蛋清面膜呢~” 戚澄暂停视频,点开评论区,评论区一片叫好声,大赞她又亲民又可爱。 简宁见她已经看完视频了,把手机拿回来,戏谑道:“要么你也走走这个路线?” 果然,戚澄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你如果让我在这种弱智节目上说这些弱智的护肤办法,我更愿意明天就发微博退圈。” 简宁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不过后天李导的饭局你必须去啊,这个机会可太难得了,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小花争着和他吃饭,就为了这个新电影的角色呢,难得他主动联系你。” 李导…… 戚澄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公路景观树,云淡风轻的吐出一个堪称爆炸的消息——“不用去了,后天他到不了饭局。” 第50章 50要去给媛媛送水果 简宁一愣, 下意识地问:“为什么?你认识李导吗?” 戚澄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说:“不认识,你明天看新闻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 戚澄是被简宁的连环电话吓醒的,她起码发了几十条微信, 打了七八个电话,戚澄才终于醒来。 她睡眼惺忪地倚靠在床头, “喂?” 简宁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好像是在一个非常吵闹的环境,几乎是过了一会儿她才到了一个安静的的地方, “戚澄?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你记得, 今天之内有任何人问你任何事你都保持沉默, 那是公司的事情, 和你没关系,记得了吗?” 戚澄挑了挑眉:“公司怎么了?” 简宁顿了顿,“几天早晨, 湖海市公安局官v忽然发布了一条警情通报, 通报上写的很清楚,接到实名举报,新派娱乐有限传媒公司内部涉嫌强迫非法□□易, 涉案主要人员是陈央和鲁明,但是……受害人是叶紫, 你知道叶紫是谁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简宁说完之后,电话那头静了静,半晌之后只听戚澄淡淡道:“知道了。” 简宁刚想小心翼翼的问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结果再一看, 戚澄已经把电话挂了。 戚澄撂了电话,翻身下床,自己点进了微博,果不其然热搜第一个就是新派娱乐那条警情通报,由于叶紫这个人知名度实在太小,就连网上搜都很难搜到消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叶紫是谁,但是提起新派娱乐,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戚澄,或者白歌。 那条热搜微博的底下立马就是戚澄的字样,立马就有所谓的知情人跟着爆料说戚澄才是那个长期被胁迫的对象,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粉丝都快急哭了,就等着她来回应。 简宁那边估计也是怕她自己跑去回应多说多错,所以才不让她发言的。 这时候,简宁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今天原定的通告取消了,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戚澄当然没什么意见。现在这个风口上,她作为新派娱乐的当家艺人,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的,一说到新派娱乐,几乎每个人第一反应都会是戚澄。 戚澄刚点开外卖软件寻思着待会吃什么,结果顾长风的电话又来了,她接起:“怎么了?” 跟简宁那边的嘈杂不同,顾长风这边非常安静,一点背景人声都听不到,身世还带了点回音,戚澄差点以为他在停尸房。 顾长风的语气有些犹豫:“你今天有空吗?” 戚澄:“有啊,找我有事?” 顾长风:“你昨天和我说,李珍的死是是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但为什么又和陈媛媛有关系?那天陈媛媛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谁料,戚澄那边直接嗤笑一声:“顾长风,你是警察还我是警察呀?李珍的案子其实跟我没有关系,我会告诉你这些,其实是因为……我觉得陈权实在有些可怜。” 能不可怜么?顾长风沉默半晌,然后突然挂了电话。 他要再去一趟陈权的家里。刚才,戚澄已经把能说的都告诉他了,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说的不能太明白,所以她才会突然提起陈权。 …… 晚风稍微起了点凉意,老旧小区是没有停车场这个东西的,所有车辆都统一停在了小区的楼下,戚澄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等顾长风给她开车门。 等顾长风开她开了车门,她再睡眼惺忪的下了车,嘴里还不忘说道:“你最好是能给我一个必须让我跟着来的理由,不然我哪天一定要找叶旭东告状,说你损害了我的合法权益。” 顾长风没理她,戚澄撇了撇嘴,两人沉默着进了单元楼,这种老式单元楼通常是没有楼道灯的,只有三楼有一户人家开了灯,暖黄色的亮光顺着一节节台阶延伸出了一片扇形,扶手生了锈,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两人很快来到了陈权的家里,这里本来是老两口住着的地方,因为一双儿女都已经结婚另有家庭,所以这个老小区的房子到现在也没有人住,再加上陈权是直接在这屋子里上吊的,所以出售也是个难事。 顾长风早有准备,拿出铁丝伸进锁眼里转动几下,门很快就开了。 戚澄在旁边吹了个口哨,“看不出来嘛,你还会这个。” 顾长风举着铁丝,煞有介事道:“当警察的,当然得什么都会点。” 两人进了房子,开了下灯也没打开,估计是陈媛媛直接把电闸拉了,令人失望的是,这里已经被清理过了,不过就算是这次不清理,也很难再发现什么踪迹了,毕竟李珍一死,这里就被警方的人搜查过几轮了,按理来说不会再有什么发现了。 这个房子不大,普通二居室,床垫等大件都没有搬走,但是陈权自杀的客厅地板已经清洁过了,沙发等地方也都用防尘布盖住了,顾长风说:“我去检查卧室,你……在这待着吧。” 戚澄表面上点了点头,实际上顾长风一进卧室她就立马溜去了洗手间。 戚澄不是警察,但她是个生来就有犯罪天赋的人,如果是她的话,在死之前想留下点什么,那她一定会放在厕所的水箱里,因为这个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注意,更何况陈权是自杀。 当初李珍被杀害的时候,这个房子就被搜查过一轮了,那个时候陈权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那个时候他的期许是早日抓到凶手,但是后来,也许是某种机缘巧合,也许是有人故意让他知道了点什么,他发现了这个凶手,但这个凶手的人选,却是他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选择了自杀。 在他的信中,他说道,不希望再毁了一个家庭,所以这个人和他一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亲人,陈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到这个年纪,挂念的人通常就只有老伴和孩子了。 这厢,戚澄一打开厕所的抽水水箱,然后……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仿佛在打她的脸。 “梆梆梆——”顾长风在外面敲门。 戚澄撇了撇嘴,假装若无其事,她应了一声:“怎么了?” 顾长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戚澄转了转眼珠,也不否认,“啊……怎么了?” 她打开了门,两人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大眼瞪小眼,顾长风没好气道:“我不是让你在客厅待着吗?” 戚澄同样没好气:“你要是什么也不让我做,我来这里干什么啊?我每次出门都是都冒着被拍到的风险。” 顾长风轻嗤一声,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洗浴架上摆了一瓶有点奇怪的洗发水,他把手电筒光照过去,总觉得那个灰扑扑的瓶子怪怪的,好像有种奇怪的格格不入感。 戚澄顺着光看,她蹙眉嘟囔道:“这瓶洗发水已经过期很久了吧?” 她话音一落,顾长风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个瓶子之所以显得很奇怪,原因就是因为,架子上已经有一瓶洗发水了,这一瓶放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虽然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沾了一层灰,但总体没有特别显旧的感觉,只有那一瓶,整个瓶子都有种非常重的陈旧感,好像是……从废品堆里捡出来的一样。 直到戚澄提醒,这上面的生产日期显示,这瓶已经过期了。 这种洗浴用品通常是三年保质期,这瓶是去年过期的。 顾长风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戚澄给他照着光,他把瓶子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拧开盖子——里面果然放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是陈权曾经说过的,李珍因为年纪大了会忘事,所以会在家里用便利贴把该天要做的事情都记在便利贴上,家里到处都是便利贴,后来这个家里的便利贴被周康撕掉了,因为背后有人找到了周康,让他帮忙掩盖这个案子的证据,并且承诺让他从此签约新派娱乐。 本以为所有的便利贴都已经被销毁了,没想到居然有一张被陈权保存下来了,出于某种心态,他小心翼翼的把这个便利贴藏进废弃的洗发水瓶子里,并且将它摆在了洗浴架上,如果不是警察,恐怕很难注意到这个瓶子。 这时候,戚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几步跑到阳台上,阳台上堆放着一些废品,比如平常喝剩的饮料瓶子或是快递纸盒之类的东西。 许多老人都会有这个习惯,废品不舍得扔,都放在阳台上,等哪天攒的够多了,再一起搬下去卖掉——陈权和李珍大约是有这个习惯的,所以陈权才会想到从这一堆废品盒子里挑一个。 戚澄回到洗手间的时候,顾长风已经把那张便利贴抠出来了,小小的正方形纸条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今天下午要去给媛媛送水果。 第51章 51又要上热搜了 翌日, 一辆破破旧旧且轮胎声比发动机声音还响的奥拓停在了警局门口。 经过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车门终于被拉开,接着里面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子, 该男子可能是掉煤坑里了,浑身上下就个眼睛勉强能看出个人样。 由于其造型委实是有些惊奇, 不免让路过的人纷纷侧目,良久之后, 这男子一抹脸—— 市局的某位陈姓小警察惊的豆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顾队?!” …… 半个小时后,顾长风目光涣散,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 在他的正前方, 正摆着一台电视机, 右上角显示了小小的“直播”二字, 而此时此刻, 画面中央正是新派娱乐的大门画面, 戚澄一身耀目红裙,迎着众位记者的目光款款下车。 戚澄鼻梁上还架着巨大的墨镜,更显得她脸小又精致, 面对记者们的一个个问题, 她从容不迫的一路装哑,施施然进了新派娱乐大门。 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博艺和路东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老大……你这是, 发生什么了?” 顾长风不答,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湿浸透的纸条, 纸条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今天下午要去给媛媛送水果。” 陈博艺脸色一变,嗓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这是……李珍案的证据?” 顾长风疲惫不堪的点点头,路东拍了拍他的肩“博艺,赶紧送到痕检那边, 顾队你昨晚这是怎么了?那车是谁的?” 顾长风眨了眨眼睛,却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戚澄……真不一般。” …… 昨晚,两人刚刚在陈权的家中浴室发现了李珍生前写的最后一张纸条,结果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门口传来的诡异声响惊得不敢再动弹。 随着门口传来的“咔咔”越来越响,门外的人似乎也越来越暴躁,戚澄压低了嗓子问:“跑?” 顾长风肃着脸,“说不定只是走错了。”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果不其然,过不了一分钟,那锁被人用暴力弄开,接着听脚步声起码一下进来了五六个人! 对方是谁?深更半夜的,除了顾长风是秘密侦查,警察不会这个时候偷偷破门,可若是寻常小偷,也不可能有这么大阵仗! 但无论如何,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两人趁着对方还没进来先一步跑进了卧室,并且不约而同的一溜烟藏进了床下。 顾长风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用气声和她说:“会没事的。” 戚澄却只是说:“把纸条收好。” 这时候,脚步声逐渐密集了起来,并且有圆形光柱在墙上扫过,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 “哗——!”他们像是打碎了一个什么玻璃做的东西,碎屑甚至飞到了这边。 顾长风戳了戳戚澄,自己再半空中比划出了一个四方形,戚澄眯起眼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在砸墙上的装饰画和相框! 这样窄的地方,只能藏纸条这样的东西!他们也是来找证据的! 这时候,戚澄忽然看见主卧的墙上也有一副装饰画!客厅那边他们已经砸完了,并且挨个翻过之后说:“没有。” “不在这。” 无论怎样,只要他们进了主卧,就非常有可能发现戚澄和顾长风,而他们两个对上对方六个人,胜算并不大。 马上,第一个人进入了主卧,手电筒的光柱甚至几次在戚澄的脚边扫过,然后一一移开。 暂时没有发现她。 “过来这边!”那人高喊道。 戚澄和顾长风在黑暗中对视,戚澄目光骤冷,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有人砸开了墙上的装饰画! 那些人放下手电筒,开始在画框后面摸索起来,照样是一无所获,他们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暴躁,结果就在这时,那该死的手电筒居然咕噜咕噜滚进了床底下! 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这么伸了过来,然后就在碰到手电筒的前一刻,一阵巨大的力道猛的踹了过来,那人反应不及,被踹了一个仰倒,后背重重抵在了墙上! “有人!”那人大喊起来,紧接着说时迟那时快,戚澄和顾长风一人一边闪电般从床底下双双滚了出来,戚澄抄起手电筒一个飞跃,只听一声脆响,手电筒的塑料外壳重重敲在那人脸上! “快跑!”戚澄大喊道,间隙中瞧见顾长风那边围了两三个人! 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往往连几秒钟都算多的,戚澄这边人非常少,大概他们都觉得证据在顾长风身上,她摆平了一个人之后是可以直接跑出去的。 可是——戚澄突然看到那边的顾长风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她还看见其中一个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戚澄心一横,非但不跑,反而上前几步一脚踹在了对方身上,同时避过对方刺出的一刀,顾长风这边则更加惊险,对方的长棍几乎贴着他的脚底擦出了闪亮的火光! 那光芒转瞬即逝,就在它消失的同一瞬间,顾长风已经冲到了为首的光头面前,二话不说当胸踹去! “跑!”顾长风大喊一声,慌乱中感觉牵到了一只小些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直觉这个人一定是戚澄,两人用手臂借力,愣是在四五个人的围攻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两人直接一路跑出了屋子,李珍的家住在五楼,两人边躲边跑下楼,顾长风本来还□□顾忌着戚澄那边的情况,谁知道她出拳的速度恐怕比自己还快,并且那几个人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人居然完全不是弱点,当即大骂一声,一脚踢出去时戚澄刚好就地翻滚,顺利出了单元楼。 昏黄的路灯下,只见人影绰绰,这时另一人扑上来,刚沾衣就被顾长风反手抓住手臂,一记利落至极的过肩摔重重掼地,“咔擦!”就势拧断了对方的手腕骨! “啊啊啊——”那人惨叫声响起的同时,顾长风劈手夺过对方手里的长棍,往身侧发狠砸了数下,直把另一名冲上来的光头打得头破血流! 这里毕竟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没人发现,楼上已经有不少窗户亮起了灯,戚澄大喊一声:“帮忙报警啊!有人抢劫!” 几人又打了一会儿,单元楼上也没人敢下来,顾长风很快便发现戚澄肯定是练过的,起码是受过系统化训练的——但是毕竟两方人数差距悬殊,简单来说就是分不出胜负。 月光从云层中显现,与此同时,只听警笛声乍响,那几人眼看今天再不撤恐怕要折到警察那里了,纷纷不再应战,三下五除二跑了个干净。 只留挂了彩的戚澄和顾长风。 来的是派出所警察,顾长风出示了警察证之后将他们直接带回了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对方就忍不住瞥向戚澄,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您是……戚澄吧?” 戚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出来,墨镜口罩都没戴。 完了。 又要上热搜了。 第52章 52麻烦看下作话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去了陈权家里, 并且找到了关键的证据?” 顾长风点点头:“嗯。” 陈博艺还是忍不住道:“根据你刚才的描述,你是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掉沟里了?要不然我真的很怀疑你昨天晚上是去偷煤了。” “你才偷煤了呢。”顾长风咳了两声。 …… 昨晚,做完笔录之后, 派出所民警本来是让他们先在派出所待一晚的,他们两个也就答应了, 可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来了一群喝多了酒打架的小年轻, 在派出所里打了个不可开交。 戚澄毕竟身份敏感,派出所人太多了,再加上人到了后半夜大约也困得迷迷瞪瞪了, 顾长风说先回去吧, 戚澄一寻思反正他们两个家住的也近, 也就答应了。 两人出了派出所, 戚澄手机没电, 顾长风的手机被砸坏了,现代人也很少带现金,只好又回去。 一开始气氛还算和谐, 戚澄还能和他开几句玩笑, 顾长风也很给面子的吹捧了她几句,然后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是练过的啊。” 戚澄也不避讳:“我学过泰拳。” 其实也不只是学过泰拳的原因,事实上她从小日子就过得比旁人要苦, 领养家庭的母亲踩秀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喜欢看三个孩子打架。 ——不是那种打着玩的打架或是切磋。 而是关于生存的你死我活。 在那个家庭里, 如果想获得食物和生存的资源,需要向父母摇尾乞怜,或许光是这样还不够,如果母亲心情不好了, 就会指定两个人打架,因为食物只做两份,所以除了一个幸运儿可以吃到完整的饭之外,其余两个人需要为了食物和对方打个你死我活。 当然也可以反抗,但是反抗之后呢?三个孩子的年龄都不大,并且不被允许出门,身上没有任何钱,白秀时刻都在家里盯着他们,那栋白色的大房子是戚澄永远的噩梦。 当然,这些东西顾长风是不需要知道的,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天天被私生跟踪,不练练怎么成。” 戚澄话音刚落,脑海中突然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了什么,“私生?今天不会有人拍到我吧?” 顾长风也僵住了,他犹豫道“………吧?” 两人就这样站在路边,仿佛被谁点了穴似的,顾长风说:“这乌漆嘛黑的,就算真拍到你,也认不出来是你吧?” 戚澄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那你可太低估狗仔和营销号了,他们扒料的本事堪比福尔摩斯,甚至就连穿过的外套都能作为证据,他们基本想编什么编什么,而且……” 顾长风下意识接话道:“而且什么?” 戚澄的语气里透着无欲无求,“而且不管怎么说都有一帮傻子会信。” ——截止到这一步,事情的发展还是基本可控的。 先是戚澄发现不远处似乎有闪光灯,大概是身为明星,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惕,于是她“蹭——”地一下埋进了顾长风的怀里。 顾长风:“!”这是在干什么! 戚澄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瓮声瓮气,“好像有人在偷拍。” 于是顾长风也有点慌,他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他更没经历过的是戚澄这样的女生和他这样紧紧拥抱! “那……那咋办?”现在如果让之前认识顾长风的人见到了这样的他,恐怕会毫不留情的嘲讽了,这还是那个在外人面前运筹帷幄性格冷厉的顾家小公子,刑警队队长么? 戚澄急中生智,“你跟着我走。” 她判断闪光灯的位置在左边,所以他们先往右走,不管走到哪,反正走就是了,湖海市总共就那么大,他们两个成年人不用担心走丢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走丢是没有,可走岔事有的,他们两个就这么迷迷瞪瞪但又特别自信的一路直走,走着走着顾长风突然反应过来,“我们两怎么跟做贼一样?” 戚澄顿了顿,然后也反应了过来。 对啊,她又不是贼,干嘛这么怕被发现?更何况这黑灯瞎火的,谁能认出来这个人是她啊! 立马反应过来的她,蹭的一下就躲开了! 第53章 53好像和白歌有点关系 “所以,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在陈权家里找证据,找到证据之后遇到了一伙劫匪,接着你们两个就跑到半路迷路了?那你这一身黑又是怎么回事?楼下那辆奥拓又是怎么回事?” 陈博艺百思不得其解, 初非顾长风承认他昨晚掉进了煤坑,要不然这个黑灰真的很难解释。 一提起这个, 顾长风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他望向陈博艺, 缓缓道:“你知道有个地方叫废车处理厂吗?” 陈博艺回忆了一下,疑惑道:“我记得这种地方不都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么?陈权家虽然是老小区,但也没那么偏僻吧。” 顾长风本来想说什么, 后来又闭嘴了, “往事不要再提, 谢谢。” 他觉得如果他说出自己和戚澄两个人昨晚像憨批一样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结果又遇上了之前那伙人, 但是和之前那次不同,这次是直接撞到人家老巢了,人数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两人慌不择路, 躲进了废车处理厂,最后又躲进了一辆废弃的车里。 那车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没积德,车里全是黑灰, 两个人在里头捂着鼻子待了一个多小时,到凌晨四五点了才敢从车里爬出来。 不过老板得知了他是警察之后, 还让他开走了厂里唯一一辆还能开的奥拓,他就开着这讲奥拓,把戚澄送回了小区,再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市局。 当然, 这些事情都不能告诉陈博艺,毕竟如果说了,那他以后在队里的形象可就糟糕了。 他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去把人家的车还了。” …… 戚澄这边,她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然后又马不停蹄换上礼服往公司跑。 为什么一定要穿礼服?因为简宁打电话给她,说有个一直跟着她的狗仔,拍到了她昨晚和一个男人出现在废车处理厂附近,简宁先花钱把消息买下来了,但是戚澄这边也得配合到位, 怎么配合到位?当然是要多华丽有多华丽的出现在大众视野,毕竟按照狗仔那个照片的说法,那时候是凌晨五点左右,天已经有了一定亮度,这两个人乌漆嘛黑的,要说是戚澄似乎也有点可能。 戚澄心里很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否认了就有用的,黑子们会把每个微表情都放大,而戚澄……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她在意的是和她一起被拍到的顾长风,以及这整个事件的隐蔽性。 她进了公司之后,刚好遇上了在公司直播的白歌。 她大概是最近想走亲民路线,所以时不时就在网上发一些vlog,有她自己学书法啊画画啊之类的,还为了体现她的接地气,经济团队安排她到公司开个直播,刚好有很多人对新派娱乐好奇的,她这也算是蹭了公司的热度了。 至于戚澄今天会来,她是没想到的。 白歌本来不想搭理戚澄,但是弹幕一直在刷戚澄,说她今天也在公司里,再加上白歌单方面时不时蹭一下戚澄的热度,所以还真的有人以为她们两个人关系不错。 白歌看着弹幕,心里简直烦躁的要爆炸了,这帮人是都不长脑子的么?在她这里刷戚澄是几个意思?不过好在弹幕里也很快有她的粉丝开始反黑,于是就又吵起来了。 戚澄很少来公司,来一次就得和老板吵一次,所以新派娱乐里也很少有人会去触戚澄的霉头,这次她过来,大部分人也就当没看见,眼睁睁看着她按了十六楼的电梯。 可是这个时候,白歌的经济团队不干了,这戚澄就是个行走的热点啊,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她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假模假式的和白歌顺几句话就可以了,于是他们开始让白歌先主动和戚澄打招呼,这还有镜头呢,戚澄怎么也不会拒绝。 白歌:“……” 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喊道:“澄澄!” 给戚澄吓一激灵,这亲密劲,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歌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戚澄回过头,刚要说话,却看见原来白歌手里拿着个自拍杆,还有一个手机。 根据戚澄的经验,白歌应该是又想整点幺蛾子,就比如现在她肯定是突然就把镜头翻转了,现在的直播画面应该是对着她的,而且……白歌这个角度,想必是想把她拍成秃子。 她心中暗嗤小姑娘的手段未免有些蠢了,面上却摆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假装不知道镜头画面是对着她的,而是冲白歌打了个招呼“嗨,你怎么来公司了?” 白歌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立马说:“嗯,我今天来公司直播,还给大家带了小礼物哦。” 戚澄收回目光,淡淡道:“哦~其实有时候还挺羡慕你呢,还可以直播。” 白歌心里打了个突,直觉戚澄这人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碍着直播间这么多观众,她还是很上道的捧哏了一句,“为什么?哦对了,你今天这件晚礼服好漂亮哦,是哪个牌子的?不过我没想到,你私底下也会穿晚礼服。” 戚澄回眸,粲然一笑,“礼服么?是GH的,因为我找我经纪人,待会要去试镜,哎你在直播啊,要我跟直播间观众打个招呼么?” 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准确来讲,应该是阴阳怪气的艺术。 GH作为国际品牌,礼服很受女星青睐,但是国际大牌一般都比较拿乔,不会轻易把礼服借给明星,戚澄能在非红毯的时候穿GH的礼服,也是对她咖位的一种证明;最后一句又假装不知道镜头在拍她。 白歌本来是想阴阳怪气一下她,让观众觉得戚澄做作虚伪什么的,日常生活也穿个礼服,结果人家说了呀,马上要去试镜,那就很正常嘛。 可以说白歌每次碰上戚澄几乎都是吃瘪的,但奇妙的是,这姑娘的性格也够锲而不舍的,不管被打脸多少次,都要凑上来被羞辱一下。 这时候,电梯终于到了,戚澄和直播间观众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淡然的上了电梯,仿佛是真的赶着去试镜,顺便入了个镜。 简宁已经等在了十六楼楼梯口,见到他上来,连忙焦急的拉着她左看右看,“我听说白歌在底下开直播?你们两个撞上了?” 戚澄看着她的动作,不免有些好笑,“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白歌能把我吃了。” 简宁叹道:“说不定真有可能呢?她的团队最近挺疯的。” 两人进了简宁的办公室,她拉下百叶窗,神神秘秘道:“你可能不知道,但业内已经在传了,那个死了的叶紫,好像和白歌有点关系。” 第54章 54这人不是陈媛媛班上的…… 戚澄身子不易察觉的一僵, 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叶紫?我们公司那个死了的艺人?” 简宁点点头,她说:“我虽然是经纪人, 但是来公司的时间不长,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我也没弄清楚, 但是叶紫的事情爆出来之后,虽然微博那边是控制住了, 但是其他地方没那么方便控评,陆陆续续有些人在放瓜了。” 这一截戚澄还真不知道,“什么瓜?保真吗?” 网上那些事情, 有些所谓的爆料特别离谱, 不仅如此, 还煞有介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光戚澄本人的瓜, 就是所谓的“闺蜜”出来说戚澄全脸都是在xx整容医院做的,也不知道是收了整形医院多少钱。 离谱的是戚澄知道这个瓜的时候,是那家医院因为医美诈骗上了法制新闻, 当时还有人来找戚澄讨说法, 质疑她是医托什么的。 就这个智商,戚澄觉得她们还是先把大脑里的水抽一抽比较合适。 简宁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信了,简宁摆了摆手, 道:“你可别不信,这回这个……八成是真的, 网上有照片。现在叶紫这个事背爆出来,被抓的叫鲁明,之前是咱们公司艺人部的副主管。” 戚澄点了点头,她印象中没见过几次鲁明, 只隐约记得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简宁继续说:“白歌是鲁明的私生女。” 戚澄这才实打实惊了一下。 幸好这里百叶窗是合上的,只有中央空调隐隐发出一点气流声,饶是戚澄,也难免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了,之前也听过白歌是新派娱乐高管的女儿这个说法,但包括公司内部,一直没得到准确证实,现在简宁告诉她,其实鲁明就是白歌的父亲! “这都不算什么,爆料上说的是,叶紫之所以会被鲁明胁迫,是因为白歌当初嫉恨叶紫,然后故意把她送到了自己父亲的床上。” …… 顶层旋转餐厅香气芬芳,隐约能闻到一股非常高级的茶香。包间门一关,外面所有杂音被完全隔绝在外, 只能听见高空的风中传来声声鸟鸣。 白歌烦躁的坐在中年男人对面,两人虽然是面对面坐在一起,但目光却都没放在对方身上,反而是冷冰冰的刷着手机。 终于,这男人开了口,“我先想办法,给你接个古装戏,先拍半年戏,到时候这事也就过去了。” 白歌不置可否,只是冷笑,她说:“爸,你以为现在公司里还有好的本子吗?就算有,也全都在戚澄那里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别忘了你这是第几次给我画饼了?” 白歌的生父鲁明,曾是新派娱乐艺人部二把手,前两天爆出来叶紫被迫涉嫌性交易一事,所以他现在也是饱受关注,不过他也的确谈不上一句冤枉就是了。 白歌看他不说话,又嘲讽道:“你以前总说我靠着你才走到今天,可是这两天的事,你知道公司光是压热搜就得花多少钱吗?” 鲁明有些恼怒,他当然知道。对他来说,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发酵的太过,说不定会引申出一些其他更不好摆在台面上的事。 若要怪,只能怪叶紫居然死了,而且还死在了自己家里,遗书上虽然没有明着说性交易的事,但写了陈央和他的名字,现在警察没有抓他,完全是因为没有证据。 人是自杀的,遗书是用A4纸打印的,若不是记者急着把这事爆了出来,鲁明觉得,说不定自己现在都没事呢。 白歌今天来找他,可不是来和他说这个的,她放下手机,眼睛里满是不耐,“今天以后,我们两个就先不用再见面了吧。” 鲁明蹙了蹙眉,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白歌沉默片刻,然后说:“现在网上已经开始有人爆料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我的人设是富家小姐,而不是强.奸犯的私生女。”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鲁明显然很生气,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妈……好吗?” 白歌很是勉强的点了点头,“你知道的,她被你老婆派人一顿打了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现在还是老样子,冬天会难熬一点,夏天基本没什么关系。” 鲁明便显出一点局促来,他搓了搓手,呐呐道:“我待会往你卡上打二十万,……万,你帮我给你妈买点保养品。” 白歌很不耐烦,“还用你说?”她拿起新款的香奈儿手提包,头也不回的走了,也许是气恼到手的二十万转头就打了个折,高跟鞋蹬地板的声音格外响。 白歌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她的妈妈就是那种别人最不齿的“小三”但好在她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她从小就很漂亮,是那种惹眼的漂亮。 鲁明很有钱,所以虽然是私生女,白歌的生活也从来没有拮据过,鲁明给她们买的是二层小洋楼,她从小上的是国际学校,一直到五年前,她都没有把私生女这个身份当回事,那时候她想着,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一张结婚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可是后来的事情证明,她还是太稚嫩了,她忘记了爸爸还有个原配,五年前的一个雨夜,妈妈在家里被一伙人暴打了一顿,由于打的太重,直接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但是留下了永远的后遗症,她再也无法生育,并且由于当时的骨折,每到下雨天,她的膝盖都会疼到无法使劲。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爸爸,可是鲁明告诉她,这件事情,她也管不了,因为打妈妈的,就是鲁明的原配。 白歌震惊之余,她开始讨厌鲁明了,他讨厌这个让她降生在世界上的父亲,后来在妈妈生病住院期间,她也从妈妈那里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诸如他们两个是怎么开始的之类的问题。 原来,妈妈本来是鲁明的初恋,两人本来都走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但是鲁明又认识了高管的女儿,他放弃了妈妈,转头娶了高管千金。 婚后有一两年,鲁明没有联系过妈妈,后来突然联系她,说想和她在一起,让她帮自己生个孩子。 原来高管千金有钱、貌美,但偏偏没有生育能力。 鲁明是从穷山沟里走出来的人,他或许什么都可以放弃,但偏偏放弃不了“传承香火”的执念,他总觉得,他们鲁家的后怎么能断在这呢?但他也很清楚,原配家里是有些能力的,他若是去外面找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馅,还不如找个牢靠的,所以他就找到了初恋。 这个姓白的傻女人真的为了他没有结婚。 鲁明只是略施小计,便让她答应了做自己的小三,以爱情为代价,以金银财宝做中介,鲁明本来对初恋是很好的,但是白歌是个女孩子,这让鲁明完全无法接受,可也许是也过了几年,初恋渐渐清醒了很多,她告诉鲁明,她做了结扎手术。 鲁明本来想让白歌跟着他姓,毕竟当初他出轨的目的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如果孩子不能跟他姓,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他没有想到,原配终于还是发怒了,白歌还是姓白,初恋还是住在复试小洋楼里,原配心知肚明,但也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事到如今,鲁明已经逐渐倒台了,只是还有些钱傍身,虽然他重男轻女,可他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恐怕不会再有孩子,便竭尽全力想对白歌好,想要补偿她。 这些年来,两个人的身份也仿佛对调了一般,身为女儿的白歌对父亲横眉冷对,倒是鲁明逐渐卑微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 …… 戚澄来公司一趟,倒不是真的为了堵营销号的嘴,试镜是真的。 之前说的李导现在恐怕是自顾不暇了,但是又有一个方导演找上了戚澄,说是想拍一部校园暴力题材的电影,戚澄饰演女主角,片酬什么的都按市价给。 戚澄不置可否,在公司换了身常服,坐车去了影视基地,方导演是一名女性,之前拍出过夏天反响还不错的同题材电影。本来按以前的话,新派娱乐不会允许戚澄接这样的角色,因为拍摄周期会长,而且拍摄地点受限,戚澄将有一段时间不能活跃在大众视野里。 新派娱乐最喜欢让戚澄演那种八九十集的古偶,反正片酬按集算,不管怎么算公司都是血赚的那种,只是可惜最近戚澄这个活ip的流量稍有下滑,本着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休息的作风,还是让戚澄去这个试镜了。 这个电影叫《悄悄》戚澄试镜的角色名字叫宋晓,是中学的班主任老师,一开始是个善良到虚伪的人,直到她进了三中之后,这所学校里每天发生的事都令她吃惊不已。后来有个学生死亡,身为班主任的她本想为学生申冤,却不自觉被这背后的更多深层事件拉进了深渊。 很有深度的一个角色,但也很有挑战性。 戚澄坐在车上边啃面包边记台词,毕竟昨晚走了大半夜还什么都没吃,想到这里她就又开始第三次后悔——我昨晚到底是为什么要和顾长风出去? 此时车已经到达目的地,戚澄合上剧本,拉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却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还在怔愣,身后的简宁推了推她,“怎么不走了?” 戚澄蹙眉,这人不是陈媛媛班上的…… 第55章 55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简宁看她愣住, 目光便也看向那个小女孩,她不知道这两人见过,于是解释说:“这个小女孩就是剧本里演那个女主角的, 长得挺好看的,我看过她试镜的视频, 特有灵气。” 戚澄抿了抿唇,“她叫什么?” 简宁翻了下资料, “叫……卫明心,就读于静安小学,哎你上次拍广告结果出了事的, 是不是也叫静安小学来着?”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 戚澄的脸色是稍微有点古怪的, 但也不特别明显, 半晌, 她若无其事的下了车,假装没看见那个叫卫明心的女孩。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吧……她这么想。 …… 而这厢,警察局那边已经把藏在沐浴露瓶子里的那张便签纸做了化验, 确认纸条上的指纹来自李珍和陈权。 而根据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陈媛媛很快就被传唤了。 她穿着一件杏色的上衣,和一条宽松的裙子,坐在询问室里也同样是冷静的, 起初的时候,陈媛媛被所有人认为是除了死者以外最惨的人。 她接连失去了母亲、父亲和丈夫。 但事到如今, 这张纸条的内容却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一切都是假的。 顾长风将纸条的复印件推到她面前,冷冷地道:“事发当天,我记得你的证词是, 你在给学生上课。” 陈媛媛点了点头:“是,我带了两个班,平时很忙。” 顾长风挑了挑眉,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和同事换了班吗?” 这件事说起来放在当初也是个失误,当时警察调取了陈媛媛的口供和课表,确定那个时间她是有课的,再加上陈媛媛一直以来也表现得是个完美的受害者,所以也就漏掉了这一茬。 一直到今天发现了纸条,才去了他们学校,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只是询问了老师是否会私底下换班,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其实照理来说这种事情很普遍,老师临时有事拜托同事帮自己上一节课这种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有人去做记录之类的。 当时的案发时间是晚上晚饭以后,本来静安小学只是个小学,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但偏偏校领导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一周之内有两天是要求学生上一节晚自习的,下课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 而恰好就在李珍遇害的当天,身为班主任的陈媛媛本来是应该待在教室里帮忙上晚自习的,可她却和同事换了班,提前回去了。 之前顾长风他们一直都以为李珍是和周康吃完饭之后就遇害了,因为当时没有监控显示李珍具体去了哪里,只看到她匆匆忙忙关了店出门。 再加上纸条上写的其实是下午,而不是晚上,作为水果店老板,她经常需要出门去给顾客送水果,根据监控显示,她下午出去了五次左右,其中一次,大概就是给陈媛媛送水果了。 巧合的是,陈媛媛所住的小区监控也坏了——这种事情说起来其实很常见,所谓的监控这个东西,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老小区都是个形同虚设的东西,甚至有的小区还可能会花十块钱上某宝买个假的摆在那里做样子。 陈媛媛望着顾长风,看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说:“我刚认识周康的时候,他特别像你。” 顾长风眉心紧蹙,他敲了敲桌面:“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陈媛媛却还是望着他,过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点了点头,说:“你们猜的没错,我妈……我杀的。” 陈博艺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她看向顾长风,“其实我本来也是打算等这个学期的课上完之后就来自首的,只是你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更快罢了。” 顾长风的目光与她隔着玻璃相撞,也许是这块隔音玻璃被保洁员擦的太亮,这个角度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眼底的情绪,明明是盛夏时节,空气却似乎凝结成了刺骨的冰碴,从尾椎骨一寸寸侵袭上后脑。 陈媛媛回忆起往事,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一些,但顾长风表情未动,他仍是那样望着对方,然后打开了录音笔。 “那一天,是早就计算好的日子。”她以这样一个没头没尾的话做了开头,然后又继续说道:“事情最开始,是我在办公室里收到的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十万块钱,密码是000000,那张卡我没动,卡还是放在我的办公桌里。” “那张银行卡之后,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我动手的前一周,周康每天都在问我有钱,他坚信我一定有钱可以帮他出道,那天我们吵了一架,他说待在这里永远不可能有出息,他要离开我,他要离婚,我最终还是忍不下心,把那张卡给了他。” 说到这里时,她极为淡漠的掀了掀眼皮,“不过我很失望,你们没有查到周康的这一笔支出,或许他直接把卡给了那个什么公司的人。” 顾长风略一沉吟,“然后呢?这张十万块钱的卡是谁给你的?他们要你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时至今日,陈媛媛还是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她说:“我真的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把卡给了周康之后,第二天,我的办公室抽屉里出现了我的照片,比如我上班、下班,甚至还有回家、洗澡,我非常害怕,我很确切的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监视了,我想请假不去上班,于是那一天我家的玻璃就被人打烂了,那天晚上我点外卖,结果饭盒里全是血……” 陈博艺诧异了,“不是……你为什么不报警啊?” 顾长风淡淡道:“因为那十万块钱。” 虽然现在,从陈媛媛的描述中,对于那十万块钱,她是厌恶更多,但是谁知道当时那一刻,她的本能是怎么样的呢?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突然凭空被陷阱砸中了,当她站在ATM机前,看到那一长串零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应该是缺钱的丈夫,是逼仄的小房子…… 这十万块钱,既是悬挂在她头顶的利剑,也是引人犯罪的蜜糖。 她很害怕,如果报了警,势必就要收回这十万块钱,其实对她来说,钱确实不重要,但是周康很重要。 她爱周康,非常爱,这段婚姻本来就是她求来的,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周康又走了。 陈媛媛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她恨他出轨,和她本身爱着周康,并不矛盾。 “然后呢?你是怎么动了想杀李珍的心思的?具体又是怎么动的手?”顾长风问。 陈媛媛缓缓道:“不是我动了这个心,而是现实在逼我去做,对方连续威胁了我四五天,到后面我完全崩溃了,可是……”她抬眼,又哭又笑,看起来诡异非常—— “可他们不仅威胁我恐吓我,还在一直给我钱,第一次是十万,第二次是十五万,第三次……每次都是一张单独的卡,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的我办公室,我看了监控,一点痕迹也没有。”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一个快递,快递里面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我妈妈,照片的背面写着,让我照他们说的做,如果报警的话,我妈妈就会死。” 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最开始陈媛媛受胁迫,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她们伤害到李珍,可是后来,却是她亲手把刀刺进了李珍的身体里。 “我每天为了她担惊受怕,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理解我,那天晚上,她把我叫过去,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要告诉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然后她说她拍到了一些人干坏事的证据。” 顾长风眉心一跳。 陈媛媛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那个视频,是我妈妈拍的,她居然拍到了别人杀人的全过程!我立马就知道了这段时间我遭遇那么多威胁是为什么了,我劝她把视频删掉,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她就是不愿意!为什么啊!” 顾长风却忍不住觉得陈媛媛所说的话实在是有些……令人惊讶。 不过有一点确实符合他们之前的猜测,戚澄也说过,李珍应该是看到了对方团伙的犯罪证据,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拍下来了。 “那次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和她说了我经历的事情,她却一点也不为我担心,她说她要报警,可是报警的话,势必会把我牵扯进去,到时候,别人要怎么看我?” 陈媛媛恍恍惚惚的想,如果报了警,先不说他们一家的人身安全,事情曝光以后,学校里的人会怎么看她?那些老师本来就看不起她,再背地里说她胖,说她丑,说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找了个那么帅的老公。 更何况,如果其他细节也被知道了呢?比如那几十万?那些钱,她把第一次的十万给了周康,后面的钱都被她收起来了,她既没有去银行取,那也有转账,那些钱就还是那样放在那里,动也没动过。 “所以……案发当天你是因为情绪激动,所以和李珍起了冲突?” 陈媛媛点了点头,接着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她又摇了摇头,她开始抓自己的头发,开始嚎叫,然而就在顾长风在思考讯问要不要中止的时候,她开口了—— “那天早上,她打电话跟我说她要去报警,我不同意,她说她不能听我的。” 说到这里,陈博艺便有些不明白了,假设李珍手里真的拍到了某某杀人的证据,那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马上报警么?为什么拖了这么久,一定要陈媛媛的同意?李珍已经五十岁了,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那天我们吵得很凶,我妈就开着车说要带我去那个现场,她说要让我看看那个可怜的姑娘……”说到这里时,顾长风的眼神倏地伶俐了起来,他站起来,当机立断的打断了陈媛媛,“不对!” 陈媛媛低着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从顾长风的视角看,这个有些微胖的女人完全不像刚开始的慈眉善目,甚至于她身上逐渐展现出一种令人生畏的邪恶。 “哪里不对了?” “你前面花了很长的篇幅去说你遭到的威胁,你的险境,你说李珍不理解你,所以你恨她,所以你和她争吵……但是,从你的口供中,李珍是否报警,和你本质上没有产生利害冲突,真正产生了冲突的,是她拍到的视频里,不是陌生人,而是周康和谭春华!” 身为一个正常人,真的会为了来历不明的几十万和莫须有的面子,去杀害抚养自己的母亲么?恐怕不会,但是如果……母亲拍到了自己丈夫的犯罪证据呢? 那可就不一定了。 对陈媛媛来说,周康就是最重要的,这个男人是她求来的,哪怕她出轨,她也同样爱他,爱他爱的发疯。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颓然的闭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事情之间的那根引线,终于串上了。 李珍在那一天,极有可能是无意中拍到的周康杀人视频,正因为是无意中拍到的,所以事情刚开始,根本没有发觉,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或许表面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风景照,实际上居然内藏玄机。 接着,在事情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以后,她无意中打开相册,居然发现了这里面录到了犯罪证据,她当时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周康,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更大的可能是心里怀疑,然后去找陈媛媛求证。 陈媛媛当然是极力否认,之前谭春华案的时候她也说过,在那个雨夜,她看见了浴室里的头发,猜到了周康杀人。 她想替周康遮掩——这里姑且认为她前面提到的那些威胁都是真的,这两相的压力之下,她选择了周康,她不知道背后那群人是谁,但对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个台阶呢? 看,她多可怜;看,她多为难,她也不想的,可是她只能这么选啊! 顾长风目光沉沉:“所以,那天下午,其实周康找李珍吃饭,并不是要问她要钱,而是想给你找机会,这件事是你们两个共同谋划的。” 既然陈媛媛已经给了周康十万,那么周康生前的供词也就是假的,他说那天是为了要钱,可实际上,他已经不缺这笔钱了。 李珍恐怕到死的前一刻都没有想到,害死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56章 56我刚才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威胁信的…… 陈媛媛就这么望着顾长风, 良久,才点了点头:“不是一时起意,是蓄谋已久, 哪怕我知道,从我动手的那一刻起, 我的生活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可能再也无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哪怕你们永远不发现,我也骗不过我自己。” 这世上的人,骗的人再多, 也骗不过自己。 或许是良知, 或许是愧疚, 陈媛媛把他们那天的事情讲的很详细, 把她的口供和之前周康的供词结合一下便能得知, 在那一天之前,应当是李珍打算不顾陈媛媛的请求而报警,但是陈媛媛既然已经得知了此事, 就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周康真的被抓。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这一段没有电话记录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面谈的,甚至很可能是提前一天在家里说的,所以自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更何况,那天周康虽然嘴上说的是和李珍在街上偶遇了, 可谁知道是不是陈媛媛提前便约了李珍呢? 周康手上本来就有一条人命,他一开始就没有对警察说实话。 李珍说完最后一个字,突然笑了起来,她缓缓道:“你看, 多好笑啊,我这么烂的一个人,居然在当老师。” …… 戚澄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好在现在天气不错,虽说湖水有些冰凉,但也不至于到刺骨的地步,她两只雪白的胳膊交叉着搭在岸边,整个身子沉进水里,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被水弄湿之后,并没有走光,但是多少显出一些旖旎的曲线。 “好——停!”监视器那边的导演叫了停,戚澄双臂一撑,从水里出来,简宁和剧组的工作人员马上递过来了毯子,戚澄把毯子裹紧,方导演刚好走了过来,作为一名女导演,她有着许多男导演没有的细心,起初她还担心过戚澄过于明艳的外形会不适合这个角色,没想到戚澄靠着自己的演技,把这段剧情做的相当完美。 《悄悄》这部片子本来是小成本片,是资方追加了投资,方导演才想到了戚澄的,这位最近争议不断的顶流,若是在以前,想邀请她过来,那恐怕还真得和新派娱乐软磨硬泡一阵子,但也许是造化弄人,戚澄最近的境遇不太好,听说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工作了。 方导演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戚澄可以完成的这么出色。 “戚澄啊,你回去之后把剧本看看,过几天我们找个时间就可以把合同定下来了,可以的话下个月就能开拍了。”方导演笑眯眯地道。 戚澄很是谦逊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那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卫明心的小女孩总是让她有些在意。 她说:“好,谢谢导演,不过我有点好奇,那个和我演对手戏的女孩子,是怎么选的呀。” 方导演说:“这个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招人的事情都是选角导演负责的,估计就是常规流程吧,那小女孩长得挺漂亮的,她上镜肯定好看。” 这一点戚澄也明白,卫明心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但她总觉得卫明心的好看却有种奇怪的邪气,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当是稚气的可爱,可她身上半点稚气也无,反而是一种成年人似的默然冰冷。 她打开车门看见卫明心的那一刻,便觉得她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睛是冷的。 不过她还没进组呢,问太多也不好,戚澄便也不再问这些事,径直出去了。 两人上了保姆车,简宁脸上却瞧不见太多笑模样,她刷着手机,不知道是还想联系联系哪个导演。 方导演是新人导演,属于那种在市场上口碑不错但票房号召力一般的,虽然作为圈里为数不多的女性视角导演,在主流app上很有牌面,但是以往她拍的电影都是口碑不错但平平无奇,戚澄拍她的戏,对她来说基本算是天上掉馅饼了。 戚澄倒是不在意演什么。 简宁刷手机刷到一半,也不知道是在群里看到了什么,突然很有些咬牙切齿,“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蹭你的热度了。” 戚澄:? 简宁便把手机递给她,戚澄一看,其实就是上次那个害她摔了的剧组,白歌在那部剧里也有戏份,所以才会有机会动威压的手脚,现在剧要播了,剧组大概是实在没东西可营销了,就开始营销她当初从楼上落下来的那个十几秒视频。 戚澄挑了挑眉,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夸奖,“有一说一,我确实绝美。” 简宁:“……” 行叭。 戚澄刚到家就接到了顾长风的电话,这个时间点巧合到戚澄都忍不住要怀疑顾长风是不是掐着表来的。 顾长风那边说:“有空吗?” 戚澄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快到晚饭时间了,于是她十分欢快的答了声“有。” 电话那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估计是案子上的事不顺利,所以,戚澄也十分上道,“晚饭说吧,我们两现在是邻居,你到家之后敲我家门,我先睡会。” 顾长风那边也是一怔,顿了顿才道:“好。” …… “我本来以为这案子的背后真的有什么贩.毒集团之类的东西,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陈媛媛。” 顾长风端起茶壶给自己倒满,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势。 戚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刚才顾长风把李珍这件案子大概和她说了一下,碍于案件保密,并没有说细节。 顾长风盯着她,他现在觉得很奇怪,戚澄为什么会说这里面有犯罪集团的参与?她当初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可现在证实了和犯罪集团没有关系,难不成是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长风总觉得戚澄不会犯这种粗心的错,她当初说有,那就是有一定依据的,可她的依据在哪呢? 戚澄垂下眼帘,“你说……没有关系?” 顾长风点了点头,“嗯,已经证实了,这就是周康杀了谭春华,被李珍无意中发现,但陈媛媛为了保全周康,便下手杀了自己的妈妈。” 他又解释道:“周康会杀谭春华是因为谭春华的胃口越来越大,他满足不了。” 戚澄眨眨眼睛,“可是……那些威胁信是哪来的?” 顾长风说:“我刚才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威胁信的事。” 第57章 57欺凌 于是气氛立马便又胶着起来, 两人之间那种暗朝汹涌的剑拔弩张,好像要化为实质性的冰碴似的,顾长风咽下茶, 仿佛不经意的发问:“我一直都很好奇,到现在为止, 你和每一个案子都没有关系,但为什么你总是能知道关键证据?” 戚澄顿了顿, 淡淡道:“我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我是叶旭东的线人。” 一直以来,她叫的都是叶旭东, 而不是叶局长。 顾长风挑了挑眉,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叶局不会告诉你这些。” 这摆明了扯淡, 而且很明显在案子的事情上, 甚至戚澄知道的比他调查到的还要多, 如果不是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顾长风甚至会认为戚澄是参与者。 话说到这里,戚澄才终于掀了掀眼皮, 她说:“因为我脖子上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瓜。” 顾长风:“……”亏他还真的指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有见解或是不为人知的真相。 戚澄敲了敲桌面, “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所有事情串联到一起的?” 顾长风一怔,应当是从谭春华开始的, 因为发现谭春华尸体的同时,也发现了那把刺死了李珍的刀, 那把刀就在谭春华的尸体底下,只要发现了谭春华的尸体,就必然会发现李珍案的线索。 “是谭春华,对吗?”戚澄轻声问。 顾长风虽然有些惊觉她竟然知道自己的想法, 但还是点了点头。 戚澄接着道:“你是警察,你和我不一样,但我是局内人,这么跟你说吧,陈央一直对我不好,拿我当摇钱树,那是因为朱有旺把当年案件的照片和视频秘密交给了她,她便以此来要挟我,要我替她赚钱,这些你都知道,对吧,包括那个案件。” 顾长风瞳孔微缩,她说的是当年的灭门案,她是唯一一个嫌疑人,也是唯一一个幸存者,但是这个案子里面有许多东西是至今都百思不得其解的。 戚澄放下茶盏,表情很是平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当年的灭门案,我不是凶手,并且我怀疑背后另有其人,所以为了保证我弟弟的安全,我把我弟弟送到叶旭东身边,以此为交换,我进入了新派娱乐,也参与了那个计划。” 顾长风沉声道:“计划?什么计划?” 戚澄却不肯再说了,她往后一靠,语气带着点傲气的轻慢,“这些事情不该由我一个线人告诉你,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总而言之……”她眯起眼睛,望向热浪浮动的窗外,“但总而言之,还是因为我长了个聪明的脑袋瓜。” 顾长风再一次感到无语。 虽然戚澄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顾长风算是稍微明白一点了,戚澄在湖海市公安局内部的身份绝对比他想象的要高,不是什么官阶头衔一类的东西,而是她既然可以直接和叶局长接线,就注定她手上所经办的事情机密程度也高。 两人回到家后,戚澄给叶旭东打了个电话,照例把该传的资料传过去,然后问了一下弟弟的近况,叶旭东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在戚澄以为戚枳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叶旭东才缓缓道:“我在想一件事……” 戚澄:“什么?” 叶旭东说:“你小心。” 戚澄顿住,她抬眼看向落地窗外,一轮弯月挂在半空,散发着隐隐约约的光,半晌,她听见自己滞涩的声音说:“好。” …… 翌日,戚澄起的有些晚了,刚起床简宁就上门了,说是有事要和她说,看语气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戚澄把她请进来,然后简宁就拉着她的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戚澄看她这个表情基本就能把事情猜出个大半了。 “电影黄了?” 简宁叹了口气,才点了点头,“都怪我,是我看不起这小制作,昨天对人家不够恭敬,今天人家就打电话来说签合同的事还得再考虑考虑了。” 戚澄才不信这套说辞,她淡淡道:“是被人截胡了吧?让我猜猜是谁,白歌还是丁小雨?” 什么态度不够恭敬,这些理由都是用来给对方撑面子的,所以哪怕是在戚澄面前,简宁也没提对方不是,反倒是把罪过缆到了自己身上,若要说的话,简宁这经纪人做的还算是不错。 见瞒不下去了,简宁这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是白歌,她听说你要接戏,还推了一个古偶女主。” 这连戚澄都惊了一下,“她已经疯到这程度了?” 众所周知,古偶是最能爆人的,而且观众极其长情,古偶这钟哪怕是拍烂了也能给自己增加不少知名度,白歌居然疯到这个程度了,放着古偶女主不演,来和她抢小制作电影。 这摆明了就是来膈应她的。 简宁见她脸色不好看,忙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剧组那边对你是真的满意,如果白歌坚决要抢角色的话,说不定会改剧本。” 说实话,和白歌抢角色,不管抢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都有很大可能要跟白歌在同一个剧组拍戏,对戚澄来说这才是最恶心的事。 本来她对白歌是一个看笑话的心态,毕竟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也挺奇妙的,为了跟你作对,几乎做到了不惜一切,但是次数多了就恶心了,而且,白歌之前在她病房里想偷按一个窃听器的行为,让戚澄隐约有些不安。 她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并不想把自己搞得像电影007一样,她只是在配合警方,做自己身为一个线人该做的事,并不是想把这件事情牵扯上一堆人,但是白歌……她怎么会去安那个监听器? 等等—— 上次简宁说的什么?白歌是鲁明的私生女?这件事会不会和朱有旺无关,却和鲁明有关?毕竟鲁明之前也是艺人部的主管,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事? 简宁那边还在说:“这剧本要是改了,那咱们就不演了,不受她这个气,你觉得怎么样?” 戚澄听着听着,突然说:“不行。” 简宁:“?” 戚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说:“我想好了,之前不是一直有人猜测我和白歌的关系么?那不如这样,我们主动打电话给剧组,说我跟白歌是好姐妹,希望让她一起过来参演,我们可以做双女主。” 简宁呆了,她甚至撩开戚澄的头发,想摸摸她的额头,问问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和白歌是好姐妹?你要是跟白歌好姐妹,她家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简宁气不打一处来。 戚澄才懒得管那么多呢,上次窃听器的事,她本来以为是白歌又发疯,毕竟这姑娘发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想想……她爸爸是鲁明,鲁明现在因为叶紫的事情正身陷囹圄,虽然她住院的时候,叶紫的事还没有被爆出来。 叶紫的事情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了,现在只看案子怎么判了。 戚澄说着说着就往沙发上一倒:“反正我要和白歌一起拍戏,你去回复那边就是了。” 简宁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悟了。 戚澄可是十几岁就出道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啊,她怎么可能是真的出于真心想和白歌一起拍戏?只是她这么去回人家剧组,那人家剧组肯定就觉得戚澄懂事啊,既然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那真的还不如像戚澄那样,退一步显示出自己的态度。 她越想越觉得,戚澄真是个聪明的艺人。 于是,她立马就打了电话给剧组那边,剧组那边本来也正头疼呢,戚澄昨天的效果是真的好,可以说女主角非她莫属,但是白歌那边的资.本也十分庞大,是新派娱乐直接出面的,而且那边直接表明了,只要能让白歌出演,可以追加一笔投资。 这任谁也不好取舍。 思来想去,剧组便提出了一个双女主,这个戏份其实也不难改,就是女主角的同事,在开头的形象就比较正面,后来更是为了保护女主角而死了,如果要加成双女主,给这个人物加一点人物弧光就可以了。 没想到戚澄那边这么快就同意了,剧组的人高兴之余,心里也不禁对白歌多了几分埋怨,毕竟是两相对比,同样是新派娱乐的艺人,戚澄流量大,人懂事,演技还好,白歌……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了。 因此,他们去回白歌那边的时候,语气也不自觉生硬了许多,那边的稍微一考虑,也同意了。 …… 戚澄睡到半夜的时候,做梦梦到了叶紫。 她其实和这个女孩子并没有多熟悉,三年前她虽然不如现在这么火,但也是演了一部小爆剧的女主了,相比之下,叶紫就逊色许多,虽然是和她同期进的公司,公司却只给她安排了几个路人甲的角色,就这么几年过去了,叶紫还是不温不火。 戚澄进入公司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还算不错的曝光率,所以也挺忙的,基本没有时间待在公司,就那么偶然的一次,就看见在练习室里,几个同公司的艺人在欺负叶紫。 叶紫之前是学芭蕾的,拍了几部戏没有气色,公司便想搞个女团,让她进去混个脸熟,等好些了再出来拍戏。 那天戚澄看见,那几个漂亮的练习生女孩,把保温杯里的开水让叶紫头上浇。 第58章 58情人节快乐 戚澄不知道那水是有多烫, 但她看见叶紫的表情,分明是痛到了极致的,如果按戚澄自己的性格, 她是会毫不犹豫走开的,但她偏生在那一刻起了那么一点恻隐之心。 于是她站了出来, 阻止了这一场荒谬的欺凌,那几个练习生看见是她, 都有些慌张,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丸子头的练习生上前一步, “戚姐……” 戚澄把叶紫从地上拉起来, 从包里拿出纸巾让她把头发擦干净, 面对那几个正努力想着蹩脚借口的练习生, 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滚。” 叶紫很感谢她,但也很恐惧,因为她知道, 戚澄只能帮了她这一次, 帮不了下一次,而且,她也没有办法替自己做太多, 是自己不争气,戚澄再如何也没有用。 戚澄第二次看到叶紫, 是在一个饭局上,叶紫在隔壁包厢,刚好戚澄出来透气,撞见了被人灌酒然后去厕所催吐的叶紫。 她比那时候更瘦了, 整张脸窥不见血色,眼眶像是被一层肉色的皮裹住的,两人在走廊相遇,叶紫显然有些慌乱,戚澄却喊出了她的名字,“叶紫。” “戚澄……戚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上一次叶紫在练习室被泼水的时候,戚澄看见桌上摆着六个水壶,只有一个水壶没被人动,而那个水壶上就贴着“叶紫”两个字。 戚澄没有说,但叶紫显然误会了,她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狂奔去厕所,等戚澄走过去的时候,她正抱着马桶边吐边哭,看起来险些要窒息。 若不是戚澄眼疾手快在她背上猛拍了几下,按叶紫当时哭的那样子,还真有可能出问题。 叶紫吐完了就开始自言自语:“我好没用啊……我好没用……妈妈,我要妈妈。” 戚澄倚在门框边,淡淡的看着她哭,等她缓过劲来了,又补了补妆,戚澄才递给她一根唇釉。 叶紫看着唇釉,很是茫然。 戚澄挑了挑眉:“你如果不想再喝,就现在用唇釉点涂在两颊,再用粉扑稍微扑开,然后再回去和他们说你过敏了。” 叶紫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是想不到还有这一茬,她犹豫着接过唇釉,怯怯地说:“可这样……有用吗?” 戚澄淡淡道:“如果还没用,那就吐他身上。” 言尽于此,戚澄说完那番话就回了她自己那个包间,约摸二十多分钟之后,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向包间里的各位领导鞠躬抱歉,一边骂骂咧咧把叶紫带走了。 这也是戚澄和叶紫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唯一一次看见她露出笑脸。 最后一次和叶紫见面,又是半年多以后的事情了,对方看起来形容枯槁——戚澄一时半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已经迅速枯萎了的玫瑰,那时候的戚澄刚录完一个综艺,回公司和朱有旺谈事情。 两人在电梯间里相遇,戚澄险些没认出她。 直到她出了电梯,叶紫才忽然喊了一声:“戚澄——!” 戚澄站在楼梯口,回头望向她,“有事?” 叶紫缩在电梯的角落里,似乎是非常难以启齿的,她怯怯的说:“你可以……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那一刻,戚澄是犹豫过的,由于身份的特殊,她通常不会把联系方式給不熟悉的人,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她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报了一串数字。 也许是想要保持距离,她的号码只念了一次,如果叶紫能记得那只能算她够聪明,如果她不记得,那大概就是命运使然了。 接下来又是半个多月,戚澄再也没见过她本人,因为她从陈央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 “你知道叶紫吗?她死的可惨了,吊死在自己家里,舌头伸的老长,那模样怕是阎王爷看了都要害怕,我警告你,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在我们公司,不听话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 向来对陈央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戚澄破天荒睁开了眼睛,“叶紫?她怎么了?” 陈央没觉得戚澄会认识叶紫,在她眼里,戚澄这种人,眼高于顶,没她红的人都是履下微尘,戚澄会说起叶紫,她觉得大概也就是听说过叶紫。 陈央耸耸肩,语气是一贯的冷漠:“叶紫的事在圈子里可不是什么秘密,她早就沦为上层的玩物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介绍的……”说到这里时,她没忍住笑出了声,“那叶紫啊,可惨了。” 会让陈央这种人都叹一句惨的,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了? 戚澄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句话,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的兴趣,陈央就会立马恶趣味的凑上来,绘声绘色的将叶紫的悲惨添油加醋,但她没有说,她只是懒懒的闭上了眼,不愿意再听到什么了。 戚澄也想过用其他方法去知悉叶紫的事情,但后来想想,她们两个只是萍水相逢,或许连朋友二字都称不上的,更何况在这个圈子里,永远不要忌惮用最恶毒的想法去揣测人心,因为你不会知道,你在同情她,而她不过是做出了一个合适的选择而已。 两天以后,戚澄收到了一个邮件,邮件里是打包整理好的,关于叶紫被胁迫参与性交易的事,里面还有一封信,是给戚澄的。 信里说的很清楚,她不是自愿的,第一次是在一个酒局,对方合起伙来把她灌醉了之后拍了照片,威胁她如果不从的话,就把这些寄给她家里人。 叶紫家是农村的,好不容易供出来她一个姑娘,说是能去大城市里做明星,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如果这些照片真的被她的父母看见了,她真的会崩溃的。 也正是这种奇怪的破罐子破摔心理,她并没有反抗,再加上她人在新派娱乐,解约需要支付一笔巨大的违约金,她没得选。 后来从胁迫,变成了性交易,那些人每一次都会给她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种事情一旦扯上了钱就很难说清,将来哪怕事情暴露,对方一盆脏水泼过来,她还是毫无招架之力。 剩下的那些句子大多是一些泄愤之言,但戚澄已经看懂了,她一开始不自愿,后来是破罐子破摔加上没得选,她或许本来还抱着希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出头的机会……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知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欺骗,并且那些人也越来越过分,她再也无法忍受,父母每次发电话过来的小心翼翼,但是再怎么小心,还是要忍不住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寄钱回来。 当初借钱给她上学,现在都毕业好几年了,怎么还是一分钱也没有看见,村里人也议论纷纷的。 钱……叶紫心想,她赚到钱了吗?似乎是赚到了,那些人很有钱,遇到个脾气好的,会给她很多钱,可是那些钱拿来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看不起她。 在信里,叶紫说她把所有钱都已经打给了父母,至于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给戚澄……其实是因为,她总觉得,戚澄说不定是个好人。 便是能尽了一丝绵薄之力,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和那封信在一起的,便是每一次被迫和那些人进行交易的时候,由她所带的微型摄像头拍摄到的证据。 其实戚澄是有被这个姑娘震惊到的,她很勇敢,却也很单纯,进入新派娱乐之后大概就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了。 只是可惜她还是太单纯,上层那些人,不触及到根本利益,是可以做到岿然不动的,也正是如此,半年前的事情,半年后戚澄才找到机会,把证据秘密移交给警方。 如果是在刚刚事发的时候就把信的内容爆出来,就算有视频证据,也完全无法证明是强迫,甚至由于这里面还牵扯了钱,这一次很有可能他们推出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然后其他人在完美的公关手段庇佑下,重新回到海面底下。 他们都是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叶紫是怎么死的,既然想到了,又怎么会不提前想办法,说不定早就商量好了方案。 戚澄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出来,一是因为现在的新派娱乐已经不如半年以前,半年以前当家艺人戚澄正当红,陈央也是圈内知名经纪人,白歌也正处在上升期。 可是现在陈央已经死了,戚澄的名字也染上了污点,树倒猢狲散,没有了陈央,新派娱乐已是元气大伤,再加上鲁明因工作失误被撤了职…… 戚澄记得很清楚,最开始强迫叶紫的人就是鲁明。 只是警方的动作比她想象的要更快,这一场隐藏在公司里的权钱交易,终于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人前,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哪怕最终倒台的人只会有鲁明一个。 那也很好了。 …… 第二天,便是签合同的日子了,她们这边退了一步之后,白歌那边便也退了一步,这部戏成了双女主,白歌饰演女主角的同事,一个和女主角一样,勇于反抗,勇于伸张正义的女老师。 签完合同剧组就拍了张合照,卫明心也在,小姑娘这张脸是真好看,再大一点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风采呢。 拍完照后,戚澄看见卫明心坐在长凳上,默默掉眼泪,本来按她的性格她是会走开的,但是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过去,问道:“你在哭什么?” 卫明心抬起头,抽抽噎噎道:“我……她们说我老师杀了人,老师已经被抓走了……我不相信” 第59章 59老婆婆 戚澄挑了挑眉, 按照她现在的立场,她是不该说话的,所以她直接走开了。 没想到卫明心居然上前几步, 扯住了她的袖子,小声抽泣道:“你见过我老师的……” 戚澄那一刻想的其实是——她怎么会知道?她认不认识陈媛媛, 关卫明心什么事?更何况,站在卫明心的角度上来看, 她戚澄和静安小学的交集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去拍广告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有学生坠楼。 她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卫明心。 然后卫明心突然说:“你说他们会难过吗?” 这小姑娘说话真奇怪, 上一句和下一句八竿子打不着, 戚澄正要走开, 她忽然说:“我哥哥曾经告诉过我, 他失去了一个人, 你知道什么叫失去一个人吗?失去一个人的意思就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戚澄蹙着眉:“你在跟我说绕口令?” 卫明心却仍是仰着头,望着她, 那眼神里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甚至她笑起来时完全没有孩童的娇憨可爱,只有成年人身上特有的的冷漠和算计。 这时候,只听场记叫了她一声:“戚姐, 导演找你。” 戚澄便也无暇顾及卫明心了,她离开了那个地方, 去了导演的办公室。 方导演显然之前是听说过戚澄和白歌多少有些不对付的,所以她这次也是想出面调停一下,所以她先叫了白歌,然后又叫了戚澄, 就是希望这次能把瓜说开—— 当然,说开了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想要解决这两人的矛盾,她只是想让她们两个起码在拍这部戏的时候可以和和气气的,表面和气也行。 戚澄到的时候,白歌正穿着一身黑色短裙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个最新款的包,如果戚澄没记错的话,那个包十来万,她之前火的时候公司也为她借过这个包。 白歌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这种事情作为后辈的我当然是被动的啦,主要态度还是看前辈的,戚姐,你觉得呢?” 戚澄挑了挑眉,她也没打算遮掩她也白歌关系不好这一点,她淡淡道:“我明白方导您的担忧,但我毕竟也只是一个人,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主动做出对电影不利的事情。” 这话可就很有些深意了。 我不能保证剧组会不会出问题,但我能保证不主动挑事,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如果出事了,那也不是我主动的。 方导不免有些头疼,娱乐圈这些人,哪个不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就算是说话时的夹枪带棒或许对方都听不出来,但总能精准的膈应到人。 没办法,方导的计划失策了,她还是照例客气了几句,便让戚澄和白歌先回去了,半个月后电影开机。 …… 顾长风这边,本以为李珍的案子终于可以结案了,没想到这一天,警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个老婆婆,看起来年纪不小,两鬓斑白,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还杵着一根木头做的歪歪扭扭的拐杖。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u盘,递给了收发室的老大爷,老大爷放下报纸,看着她,指着u盘道:“这个寄给谁?” 老婆婆想了想,说:“寄给……我不知道寄给谁,我只知道这是证据。” 公安局门口的老大爷也不是一般人,一听是证据,也不管是什么证据,先把人请进来再说,再稍微一盘问,便得知了这人的身份,并且通知了顾长风。 顾长风进支队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个老婆婆坐在长椅上,她弓着背,看得出来她很老了,也很佝偻了,手却握成拳状,像是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看见他过来,老婆婆方才抬起头,用混沌的眼睛将顾长风瞧着,然后说:“我是李珍的妈妈,这个……是她的遗物。” u盘里只有一个视频,视频看得出来似乎是用手机拍的,竖屏,并且非常晃动,再加上大雨,把声音开到最大也听不清几句话,画面也因为大雨的关系,很是模糊朦胧。 画面一开始,便是一个男人的侧影,男人穿着一身雨衣,嘴边叼着一根像是牙签之类的东西,他离摄像头的距离大概十几米,然后他突然怒吼了一声,并且开始用脚踹着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并且边踹边骂,过了一会儿,又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男人,同样穿着雨衣,手里还拿着一个行李箱,两人面对面说了几句话,再然后—— 第一个男人突然掏出一把枪抵住了对方的脑袋!接着,对方甚至来不及讨饶,便被他一枪爆了头,应该是装了消音器,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声音。 接下来就是一堆第一人称视角的逃跑,应该是李珍感到了害怕,并且躲进了另外一边的草丛,再然后视频就结束了。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便都知道了,李珍死了,被陈媛媛亲手杀死了。 看完视频后,所有人心里五味杂陈。 顾长风把视频拷出来,对陈博艺道:“把声音和画面做个锐化,争取把听到的部分还原到百分之八十。” 陈博艺点了点头,虽然这个难度系数略有点大,但努把力,不说百分之八十,七十应该可以。 李珍的妈妈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顾长风他们在办公室里弄视频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得坐在走廊上等着,直到顾长风出来,告诉她,如果视频属实的话,李珍就属于发现了重大线索。 老婆婆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说:“谢谢。” 说完之后,她想要起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会记得我女儿吧?” 顾长风一时意动,他上前两步,语调柔和了不少,“当然,她拍到了重要的东西。” 老婆婆便颔首道:“我晓得了……有用就好,我就怕没用,我就怕……她白白的死了。” 这大概就是母亲,李珍已经死了,那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她也做不了其他的。 她说:“我够老了,做不了其他的了,我知道她是被我外孙女杀的,但是……事情不只是这样。” 第60章 60通知痕检科的过来 顾长风会想到, 李珍这个名字,说不定是有深意的,她身上有的, 是现在这个时代最珍贵的东西——奉献。 由李珍的母亲,补上了案子的最后一环。 李珍当时其实是拍到了两段录像, 一段是周康杀死谭春华,另一段便是现在这个视频里所看到的, 虽然目前为止还不清楚视频里的两个人个李珍有没有什么现实生活中的牵扯,但根据戚澄提供的线索和猜想,其实很容易把这一点真相拼凑出来。 她回去之后发现录到了杀人视频, 第一反应是报警, 但是由于两处地点过于接近, 她担心会让周康杀人一事败露, 于是她也还是开始纠结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缠上了她,并且对她进行了一定的威胁,就像他们威胁陈媛媛那样。 可以肯定的是, 对方不仅作恶多端, 还是个十足恶趣味的人,操控女儿杀亲妈,威逼利诱都用上了, 他们发现了李珍的偷拍,是震怒的, 因为她怎么敢?这样的一个凡人,怎么能挑战他们的权威? 捏死蚂蚁,太普通了,要玩死蚂蚁才行。 能够威胁到李珍的, 大抵就是家人,她纠结犹豫了很久,并且时刻关注新闻,那一具尸体似乎并没有被发现,甚至她自己事后去那里看过,可还是什么都没有,那里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替死者申冤,但是在这之前,她也要做两手准备,她把视频寄给了远在老家的妈妈,然后被陈媛媛,她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害死了。 …… 顾长风目送老太太的背影逐渐消失,身旁的陈博艺忍不住叹道:“李珍……是个可怜人。” 顾长风颔首,淡淡道:“陈权也是。” 如果说李珍的死,是她因为一个陌生人而选择替其伸冤的勇,那么陈权的死,便是一种成全,他没办法像李珍那样大义灭亲,可他知道了真相,便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女儿,他是被自己逼死的。 就在这时,陈博艺的电话响了起来,说是音频的锐化已经做好了,文件发给他了,两人忙打开手机听,其实还是挺模糊的,前面骂人那段听不清楚,但是凶手和死者的对话却能听出个百分之八十—— 凶手说:“我要的都在这?” 死者:“这里是五十万,朱总说了,都给你。” 再然后,凶手就猝不及防抬起枪杀了人。 看来那个行李箱里装的就是五十万,但是另顾长风比较在意的地方还有那个朱总……难道又和朱有旺有关系? 他沉下脸:“总而言之,既然我们已经确信杀人案的发生,今天下午开始进行搜山!” 这座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山坳而已,并不大,但是地点的确比较偏僻,这座上之前的附近只有一个小山村,后来整村迁移了,这附近便寥无人烟了,黄二狗之所以会在那里“捡到”了李珍的车,就是因为他在迁村之前便住在那里。 这边如火如荼的搜了几天的山,但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搜出来。 这座山上有且仅有的东西,就是一堆杂草和枯树,以及谭春华、李珍的尸体痕迹。 根据那段录像上显示的时间特征以及地貌特征,基本确认就是在半山腰的位置,支队的人在山上蹲了好几天,到最后也没发现什么—— 顾长风沉声道:“从录像上看,这个位置的杂草比较茂盛,并且土地肥沃,很明显是日照充足的地方,只有半山腰这个位置符合……” 路东连着熬了几天夜,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难不成这龟孙杀人其实压根不在这座山上?”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所有人脑海里都冒出了一个想法——不是吧! 就这么连续找了一个多星期,但遗憾的是,依旧一无所获,湖海市虽然是个市,但实际上是省会城市,这里每天发生的大小案件多如牛毛,凭借一段视频就要大张旗鼓去找一具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尸体的话,那恐怕全市的警察都要累死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事情没有结束,静安小学周安安的坠楼案。 这起案件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死者周安安的家属似乎打算息事宁人,他们并没有报警,也不同意周安安的尸检,但是顾长风心里始终记得这个案子。 按照程序,他们应该以案件有疑点为由,向检察院提出申请,再进行案件的一个搜查,但问题是,单看的话这起案件好像并不存在过多的疑点,甚至就连家属本人,也显得有些轻描淡写。 “这事我都已经想明白了……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逼着他上那么多兴趣班,我之前总觉得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周安安的母亲坐在椅子上,她垂着头鸥,弓着背,这些天来想必她也承受了不少的非议。 巧合的是,正在问话的时候,周安安的爸爸回来了,他显然是刚刚下班,颇有些风尘仆仆,对于儿子的事,他并不愿意多说,但也很坚持孩子是自杀的,自杀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些兴趣班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孩子就自杀了。 他说:“我儿子这件事,现在街坊邻居也议论的挺多的,我们之前也都是在这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现在儿子已经去世了,我们已经打算把葬礼都简化算了。” 顾长风蹙眉道:“可是……” 周爸爸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现在这大夏天的,你们为了我家的事也很累,但是自杀就是自杀,你们如果坚持要搜查的话,我也只能随你们去了,但是……对不起,我们不能配合警方。” 顾长风道:“若是自杀,可有遗书之类的?毕竟是自杀的话,那么孩子肯定不会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我记得孩子坠楼那天,你们的反应还是不相信孩子会死的,能告诉我,你们是得知了哪个信息,而坚信孩子是自杀的呢?” 周妈妈抬起头,依稀可见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抬起头,声音里像是透出了一点迷茫,出乎意料的是,她说:“难道不是吗?” 什么东西难道不是?怎么会有人坚信自己的儿子是自杀的呢?普通家长面对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谁害死了自己儿子啊。 顾长风眼睑微垂:“孩子之前有厌世倾向吗?或者有和你说过类似不想活了之类的话吗?” 周妈妈犹豫道:“好像是没有……但是,但是学校里的人都对他很好,又怎么会欺负他呢如果他要死,那也一定是被我们害的,是被我害的,是我逼得他太紧了,才会让他想不开。” 话说到这里,周妈妈便不肯再说其他的了,周爸爸也急着赶人,说是小区里的人对他们议论纷纷,每次看到警察上门就会私底下讨论一番,长此以往,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顾长风心里留了个心眼,多年的刑警经验让他实打实见过很多死者的家属,他们有的悲痛,有的无所谓,但是这么小的死者,大部分家长都是悲痛欲绝的。 其实如果有心去察看一下历年来类似案件的细节,不难发现儿童自杀案件中,来自家庭的压力占了百分之八十,但是人天生就会有一种避险机制,就像是孩子摔了一跤,很多家长会拍打地板,说怪地板不平,把孩子摔了。 而不怪孩子自己没走稳,更不怪自己没看好孩子。 在这件事情上,周安安的父母几乎是完全没有避险这个心理障碍的,他们好像是把所有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周妈妈,她坚信是自己给孩子报了太多的兴趣班而害死了孩子,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甚至不允许顾长风提出过多的质疑。 顾长风只好又去了一趟静安小学。 …… 破旧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带着浓重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跟在顾长风身后的老师尴尬的揉了揉鼻子,小声说:“因为我们这里是小学,天台的锁一般也是锁着的,除了保洁阿姨有时候会把扫把之类的东西放在这里,其余的时候这里都是上不来的。”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天台,再精致的贵族小学,天台也一定是灰尘扑扑的,角落里堆着可怜兮兮的几根扫把,和一个破了的簸箕,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顾长风环视一周,最后居然在栏杆边缘看见了几根烟头。 他带上手套,俯身把烟头捡起来,陈博艺给他打开证物袋,烟头被装进透明的密封袋里,女老师看见他们的动作,显然是有几分慌乱的,她结结巴巴道:“烟头的话……可能是老师下了课偶尔会在这里抽…… 顾长风看也没看那女老师,只是捡起了其他的几根烟头,一一放进证物袋里,淡淡道:“据我所知你们学校大多数是女老师,毕竟你刚才还说这里平常是锁着的,上不来。” 女老师呐呐的说:“我的意思是学生上不来。” “可这个烟头告诉我,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多星期以前抽的它。”顾长风说完最后一句话,招呼陈博艺继续检查天台,女老师提着小包站在一旁,尴尬不已,她也不敢动,更不敢说话,只好瑟瑟缩缩的站着不动。 本来这个接待的活让她来干的时候她还有些期待,毕竟上次办案子的时候,看见这警察长得还挺帅的,再加上被许朝阳莫名其妙划了一刀也没跟人家计较,她也是许朝阳的班主任,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这警察小哥正式道个歉。 可没想到人家直接把她忘了——她是有些郁闷的,在学校里的时候,学生们都夸她长得漂亮,就连男老师也有不少喜欢她的,怎么到了这警察这里,她就这么没有魅力?竟让这警察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女老师心里腹诽着,却突然听见那帅警察叫了自己一声:“老师?” 女老师连忙过去,可她刚过去一看,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那地上居然有一片喷溅状的血迹! 不是一大片,更像是什么人在这里受了伤,血一滴一滴顺着衣服流在这里的,女老师小心翼翼觑着顾长风的脸色,心里打着鼓。 顾长风挑了挑眉,指着地上明显的血迹,“老师,你该不会要说这个是老师们闲来无事在天台上放血玩吧。” 女老师心里打了个突,那一瞬间她想过打哈哈过去,但又想想人家是警察,那点小剂量在人家眼里还真的不算什么,于是她终于是冷静下来,“我现在打电话给校长。” 笑话,这要是真有什么事,这责任她可担不起。 顾长风和给陈博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走到拐角处给曹馨禾打了个电话,“曹姐,你跟廖哥说一声,让他带上小谢来静安小学一趟,可还有,通知痕检科的过来。” 曹馨禾问:“发现新证据了?” 陈博艺点了点头:“是,而且不仅如此,我的直觉还告诉我,这还可能会发现另外的事情。” 十几分钟后,比同事先到的是静安小学的校长,校长不至于肥头大耳,却也是个稍显市侩的男人,他上前几步,先是想给顾长风递烟,被拒绝了之后也不尴尬,自顾自转了个弯,在自己手心里点起来了。 对于那几滴血,他的解释是这样的:“小孩子嘛,有时候上火了流鼻血啊,或者是闹着玩之类的,很正常啦,哪个小学都会有这样的事情的嘛。” 说着说着校长突然说:“小顾啊,你叔叔我呢,也不是要跟你套近乎的意思,我们两家虽然谈不上沾亲带故,但好歹早年间你爸爸做生意的时候我是帮衬过的,逢年过节也是见过面的,这点小事,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陈博艺站在旁边心想,难怪队长要让他先去把电话打了,要不然的话……瞧这校长的样子,指不定还有得掰扯呢。 第61章 61光明福利院 顾家是做生意的, 因此,其实在顾长风这里有些事情就变得要复杂一些了,就比如这位校长, 他们家和校长家里确实称不上沾亲带故的关系,早年间顾爸爸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 这位校长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呐,生意一旦做大了之后便会有许许多多的琐事缠身, 顾长风隐约记得,这个校长之前是做房产生意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学校的。 不过也恰恰是他这个态度反而惹人生疑, 按理来说碰上了这样的事, 旁人若是问心无愧的, 自然只要要避嫌, 可他却不同, 甚至于校长的这个样子看起来是有几分心虚的。 顾长风没接他递过来的烟,反而是笑道:“今天既然见到了,那我这个做小辈的也得唤您一声叔, 只是您知道,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这事呢既然是发生了,不说追查到底, 可放着这么明显的证据不看,那外面的人岂不是要骂我们北城区市局是吃干饭的了?” 校长面上是笑着, 心里却忍不住骂娘,这小子没想到如此牙尖嘴利。 就在这两人还在掰扯的时候,痕检科的人已经到了,来了这么多人, 校长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顾长风说些什么,颇有些悻悻的退到了一旁。 那女老师毕竟年纪比较小,在掩盖情绪方面还是不行,她脸色有些发白:“校长……之前的事不会被发现吧。” 校长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女老师怯怯地道:“可当初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啊。” 这两人自以为说话时足够隐蔽,没想到顾长风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痕检那边的事他也插不上手,于是便招呼了陈博艺,两人直接下了天台,准备去周安安的班里问问事情。 两人边走边说,陈博艺忍不住道:“难道和校园暴力有关?” 顾长风不置可否,两人进了死者生前的班级,现在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们出外勤的时候没穿警服,所以小学生对他们也并不防备,反倒是齐刷刷好奇的看着他。 作为一个长得好看的人,顾长风从小就非常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就比如现在,他温柔的问一个小姑娘,认不认识周安安的时候,小姑娘说的内容就比上次来勘察的时候得出的线索要有用得多—— “我跟周安安不怎么熟悉,他平常也不跟我们玩,他只跟卫明心一起玩,有一天卫明心没有来上学,他一整个上午都在找卫明心,后来下午的时候干脆就不来了,直到卫明心来了他才开心起来。” 顾长风略有些意外,这个叫卫明心的小丫头居然这么重要。 那个小女孩继续说:“不过其实我们都不太喜欢周安安的。” 顾长风问:“为什么?”其实小学也会有班级内部的一些歧视之类的现象,但问题是这样的对象通常不会是周安安这样的,看照片的话,周安安长相并不丑,没有面黄肌瘦,甚至是个有几分可爱的小男孩,家境也不俗,成绩也还可以,就算是性格内向了一些,也顶多是在班里做一个透明人,而不会是让大家都不喜欢他。 小学和初中时期,班里同学会比较讨厌的通常都是那种面黄肌瘦,看起来家境不好的内向孩子,或者脸上有比较明显的特征的,比如麻子、比如皮肤黑。 虽然没有道理且野蛮的令人难以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这些问题,周安安都不存在。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因为周安安是晦气的人。” 顾长风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荒谬的,小孩子说什么晦不晦气的?他还想再问,可是上课铃响了,他也不好打扰别人上课,只好退到了教室外,由于陈媛媛已经被抓了,所以现在这个班级换了一个新的班主任老师,是个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中年老师。 顾长风在老师进教室之前拦住了他,他没问周安安的事,而是问他:“老师你好,你们班上的卫明心同学去了哪?我刚才好像没看见她。” 老师说:“她啊……好像是有个剧组让她去拍戏了,有个什么戏给她拍,她已经请假了,听说要等戏拍完了才会回来。” “拍戏?” 那老师看起来对这件事还有几分兴趣,他说:“是啊,说是有个什么剧组找她去拍戏了,她特别高兴,还跟我说能和戚澄一起拍戏呢,哎你知道戚澄吧,就特别火那个女明星。” 顾长风感觉脑子有点乱,卫明心不是个小学生吗?怎么又去拍戏了?而且,怎么又和戚澄一起拍戏了? 他有点想给戚澄打电话,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打了电话恐怕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给戚澄打电话呢?打听卫明心? 他暂时先把拍戏这件事掠到脑后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师,您对卫明心知道多少?因为在这次证据的走访中,卫明心似乎是周安安生前关系最好的朋友,我们今天过来本来也是有些话想问问她的。” 老师说:“这个嘛,你也知道我是刚过来教这个班的,所以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多,不过卫明心这个人我还真的知道一点,这个小姑娘人特别聪明,每门都考一百分,人你也见过了,长相很出众,而且她人缘也特别好,你别看我们这是个小学,其实这帮孩子什么都懂呢。” 顾长风点了点头,又问:“那您知不知道卫明心住在哪里?我们想去她家里看看。” 谁料老师却道:“她没爹没娘的,一直住在福利院里,她能在我们这里读书应该是被谁资助了,但是对方没有领养她,所以她没有家,你如果要找她的话,直接去光明福利院就行了。” 第62章 62原来都是被你害的! 光明福利院恐怕只有名字能勉强和光明二字扯上些许关系。 这里非常偏僻, 不仅如此,还特别脏乱,也许十几年前的它还算是个干净的地方, 可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个隐藏在菜市场里的破地方,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 在城市建设起来之前,它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 老城区的好处就在这里, 虽然乱糟糟,但的确方便。 顾长风到这里的时候是下午,小菜贩们都已经收了摊, 地上只有几堆瓜子壳和绿色蔬菜被人踩坏之后的绿色汁液。 褪了色的“光明福利院”几个字和一旁不知道是谁友情捐赠的喜羊羊立牌放在一起, 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福利院院长是一个中年女人, 身形瘦削, 讲话的时候有些躲躲闪闪, 还没说话呢就有了些胆怯的味道。 “卫明心?是我们这里的孩子,她怎么了吗?”院长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似的。 顾长风的目光在这个狭窄的福利院里转了一圈, 最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里基础设施差到几乎没有,是简单的四方形设计,中间一块是操场, 两侧是树和成片的校舍,能从窗户看出这里面设施也很简陋, 只有一张窄窄的小床。 陈博艺上前一步道:“是这样的,卫明心有一个同学出了点事,因为听说卫明心和这个同学关系特别好,所以我们想问卫明心几个问题。” 院长蹙着眉, 脸上笑意的勉强相当明显,她说:“卫明心啊……她去拍戏了,现在不在这里,你如果要找她的话,改天去学校里找吧。” 这就奇了怪了,陈博艺心想这个院长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刚想说话,顾长风忽然出言打断了他:“院长,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呢?” 他插这句嘴陈博艺才突然想到,这大白天的怎么一个小孩也没有?难不成每个小孩都上小学了?据他所知,福利院这种地方又不是学校,孩子的年龄哪里会那么统一。 “都……都上学去了。”院长低着头,突然又不耐烦起来:“你们到底是谁啊?” 顾长风直接亮出了警官证,“现在有一宗案件需要您配合调查。” 院长这才抿了抿唇,但显然还是很不情愿,她说:“你们问吧,待会孩子们就要放学了。” 顾长风却说:“不急,既然她现在人不在,我们看看她的房间也可以。” 院长显然是哽了一下,她张了张嘴,然后说:“那你们跟我过来吧。” 两人跟着院长往里面走,越是往里走越能看出这福利院的不一般,不是条件有多好,而是这里面完全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操场的地板缝隙里长出的杂草比靴子还要高,树干上挂着绳子,中间还晒了三床大花被子。 直到院长拿钥匙打开其中一个小房间的门,并且说:“这里就是卫明心的房间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式小房间,倒也并不邋遢,门的旁边就是床,床是普通的钢丝床,差不多可供成年人蜷缩着睡,床上有一张天蓝色薄被,床头就是窗户,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一丝褶皱也无。 除此之外,便是一个矮矮的衣架,看样子就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捐赠的,衣柜里摆着一套校服和几件夏天穿的便装,看样子主人是个虽然清贫但是非常爱干净的人。 床的旁边有个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抽屉里还有一本漫画书,看封皮应该是十年前流行的少女漫画。 陈博艺不禁失笑,“这小姑娘还挺早熟。” 顾长风把那本漫画拿在手里,又翻了几页,接下来只见他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但是碍于院长在这里,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漫画书倒扣在了桌上。 院长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焉了吧唧的样子,她只是掀了掀眼皮,重复道:“你们看完了吗?我要去接孩子们放学了。” 顾长风走到门口:“院长,我想问个事,你们这的所有孩子都在上小学吗?据我所知,福利院应该不会所有孩子都一个年龄阶段吧。” 结果院长直接说:“因为我们这里早就没有孩子了,这个福利院是十年前开的,当时收养了一批孩子,但是那一批孩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孩子进来,而且我们这里其实是我私人开的。” 这回顾长风才是实打实的惊愕了,福利院这种机构不应该是国家财政出钱么?如果这家光明福利院不是由国家监管,那么私人的话,这个院长甚至本来不应该有开福利院的资格。 院长仿佛知道顾长风心里在想什么,她自顾自转过身走出门去,“我知道我这事做的不对,但是我没有儿女,老公也早早的去了,这家福利院是我唯一的生计了。” 生计? 顾长风觉得好像越来越听不懂院长说的话了,他上前一步,“生计?据我所知,既然你说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在上小学,并且这家福利院是你私人开的,这帮孩子总不可能替你赚钱,水电生活费这些,难道有人替你出吗?” 院长顿了顿,然后笑道:“当然是因为有人资助我们,说起来那个人还是冲着卫明心来的,去年卫明心来到我的福利院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人想领养她,但是后来又都送回来了,可人是从回来了,却一直往我们这里打钱,这也是我们福利院的唯一经济来源。” ……还能这样? 如果疑惑可以化为实体的话,那么想必现在顾长风的脑门上都已经可以长出问号了。 院长懒懒的看着他,这个院长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么就是——她不像一个活生生且有血有肉的人,她更像是一个机械的工具,她的一言一行都没有人气,都非常公式化。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提起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时,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 最终顾长风要到了剧组的地址,便先行告辞了,因为院长说了第三遍:要去接孩子们放学了。 两人出了福利院之后上车,陈博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长风挂挡给油,淡淡道:“应该是哪里都怪怪的。” 陈博艺立马来了精神,“怎么说?” 顾长风没回答,而是从车门边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唇边,再掏出打火机点上,随着轻轻的“嚓——”声,火苗在他脸侧一闪而过。 顾长风按下车窗,灰色的烟圈顺着慢慢飘到了车窗外,他叼着烟,低声道:“刚才那本漫画,不是什么少女漫,漫画书的中间是被挖空的。” 陈博艺一时蹙眉:“空的?那会不会是为了上课玩手机做的?我记得我以前就这么干。” 顾长风一时不答,他的头向后仰,吐了口烟圈,在烟圈很快消散在这布满腥味的菜市场小路上,他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表面上是过时的少女漫,实际上打开之后便会发现,里面放了一叠照片。 这些照片有的是活动图,有的是偷.拍,但这些照片的主人全都是同一个人——戚澄。 如果要解释成小姑娘追星,可刚才看到的东西,让旁观者感受到的分明就不是慕艾,更像是一种……类似于诅咒的东西,总之是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舒服的玩意。 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开着,这里道路狭窄,哪怕是到了下午,没有了小摊贩,多几辆摩托车也能把这里堵得水泄不通,两人一时没有说话,陈博艺有些手痒,也想抽根烟,然而就在他找烟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往后视镜里一瞥,而就是这一瞥,让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朝阳! 这个小男孩正是案发当天突然想刺顾长风一刀的人,幸好顾长风及时躲开了。 “停停停停车!队长你看那是谁?”陈博艺有些激动,顾长风很快踩了刹车,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许朝阳站在离光明福利院不远的地方,他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看肢体语言,应该是有些犹豫。 陈博艺刚想下车,被顾长风直接摁下了,他另一手掐灭了烟,“别急,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许朝阳完全没有发现他们,他站在光明福利院门口踌躇了很久,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过了一会儿之后,就看见福利院的院长出来了,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院长就拉着许朝阳进了福利院。 顾长风眉心一跳,“走!” 这都谈不上跟踪,他们二人直接找个隐蔽一点的角落,顾长风踩着墙角的石块,单腿一蹬便直接翻上去了,还有一颗大树遮挡,更巧的是,院长和许朝阳说话的地方刚好离顾长风所在的地方不远,他们两个在干什么、说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院长……这个是我好不容易筹到的钱,都给你,我现在还没有一百万,但我迟早会有的,你帮我告诉她好不好?”和上次见面时的木讷呆滞不同,此时此刻的许朝阳,可怜巴巴的哀求着院长。 他手里攥着一沓钞票,保守估计也得有个一千多块,顾长风心中火起,原来院长所说的生计来源竟然是这样? 可更意向不到的是,院长居然说:“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卫明心是个坏孩子,你不要再想着给她钱了,她一点也不缺钱,一点也不可怜,你也不要再来了,难道你想像周安安那样吗?” 最后一段话简直尖锐又刺耳,许朝阳听完之后,把手里的钱攥的紧紧的,他狠狠瞪着院长:“原来都是你害的!” 第63章 63白歌死了 原来都是你害的?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在说谁? 顾长风不免想起上次和许朝阳的交流, 他方式就觉得这个孩子很奇怪,他呆呆的,却也不是智力有缺陷的那种呆, 如果要找个词的话,那大概就是他……陷进了某个东西里面。 院长没有接受他的钱, 她转身想走,可是许朝阳动作比她还要快, 只见他把钱往空中一撒,趁着院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就跑! 院长想去追他都没追上, 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回到了院子里捡起了钱, 而顾长风则从许朝阳跑了的那一刻开始, 边三下五除二又回到了原地, 许朝阳跑起来很快, 大概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有点成年人没有的活泼劲,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顾长风直接跳进车窗坐上了副驾驶,“开车!追上他!” 陈博艺欲哭无泪:“你倒是先跟我说要倒车啊!” 这跟踪可太考验人了, 既要追上, 又不能太近让人家发现,陈博艺几乎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才勉强跟着许朝阳, 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个高仿小区。 高仿小区的门禁很严,都是一卡一户, 除非保安放行,陈博艺停下车,犹豫道:“要不我们直接进去?” 顾长风沉默不语,突然——他看了看小区的名字:“梧桐庄园?” 陈博艺愣愣的点了点头:“你知道这?这的房子可贵了, 听说这里面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一般人可住不进这里面,要么咱们就直接胖保安开门进去吧。” 顾长风摇了摇头,“再高档的小区那也是小区,万一这大爷改天和人唠嗑说有两警察跟着个孩子鬼鬼祟祟的,你猜许朝阳会不会察觉?” “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不至于不至于。”陈博艺干笑了几声后,眼看着人家都要走了,又急道:“那你说咋办吧?” “等等。”顾长风略一沉吟,“我们家好像在这有房子。” 陈博艺:“……” 他感到了世界的参差。 …… 两人大摇大摆开着车进了小区,这小区确实很大,属于应有尽有的类型,拜顾长风那张脸所赐,他甚至还不经意间打听出了许朝阳的住址,这小孩住在A栋14楼,门卫大爷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那小孩古里古怪的,也不知道这有钱人家都怎么教孩子的,我上次巡逻的时候还看见同小区的其他小孩合起伙来欺负他,我把那帮小孩赶走了,结果这小孩就呆站着,一动也不动的,我还以为是吓傻了,这帮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贵的很,可是你猜他怎么着?” 门卫大爷一手搭在窗台边,一边嘴里发出“啧啧啧”的语气词,看他的样子甚至能品出一些欲语还休的架势,陈博艺则觉得这大爷早年间可能是说相声的。 顾长风转念一想,接过了话头:“许朝阳说你妨碍他了?” 大爷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陈博艺:“啊?” 门卫大爷觉得顾长风这小伙子可真聪明,但顾长风却没时间和他讨论更多了,他匆忙招呼陈博艺踩油门,那门卫大爷的身影很快在后视镜里缩小然后慢慢消失。 陈博艺急道:“要不咱再问问?说不定这保安大爷知道的更多呢,我们现在贸贸然跟着许朝阳,说不定他就是直接回家了,我们现在没有搜查令也没有拘捕令,也不能进人家家门啊。” 顾长风却很笃定,“他不会直接回家。” “为什么?”陈博艺问。 顾长风则说:“他刚才急匆匆跑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但是从他刚才给福利院院长的钱来看……你猜他现在回家会不会被家长发现偷钱?毕竟这个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陈博艺反应过来了,“所以也就是说,这小孩偷了家里的钱然后送给福利院院长,现在家里的人可能刚好发现钱丢了的事,他如果现在回去那就会刚好被发现。” 所以他现在应该在哪呢?这样年纪的小孩,又不敢回家,那么好像就只能在小区里闲逛,上学?他似乎也不敢去上学,因为学校他也不喜欢,虽然他成绩很好。 两人把车停在路边,很快就看见了蹲在路边的许朝阳。 他一个人蹲在花坛边,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正用树枝在泥里比划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两人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站在远处看着他在那里比比划划了很久,直到那边突然又走过来几个和他同龄的小孩。 那些小孩们打打闹闹的一路走过来,其实他们并没有看见许朝阳,但是许朝阳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受了惊,慌忙的一扔树枝,拔腿就跑了。 顾长风这才上前去走到许朝阳之前蹲过的那个花坛边,只见泥土里印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去死! …… 戚澄在片场打瞌睡,今天要拍的戏份是白歌和她的对手戏,但是白歌那边的状态一直不好,所以也拖了特别久,方导演再好的脾气也磨出了几分火气,“白歌,你今天怎么回事?这条再拍不好我们就换一条吧——戚澄,你把妆补一下,我们直接拍你那条。” 戚澄挑了挑眉,下意识看向白歌,按往常的话,这个姑娘在她面前肯定是不会服输的,就算是真的不行,看到戚澄在这里她也肯定要逞强,可令人惊讶的是,白歌今天大约是真的神情恍惚到了一定程度,她居然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就出去了。 戚澄看见她走的时候,卫明心一蹦一跳的拉上了她的手,她们两个居然是一起回的酒店。 这一点被戚澄暗暗记在心里,拍完戏之后她就问助理:“你知不知道白歌最近怎么了?” 助理是简宁知道她要进组后,强行在公司那边抢来的一个女助理,这个女助理平时性格稍微有点孤僻,也不经常和人说话,但是在本职工作上做的倒是还可以。 助理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白歌进组之后的状态好像就不太对,和那个卫明心拍了几场戏之后就更加了,我有天晚上回公司给你拿东西,刚好撞见白歌在走廊里哭。” 什么玩意?白歌在走廊里哭?这话要不是助理亲口告诉她,恐怕戚澄都不会相信。 白歌是什么人?是把功利和野心都写在脸上,刻进肉里的人,她就算是要哭也不会在走廊哭,她只会躲在房间里,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甚至要卸好了妆,再痛痛苦苦哭一场。 戚澄没对助理说的话发表太多看法,这一场戏拍完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晚了,她回到酒店卸了妆,正打算蒙着被子睡一觉,房间的门却被敲响了,门外传来的是卫明心的声音,“戚姐姐,你在吗?” 拍戏的这些天里,她和卫明心的接触并不多,倒是对方每次看见她,都会很有礼貌的叫一声戚姐姐,至于在拍戏方面的事情就更加没什么好说的了,甚至于这小丫头的演技是出乎意料的好。 戚澄想起今天傍晚时分看见的那一幕,卫明心和白歌并排走的背影,总觉得心里像是打了个突似的,她翻身下床开了门,卫明心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盒煎饺,“戚姐姐你吃吗?” 戚澄没想到她这么晚敲自己门就为了送一盒煎饺。 她语气很冷漠:“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尽早睡觉,明天白天要赶工。” 卫明心似乎是有些委屈,她撇了撇嘴,声音并不小的嘟囔道:“怎么白姐姐也不吃?白姐姐还一直在哭呢,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特意给她买的煎饺她也不要了。” 戚澄正打算关门的手一顿,她垂下眼,“白歌一直在哭?” 卫明心重重的点了点头,体态中又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独属于小孩子的娇憨,“是啊,白姐姐最近总是和她爸爸打电话,打完了就抱着我哭,我觉得白姐姐很难过吧。” 戚澄一时沉默。 卫明心就突然乐呵呵的把那盒煎饺往她手里一塞,说:“白姐姐平常提起你比较多,说不定是比较喜欢和你一起玩,那姐姐帮我把煎饺送给白姐姐吧,她今天晚上都没吃饭,说不定你送过去她就会吃啦。” 说完了这小姑娘就一蹦一跳的走了。 戚澄拿着那一盒煎饺,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按照往常的经验,很难说白歌是不是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但她又想起助理说的话,思虑再三后,她还是去了白歌的房间,敲了几下门都没人应,过了一会儿,门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非常响亮的哭声。 那声音听的人是直起鸡皮疙瘩,这是一种特别难以形容的恐怖声音,恐怕比鬼片里的音效还要吓人,戚澄大力拍起了门:“白歌?白歌!” 白歌在屋子里大哭着,嚎叫着,戚澄越听越心慌,她猛拍着门,“白歌你出来!怎么了?!”她剧烈的拍门声也引来了住在这一层的其他剧组人员,大家站在走廊里,茫然的看着这一切。 屋里的哭声停住了,然后戚澄突然听到一声很近的声音,白歌在屋里,应当是贴着门板说:“戚澄,我死也不会忘记你。” 然后是蹬蹬蹬的脚步声—— 戚澄瞳孔紧缩,那一刻人的生理本能快到恐怖,她直接一脚踹开了大门,走廊里的人完全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戚澄像离弦的箭,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冲进房间并且一把拉住跳窗的白歌! 电光火石之间,她整个身子“砰——”地一声撞在了窗户上,惯性让她大半个身子都前倾,惊险地悬在了半空。 走廊里的人大叫着小心,戚澄心跳如擂鼓,她整个身体有一半都挂在了外面,值得庆幸的是酒店的窗户开的比较高,再加上她用脚勾住了栏杆,才没有和白歌一起摔下去。 夜色映着不远处的灯火,她吃力的拽着白歌的手臂,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你……你干什么?” 如果不是戚澄的动作实在太快,想必现在白歌已经摔成一滩肉泥了。 白歌仰头看着她,“你救我干什么?” 走廊里的人大呼小叫起来,有人忙着报警,有人手忙脚乱的打了119,还有人拿起手机开始录像——这样蘸着人血的热点,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戚澄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跳楼,她艰涩道:“你先上来,把另一只手给我。” 白歌下坠的分量让戚澄不堪重负,甚至就连她说话的每一个音节都是咬着后槽牙勉强吐出来的,“你……你上来。” 白歌仰起头,她的右手被戚澄紧紧的抓着,几十公斤的重量让戚澄的整个手都变成了青白色,她摇了摇头,相比起戚澄,她的状态轻松到可怕,“没用的,都是我干的,是我看不惯叶紫、是我把她送到了鲁明的床上、照片是我拍的,是我逼死她的……她来找我…… 戚澄倒吸一口凉气,现在是夏天,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鬓角落下的汗低到了手臂上,再然后自己的重心再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往外倾斜着,她艰难道:“不行……只要你上来,这一切,还有余地。” 白歌终于有了反应,她仰着头,看着戚澄因为用力而青紫的面孔,“可是事到如今,我最恨的人还是你。” 窗户本就狭窄,戚澄是几乎要挂在外面才勉强保持平衡,可谁也没料到白歌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另一只手突然猛地抓住了戚澄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往下一拽! 身后有一个男声大叫:“戚澄!” 戚澄受力猛的往前滑,整个腿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翻,刹那间她的心脏几乎停跳,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翻出窗外的时候,身后猛地扑上来一个人,死死的抱住了她的小腿! 在这个千分之一秒中,戚澄的双手因为惯性在空中一扬,白歌的身体在半空中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紧接着,直直的坠落下去了! “砰——”她身后那人抱着她的小腿,才没让她整个人翻出去,可她现在也是整个人倒挂在外面,她腰部以上是完全悬空,夏天的热浪吹得她冷汗淋漓。 “我艹戚澄你……”身后那人拖着她的腿,再加上其他的人接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戚澄给救上来了。 …… 戚澄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板上,她身边的顾长风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就光看他胸膛起伏就能看出他的疲倦了。 “你……你怎么在这?” 顾长风吞了口唾沫润润干涸的嗓子,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剧组里的其他人现在也都手忙脚乱的,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主要是还是要问戚澄当时的情况,戚澄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卫明心说白歌没吃晚饭,让我去给她送煎饺,我助理跟我说她这几天状态不太对,但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自杀。” 这谁能想得到呢?白歌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自杀就自杀了,而且几乎是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 办案民警似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直到在场所有人都作证了,说确实是自杀,戚澄是去救人的。 剧组这边肯定是要停工了,没办法,毕竟是死了个人的事,而且还是主演,方导急的头发都要白了,但那也没办法。 更可怕的是,舆论在几个小时之间,瞬间就发酵了。 白歌跳楼身亡的新闻立马爆上了第一,底下一片都是乱糟糟的,各种猜测传言满天飞,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戚澄也很快见到了白歌的经纪人,对方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死了一个当红艺人,还不是悄无声息的死,而是在剧组跳楼自杀,并且不止如此,牵扯其中的还有另一个当红艺人。 因为白歌跳楼的时候刚好是戚澄拉住了她,在场的人又多,总有些搞不清原委或者就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人在里面,很快就有人跑去发帖说白歌跳楼的事和戚澄有关系,不过这种人呢,本身在网络上造谣惯了,也知道不能指名道姓的说,于是就颇为阴阳怪气的发了个帖子—— “今晚的事情我就在现场,小花出事的时候,同公司另一个小花就在她房间里,也不知道两人是聊了什么,反正我们进去看的时候,就是看到另一个小花拉着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 底下很快就有人跟帖了:“是戚澄吧?我现在已经被气到不想打缩写了,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还能留在娱乐圈啊?早点封杀吧求求了,我真的怕他哪天拿刀去杀谁。” “楼上的造谣biss,瓜主不也只说了在房间吗?再说了,如果要杀她,干嘛还拉她?” “行了行了别吵了,人都死了,白歌生前不也说戚澄是她很尊敬的前辈吗?” 这最后一条却是得到了瓜主的回复,他同样的没有说太多,而是说:“这种事情还是听听就好吧?这两人在剧组的时候几乎不说话,而且这部戏最开始就是定的戚澄,白歌是带资抢角色,才改成双女主的,两家的脂粉都知道。” 第64章 64是她 网上炒得纷纷扬扬,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暂时还没有彻底引爆网络,戚澄则在另一个房间做笔录。 她把之前说过的话已经都说了一遍, 但警察还在不厌其烦的反复追问她每一个细节,这就是底层侦查的现状, 其实戚澄现在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白歌为什么突然会自杀?哪怕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是她害死了叶紫,可是依白歌的性格,她真的会愧疚到自杀吗?这个可能性实在有点小, 再说了, 叶紫可不是今天死的, 叶紫死了很长时间了, 只是最近这件事情才被爆出来而已。 戚澄有些恍惚, 她把刚才白歌说的话也都告诉了警察,“她说叶紫是被她害死的……她说是她逼死的叶紫,好像就这些。” 警察点点头:“好, 笔录暂时就做到这里, 之后如果有新的发现,你可以联系我们。” 戚澄点了点头。 戚澄在这边坐了一会儿,顾长风就走进来了, 想必他已经调整好状态了,戚澄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顾长风顿了顿:“我是来找卫明心的。” “卫明心?”戚澄喘了口气, “你找她干什么?” 顾长风想了想,似乎也没办法把那些事讲的太清楚,于是他直接岔开了话题,“我有点事想和她了解一下, 就直接静安小学的事,死者和她关系不错,我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他们两个很早之前就交换了电话,只是这两人几乎没有联系过对方,有啥事都直接冲到现场,简直就不像21世纪拥有网络的人类。 “那你呢?白歌跳楼,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之前在警察那边已经回答过一次了,戚澄苦笑了一笑,别过头去,她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像是想到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记到脑子里去。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那一刻,顾长风去奇迹般的心有灵犀了,戚澄把能说的都告诉了警察,他也在那身边站着,该听得基本也都听了。 戚澄叹了口气,“虽然今天的事情太让人意外了,但是……这案子应该不是你接手?” 最后那句话却是突然转了话锋。 顾长风点点头:“对,影视基地不在北城区,这案子到不了我手上,不过依我的办案经验来看,白歌是自杀这一点板上钉钉,估计很快就会结案了。” 戚澄疲惫的搓了搓脸,“我猜到了。” 这里是隔壁房间,窗户正开着,滚烫的夜风吹进来,戚澄往那窗户看了一眼,然后突然打了个寒颤。 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无比寒冷。 随后,她忽然被顾长风搂进了怀里,就在她怔楞之时,顾长风微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 “几年前我还在基层的时候,我劝一个跳河的女孩子,可最后没救上来,我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我指尖划过,虽然我和她素不相识……但我一直记得她。” 黑夜浓浓笼罩着天空,一轮弯月隐匿在云层深处,这座城市的上空,是无数霓虹灯照耀着的酷暑燥热,在这家豪华酒店的门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性摔得稀烂的尸体。 戚澄上半身向后一仰,挣脱开顾长风的怀抱,和对方拉开了一点距离,借由这个动作,两人之间那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却又难舍难分的暧昧情愫瞬间消失,她的手有点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解释现在的失态。 “我并不是在为她难过。”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谁要为她今天的情绪买单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是叶紫。 叶紫死在半年前,死因是自杀,自杀的原因是长期遭受胁迫,戚澄当初收到叶紫的那封信之后,是缓了好几个月才将信件递交给了叶旭东,同时她自己也着手调查到了一些事情,比如最开始看上叶紫的人,就是鲁明。 是鲁明点名要的叶紫,所以叶紫的经纪人才会觉得有利可图,才会直接把叶紫送到了鲁明身边,至于胁迫之类的事情,包括叶紫本人也一直觉得是鲁明他们,可是今天白歌才把真相说出口——居然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半年以前,白歌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果要换个准确的词的话,她的每一天都不好过,因为她每一天都活在比较的痛苦之中,戚澄一天比一天火了,她的经纪人给她想的路线规划就是跟随戚澄,戚澄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是,说出去不好听,可是那又怎么样?反正她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是一时的名声不好听,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所以她就这么做了,只是那段时间团队的营销的确有些过火了,网络上对她骂声一片,有时候她也会觉得难过。 她的性格向来是谁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其他人好过的,于是她那天去了公司,看见了叶紫。 看见叶紫的第一眼,她就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她长得还不错,可惜性格怯懦,畏畏缩缩,这样的人,她通常只会看一眼,便抛之脑后了,可是随后在电梯里发生了一件事情,令她完全无法接受。 当时,她和叶紫,以及另一位男士同在电梯里,她本以为当有两个女人的时候,那个男士会理所应当的注意到她,可是居然没有,那个男人一直在偷偷打量叶紫,甚至最后出电梯的时候,还找她互留了联系方式。 白歌嫉妒的要发疯了。 其实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过于荒谬呢?但是她就是发了疯,再然后,她又想到,鲁明不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么?这样娇柔的,可爱的女孩子,她生理学上的父亲是个多恶心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 就这样,是她亲自,把叶紫这个名字,递到了鲁明手上的。 第65章 65什么时候公开? 白歌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毫无道理又相当恶毒呢?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叶紫的人生在她看来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不仅如此,尽管她自己很不想承认, 但实际上,她非常嫉妒叶紫。 她嫉妒在那个狭窄的电梯间里, 异性的目光看向的只是叶紫,而不是她。 她是常年生活在戚澄影子里的人,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一次又一次的被忽略,一次又一次的踩在底下, 戚澄和她放在一起, 永远是在踩她。 她收拾不了戚澄, 还收拾不了一个叶紫吗? 既然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地鸡毛了, 那就把你的也变成这样吧。 …… “她说对不起, 然后就挣脱了我。”戚澄画了淡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几分,媒体希望她能说出更多的细节, 但是戚澄还是没有把叶紫的事情说出来。 新闻发布会上, 媒体们个个严阵以待,这次恐怕是新派娱乐公关速度最快的一次了,白歌跳楼的第二天一大早, 新派娱乐总经理朱有旺便宣布召开新闻发布会,正面回应艺人自杀以及另一位艺人牵扯其中的事情。 戚澄坐在长桌的最末端, 靠近中间的位置是新派娱乐的几个老总级别人物,其中还包括了鲁明。 昨天一整个晚上的时间,舆论已经发酵到了可怕的地步,甚至已经有人爆出了白歌和鲁明的父女关系, 谁也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是如何在一夕之间人尽皆知的,但如果不趁着现在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谁知道等过一段时间舆论风向又会变成怎样。 现在是白歌的经纪人发言,她的经纪人是一个中年男性,姓什么不知道,戚澄之前也很少见他,但是对方在这个时候露出的专业素养倒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我司艺人白歌,于二零二零年七月二十四日晚十一点三十分钟,在影视基地旗下的华林酒店十二楼1203室坠楼身亡,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结论为自杀,现场并未发现他杀痕迹,自杀原因根据公司的初步调查,基本确定为抑郁症。” 他拿出几张就诊记录,上面显示最早的就诊日期可以追溯到去年,他将那几张就诊记录和结论放在桌子上,顿了顿又道:“根据就诊记录来看,已由专业的精神科医师诊断,确定白歌生前患有重度抑郁症和中度焦虑,稍后我会把以上纸质资料放到我司官媒。” “对于白歌的去世,我们很惋惜,因此我们公司已经组织了慈善基金会,将所筹款项全部捐赠给白歌的母亲白女士,因为白歌是单亲家庭,另外,我作为白歌生前的经纪人,在此呼吁大家,请不要对死者再造成莫须有的伤害,生前死后,我们都希望她清清白白。” 戚澄垂下眼,哪怕她知道现在这个场合,一定会有无数的摄像机对着她,企图捕捉到她脸上哪怕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微表情,但她还是无可奈何的,露出一丝疲倦。 白歌的经纪人发言完毕后,就到了媒体提问时间,在座的媒体们颇有些面面相觑,说是提问,可看这个架势,明显是不打算让她们问啊,这话说的已经够明显了,他们先摆出了抑郁症的诊断证书,又说捐款给白歌的母亲,因为白歌是单亲家庭。 这看起来是官方的回答,却把所有问题都做了正面回应,况且就连此次事件中受波及最大的戚澄,也都在一开始就把话都说明白了,既然白歌有抑郁症,是自杀,那就真不关戚澄的事了。 但是这种话题的流量是肉眼可见的大,媒体还是忍不住提问道:“可以向戚澄提问吗?” 戚澄抬眼,点了点头,她今天穿的很正式,只是眉眼之间还是有抹不去的疲惫。 媒体便直接拿出了昨天晚上的那篇帖子,“有匿名爆料人表示你和白歌在公司内不和,请问是真的吗?” 站在一旁的简宁本想替她回答,没想到戚澄居然直接拿起话筒点了点头:“的确,我们是不合。” 满场哗然。 戚澄抢在更多媒体发言之前开了口:“我不知道你们对不合的定义是什么,一见面就掐起来才叫不合?还是不熟悉就是不合?如果要我来说和白歌的关系的话,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并不熟悉,我们连私人微信都没有加。” 这可和新派娱乐之前炒作的不一样啊,之前新派娱乐炒什么前辈后辈之类的通稿可不要太多——不过现在人都死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戚澄淡淡道:“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我也基本上猜得到了,昨天晚上下了戏之后我就回了房间,因为这几天她拍戏的状态不太对,我便有些留意到她,然后剧组的小演员跟她关系还不错,小演员说她没吃晚饭,可是敲门她又不开,希望我去给她送一盒煎饺。” 她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就连别人拍的现场房间图片里也能看见地上掉落的煎饺和饭盒,至于小演员这个插曲就没人在意了,反正小演员嘛,说不定就是人好呢。 “我去给她送煎饺的时候,听到她在房间里面哭,然后还说了一通胡话,我虽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我听见了脚步声,我直觉不对,就一脚踹开了房间门,拉住了正在窗边的她。” “我以为我可以拉住她的。”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戚澄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其实已经基本消失了,虽然白歌的死还是有古怪,但是现在这个场合,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的撇清关系,同时微妙的表达出对人突然死去的震惊和难过。 平心而论,她的演技并不如何精湛,甚至骗不过很多人,毕竟她的心思一直也不在演戏这件事上,但戚澄向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哪怕实际上她对白歌或许都称不上惋惜,她对白歌的情绪,只是对一条生命逝去的怅然。 可她聪明,她知道现在大众希望的她是什么样的情绪,自家的粉丝和白歌的粉丝之前一直撕的昏天暗地,现在这个时候,粉丝不会希望她是一个冷漠的木头人,但也不会希望她在这里表演虚伪的姐妹情深。 毕竟这世界上长了眼睛的人还是占多数的,戚澄和白歌从未在公开场合亲密互动过,两人也顶多是在节目上提到对方的时候会客套的夸奖几句罢了,并不是什么真正多好的关系。 所以,戚澄这个时候要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和对方并不如何熟悉,但毕竟对方和她无冤无仇,就是普通同事关系,也会为她感到难过罢了。 仅此而已,但也不会有更多。 媒体们像是提前接到通知,不能问白歌身世之类的问题,更何况之前说的白歌单亲家庭之类的话也已经从侧面去把媒体的嘴堵死了,媒体也没有再去说些有的没的。 但是网上那些事情却是堵不住的,公司的公关团队也只能下场删帖,但是其他的却是做不到了,发布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个媒体举手了,她好像是白歌的粉丝,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哽咽,她说:“首先谢谢戚澄在最后一刻尝试了救她,我作为粉丝想问一句就是……在最后那一刻,她有说什么话吗?” 如果戚澄足够残忍,她或许会把叶紫的事情说出来,但面对粉丝,她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她顿了顿,在起身的前一刻缓缓道:“她说……对不起。” 发布会结束之后,网上肯定是要议论一阵子的,但是奇妙的地方也在这里,网名们通常只会对死者宽容,更何况白歌背后那些乱糟糟的事摆在明面上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 网上的人都在缅怀白歌,而戚澄却悄悄把自己藏了起来,《悄悄》剧组已经全面停工,现在导演和制片方都在商量着是再把剧本改一次,还是直接把这个人物删掉,其实白歌拍的也不多,只拍了剧本的前三分之一,改剧本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白歌死了,那么现在甚至可以直接拍第一版剧本。 这个时候,却是有白歌的大粉开始带起了节奏,要求片方删除白歌的所有镜头,并且质疑片方不删除白歌,是想吃人血馒头,而且既然生前白歌和戚澄的关系就一般,那死后,也不能让戚澄沾到一点白歌的好处。 片方的情绪大约是无语又无奈,毕竟人死在了剧组,他们该赔的也都赔了,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情绪会这么大。 时间飞速流转,正式进入了炎热的八月份,白歌的大粉虽然会带节奏买水军,但是片方也会,更何况在扒出了那帮带节奏的其实是白歌的经纪团队,再加上《悄悄》的女主角是戚澄,所以也就捎带的扒出了白歌经纪团队以前的一些骚操作。 白歌和戚澄之间的关系恐怕不只是普通同事,而是竞争关系,这次所谓的大粉联合要求删除白歌的戏份,其实也是在针对戚澄,为什么要针对戚澄呢?那当然是因为这两个团队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艺人已经死了,他们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片方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删除掉白歌那个角色,说是人血馒头也好,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东西就是这么直白到可怕的,剧组哪怕是有戚澄这样有名气的女星,其实也不能保证票房。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白歌死在了剧组,并且还不是被人害死的,是抑郁症自杀,这时候如果再有营销号出来带一带节奏,说她是因为拍这部戏,太过于入戏,才导致了病情加重,既能炒作一下白歌的敬业,也能顺便炒作一下这部片子。 只能说,不愧是网络世界,不管什么事都能扯上抓马新闻,观众也并不是这么善良的人,更遑论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就喜欢蹭呢。 不仅如此,更可怕的事情是,白歌坠楼当天是乱糟糟的,也有很多人在里面拍了照,然后那天晚上,居然拍到了当时顾长风和戚澄在隔壁房间里的那个拥抱。 顺便当时还有人说,这个和戚澄拥抱的男人是突然出现在现场的,他也不是剧组的人员。 只能说热点这个东西,换的就是这么快,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绯闻的戚澄,第一次在这里翻了车。 由于并没有拍到男人的脸,只拍到背影,但从当天剧组人员提供的戚澄私服穿着,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拥抱的女生就是戚澄。 对于此,戚澄在一天后淡淡回应:““目前对方是我的邻居。” 虽然她是否认了,但是这年头的冲浪网友们个个都是福尔摩斯,她们很快就扒出了戚澄换了一个地方住,并且这个房子不如上一个大,为什么戚澄要搬?网友们当然是不知道这里面真实的原因,但是这个时间卡的这么巧,很难让人不怀疑。 冲浪网友很快发现了三个盲点:“目前?” “这男的好帅。” “什么时候公开?” 第66章 66就再给你做一碗 接下来很快, 顾长风就也知道这件事了,他是那种一向不关心娱乐八卦的人,可是警队里总有关心娱乐圈这些事的人, 这个背影……别人不认识,自己警队的还能不认识吗? 于是最近顾长风总觉得警队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 就连叶局长也来旁敲侧击的问他:“你最近和小戚是怎么回事?” 顾长风木着脸:“你上次还叫她戚澄呢,你记得吗?” 叶旭东摸了摸后脑勺, 坦然道:“其实不是我八卦这个,主要是戚枳,这小孩你也知道, 她特别好奇他姐姐的近况, 这两姐弟平时见得特别少, 所以就有点好奇你。” 顾长风却记得, 上次和这小子见面的时候, 他对自己的态度,那显然不是多友善的人。 他挑了挑眉,倒是十分直白:“其实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他看不惯我。” 叶旭东沉思片刻, 点了点头。 顾长风:“……” 他现在是在叶旭东的办公室里, 他们两个关系一向不错,所以顾长风也放松不少,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说:“戚枳如果想见姐姐了可以去我那里,我们两个住隔壁。” “如果戚枳在这, 他可能会气得想揍你。”叶旭东喝了口茶。 顾长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但显而易见他是毫不在意的,“先别说戚澄和我的事了,我们聊聊其他事, 比如叶紫。” 肉眼可见的,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叶旭东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但也不是生气,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他淡淡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你现在都可以问,因为我一定会告诉你。” 顾长风沉声道:“上次戚澄曾经和我说过,说是有一个计划,你没有告诉我,所以她也不必告诉我了,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计划?” 就像几个月前叶旭东把戚澄曾经的那个卷宗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一样,现在叶旭东同样拿出了一个文件,文件很厚,用牛皮纸装着,他递给顾长风,缓缓道:“这个计划叫壁虎计划。” 壁虎断尾求生,恰恰就像极了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案件,背后还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上可翻天,下可覆地。 叶旭东缓缓道:“此次事件,万分绝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我是不愿意告诉你的,但是事件到了关键的时刻,戚澄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内应,我想了很久,这个人选,非你莫属。” 这份资料太长,顾长风还在看第一页,突然听到叶旭东这么说,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什么?” 叶旭东说:“现在是二零二零年八月十三日,两天之后,在阳光夜总会,将会有一场毒品交易,对方是长期驻扎在湖海市郊区的小部分散户毒.贩,但是道上有消息传出,十五号的当天,阿华将会出现在那里,为表诚意,并带来的一种新型毒.品。” 顾长风翻资料刚好翻到阿华那一页,没有照片,只写了身高和体重,对方身高185,体重80公斤,是典型的力量型打手,资料上对于他的描述并不十分详尽,只说了他上一次出现是在H市,他的身份很神秘,只知道他的上家应该是某个颇有分量的毒枭。 顾长风眉峰一转:“所以我当天要带着人去收缴毒品?” 叶旭东摇了摇头:“不,你的作用是给戚澄做接应,当天她会出现在交易现场。” 什么?! 顾长风眉心紧缩,甚至直接站了起来:“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旭东沉沉道:“坐下!” 顾长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着嗓子说话:“我不清楚这次行动的安排部署是谁,但是戚澄她身份特殊,一旦行动有了差池,带来的影响可能是毁灭性的,就算不为内线人员的人身安全考虑,也应该为行动的稳定性考虑!” “我就明明白白的跟你说,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阿华背后的人姓卫!” 顾长风愕然,记忆里猛然想起,戚澄曾说过,有一个姓卫的大毒枭,始终监视着她,并且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他当时利用身份想去调查这个人,却发现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今天,这个所谓的毒.枭,居然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如果对方是冲着戚澄来的,那么为了保证戚澄的安全,她更应该隐蔽在暗处,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戚澄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呢?” …… 这刑侦口的顾队长和叶局长也不知道是在里面说什么,说了快半个小时,然后众人就突然听到叶局长的一声怒吼:“你老老实实给我写检查报告,别以为你爸姓顾我就不敢动你了,这检查,你写还是不写?!” 外面的众人都是一惊,片刻之后便看见顾长风怒气冲冲的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我没错。” 叶旭东一向是和颜悦色的,很少有人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众人都是不敢说话,更没人敢上前劝架,过了一会儿见这两人还是吹胡子瞪眼的,年轻的李主任颤颤巍巍上前,想劝两句,又被叶旭东一句话吼回去了,“李主任你在这啊?” 李主任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啊我……我不能在吗?” 叶旭东扫了一眼李主任,接着又扫了一眼顾长风,突然脸一板: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我们就按流程走,该批评就批评,你先去治安大队待一个月,等想清楚了再回来!” 顾长风愕然:“一个月?” 叶旭东吹胡子瞪眼:“你有什么意见?”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像是赌气一般的,“好,我听组织安排!” 顾长风回到刑侦大队,众人忍不住侧目,这顾长风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能让叶局大发雷霆到这个地步?这把人调去治安大队一个月,得是多大的事?平常顾长风和局里几个领导的关系其实都不错,一般不是什么大错,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居然都把人调离刑侦口了。 刑侦口一般很少有人会被调走,要么就是自己主动走的。 因为一线是真的缺人。不过这一点倒也不仅限于警察局这一亩三分地,现在要求点技术的岗位都缺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缺,刑侦口出外勤的就更加,工资也就那样,整天累死累活,日子也没个尽头,什么朝九晚五周末双休?做梦呢,人犯罪份子会挑日子吗? 一线的刑警,哪个不是大夏天趴过蚊子堆,冬天淌过冷水河的,更何况技侦那边还要求文凭,到了岗位还得熬资历,资历没上来之前,那待遇还不如去做文职。 有人来问顾长风这件事,他倒是很淡定,“就当放假了。” 陈博艺忍不住道:“所以这就是你后天就去扫黄的理由吗?” 顾长风脸黑了,“老子当年在派出所的时候也是扫过黄的。” 路东刚好拿着一沓资料经过这里,闻言很是不客气的拆了台:“是啊,人人都知道你当时扫黄的时候,把人一个嫖.客当鸭子给抓起来了。” 顾长风:“……就你张了张嘴。” 出外勤的人一般很少穿警服,顾长风也不例外,他的警服只是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老头背心,地摊上十块钱两件的那种,可偏偏外面还披了一件白色衬衫,这衬衫起码四位数起步,也不知道这天才是怎么想出来的绝妙搭配。 “我明天就得去治安大队报道,今天就先回家了,走了。”这大约是顾长风这段时间以来最早下班的一次,他随意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搭在肩上,打开门走近八月的热浪中。 这个人呢,不说话的时候,就好像是小说里走出来的贵公子,可当他一说话啊,大概就像隔壁村的二牛。 他开车回了家,对面房间的大门仍然是关着的,白歌死后,那个剧组也已经开始动工了,之前戚澄忙的脚不沾地,基本就没回过家。 顾长风突发奇想,想照照自己今天帅不帅,然后就看着戚澄家门上的反光条,他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还真是不错,器宇轩昂,然后下一秒,只听咔哒——反光条动了动,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长风:“……” 戚澄:“……” 两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尴尬非常。 戚澄决定先给他一个台阶下,“那个……我只是听到有人一直站在我家门口,想看看是谁。” 顾长风沉痛点头:“我知道,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个时候给我开门。” 戚澄干笑两声,“你吃饭了吗?” 她看向顾长风肩上挂着的警服外套,“不如你先把它放下,我们一块去吃饭?我一个人吃饭也挺无聊的。” 顾长风摸了摸鼻子,鬼使神差道:“我今天想自己做饭。” “那你做啥?我能蹭一口吃的吗?”戚澄说这话的时候贼自然,自然到恐怕顾长风都会以为两人多熟悉了。 但哪怕是心里腹诽,当顾长风看到戚澄那双含了水的眸子和漂亮的五官之后,他还是没办法摇头。 于是,十五分钟之后,餐厅饭桌上摆着碗筷,一盘新鲜碧绿的清炒小白菜在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芬芳,厨房里正传出抽油烟机和锅里开水咕噜噜的动静,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顾长风负责做饭,戚澄负责瞅着。 他把警服外套挂在衣架上,自己则穿着十块钱的老头背心和五位数的白衬衫,正蹙着眉搅和锅里的面条。 戚澄走过去,就听到他念叨:“咸了淡了我可不管啊,这可是我今年以来第一次做饭,你要是说不好吃我就……” “就怎么样?”戚澄突然打断他。 顾长风的脑子瞬间斯巴达了,他“就就就”了半天,最后勉强挤出来一个:“就再给你做一碗。” 第67章 67长久的静默 戚澄嗤笑一声, 拉开椅子坐下,“再做一碗就不用了,我什么都能吃。” 顾长风的手艺只有这个样子, 端上来的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葱花鸡蛋面,鸡蛋还煎焦了一个, 戚澄本来也有些饿了,刚要夹碗里的荷包蛋, 坐在她对面的顾长风便伸过来一筷子,将她碗里的荷包蛋夹走了—— 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那个给了她。 顾长风耳尖有些红,他道:“刚才没注意, 你那个蛋是没煎好的, 你吃我这个。” 戚澄钝钝地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没关系的。” 顾长风舒展眉眼, 笑道:“你在我家吃饭, 我总不能让你吃煎坏了的蛋。” 戚澄便不再多哔哔了,两人埋头苦吃,戚澄吃饭比顾长风还要快, 吃完之后她主动说:“那我去把碗洗了。” 两人这顿饭吃的简陋, 顾长风碗也没让她洗,自己去把两个碗都洗了,戚澄就在旁边杵着, 看着他把碗一个个洗好擦干,再收进消毒柜里。 戚澄走近两步, 打趣道:“你平常也会这样每天都自己做饭然后洗碗吗?” 顾长风没说自己平时其实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是吃的外卖,爹妈偶尔来看看,觉得他的日子过得实在有些不像话,想给他弄个住家保姆, 平常给他做个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但顾长风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又拒绝了。 他退了两步,说:“我今天比较清闲。” 戚澄挑了挑眉:“为什么清闲?” 顾长风便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这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最终还是溃败了——他始终看不清戚澄,她是个演员,且似乎把伪装融进了骨子里,不管和她说什么,她都是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态度。 顾长风张了张嘴,刚要说后天的行动是他接应,但戚澄恰巧这个时候岔开了话题,“你家电视机怎么开啊?” 顾长风的话囫囵咽了回去,找到显示器侧边的一个隐藏小按钮,戚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放在手里把玩,那动作居然有几分陌生。 戚澄喃喃道:“现在的电视机真是越来越高级了。” 这话顾长风也同意。 他说:“你在家里看电视吗?” 出乎意料的是,戚澄爽快的摇了摇头:“以前的我是没时间看,现在的我是不会开那么个玩意,我始终不理解家电的厂商,把开关做的过于隐蔽是可以让他们加工资吗?” 顾长风哭笑不得,但又确实找不到话去反驳,两人又坐在沙发上尬聊了几句,最终还是顾长风先沉不住气了,“过几天的行动,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在暖黄的灯光下,戚澄眉眼柔和,倒不是屏幕前那个虽然艳光四射却始终与人有疏离感的样子了,她看向顾长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灯光的角度,顾长风竟然看见了她眼睛里有点亮晶晶的东西。 她只说:“注意安全吧。” …… 阳光夜总会。 这家夜店的老板起的这个名字充斥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样子,毕竟这个地方除了名字没有哪一点能和阳光扯上关系的。 舞池闪烁的大金彩灯光芒四射,吧台前觥筹交错,所有人都站在舞池中央摇头晃脑,强劲的音乐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疼。 然而就在这时,大门处走进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看不清具体样貌,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极大的墨镜,基本遮住了半张脸,又穿了一身皮靴配短裙,乍一瞅有点精神小妹的味道。 这女子甚至没有靠近吧台,而是直接由一名酒保引导着去了二楼包间,按理来说这些负责营销的人多少得和客人搭讪几句,可这个人没有,他们两个全程表情肃穆,光看这两人的表情,或许说这里不是酒吧而是什么会议现场更贴切。 他们穿过舞池绚丽的灯光,绕过一道道卡座上了旋转楼梯,震耳欲聋的音乐顿时小了很多。 正前方还有一道隔音门,戚澄停下脚步,酒保低声道:“华哥他们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戚澄淡淡“嗯”了一声。 酒保替她拉开门,戚澄便走了进去,接下去再穿过一道走廊,才是今晚的目的地。 戚澄耳朵上戴着一枚非常漂亮的紫色耳钉,这里面实际上是一个实时监听耳麦,里头传来顾长风的指示声:“今天晚上是阿华和拆家贾凯见面,贾凯是北方人,之前在柬埔寨待过两年,上个月才回国,体型微胖,他今天带来的新型毒.品原产地就是在柬埔寨。一旦看见毒品,你就摸三下耳钉,我们的人会立马过来接应……保障你的安全。” 戚澄轻咳了声,表示明白。 今天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她身份特殊,卫诫对她好奇,又屡次抛出橄榄枝,所以由她出面假装参与这次交易,如果可以,便直接收缴毒.品。 但实际上……戚澄看着包间大门打开,还未进门,就被两个马仔拦在了门外,这两个马仔对她倒是恭恭敬敬,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了,“按规矩,咱们这得搜身。” 戚澄冷着脸,食指勾着墨镜的鼻梁处,她的脸上分明写着嘲讽,嗓音也有些嘶哑,“搜身?你们也配?” 两名马仔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这时包间里又走出来一个微胖的圆头男人,乐呵呵的打着圆场:“知道你金贵,但这规矩也不能破嘛,老七……你拿个金属扫描仪过一下不就得了嘛!想给这位搜身也得看你惹不惹得起啊?死脑筋!”说着,圆头男人又顺势给了马仔一脚。 马仔便拿出一早便准备好的扫描仪,在她身上大概过了一下,到底是不敢冒犯她,所以只扫了脖子以下。 圆头男人,也就是贾凯这时候却说:“不是我故意针对啊,只是这个耳钉……要么您先给他们保管?” 耳麦那边,顾长风以及队里的其他几个人立即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戚澄干脆取下墨镜,也不说话,她盯着贾凯看了两秒钟,然后直接将耳钉摘下来,又进入屋内,将耳钉扔进了酒瓶里。 只听“叮咚”一声,耳钉掉进了瓶底。 监听车里,顾长风耳麦里先是“哔——”地一声,然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第68章 68都别动,扫.黄! 顾长风那一刻头皮差点没炸开。 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把耳麦摘掉?她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接下来她以及对方的的所有行动都将不受控制。 监听车里, 顾长风一把别炸耳麦,直接两手撑住前座椅,跃出了车外, 几个和他一起行动的人相当不赞同,但架不住他身高腿长, 一下子就给他跑没影了。 一直到顾长风跑进酒吧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明白了点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当时看来是并不重要的,但实际上细细想来就会发现这里头暗藏玄机—— 当初叶局是为什么要把他临时调去治安大队?从他们当时的计划来看,是为了让他混在治安大队的人里, 再趁机进入现场, 如果有情况, 配合戚澄。 但实际的情况是, 他一开始就是在监听车里, 然后戚澄一进去就把麦扔水里切断联系了,叶局那天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进治安大队,甚至和他在局里装模作样的吵了一架, 这说明什么?说明局里有不被信任的人。 警局里有内鬼! 叶旭东或许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一点, 但他不敢打草惊蛇,因此在明面上他把卫砺调到治安大队,但实际上并没有改变部署。 可戚澄呢?戚澄为什么这么做?还是说她的确遇到了危险, 这个危险的程度让她毫不犹豫的摘下了耳麦。 …… 贾凯眼睁睁盯着耳钉沉进水里,面上总算是多了点笑意, 他边给戚澄比了比座位,边笑眯眯道:“今天晚上的,可都是好东西。” 戚澄不为所动,只是看向一直默默坐在那边的阿华, 冷冷道:“我以为他会亲自来。” 阿华掐灭了手中的烟,嗤笑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还真的不用专门跑一趟。” 贾凯听着两人如同哑谜一般的发言,心里只觉得无语,但他不敢插嘴,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戚澄同样也摆出一副冷嘲热讽的表情来,“你既要用我来奉承讨好他,那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我。” 阿华俯身,笑眯眯道:“那还不是因为,戚小姐身份特殊么?大哥要是知道当年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现在成了大明星,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戚澄翻了个毫不遮掩的白眼。 其实阿华今天会让戚澄过来,无非只有一件事……测试她。 ——在不久的从前,或者说事情最开始的时候,陈央死后,戚澄曾在朱有旺的办公室里留了一个带窃听的墨镜,阿华不知道这个墨镜原本要用来交给谁,但这个墨镜居然被秦浩拿走了。 秦浩是谁?是陈央的丈夫,可他爱着的人其实是秦思贤。 可怜的秦浩不知道的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为他人垫脚,没过多久秦思贤就把那个墨镜交到了阿华手上。 原因也很简单,秦思贤是阿华的人,要不然他的账面恐怕会比现在还要不堪。 秦思贤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该他过问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问哪怕一句话,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了解自己该了解的东西。 于是,阿华拿到这个墨镜之后,迅速找到了戚澄本人,他要做什么?当然是威胁,他知道卫诫想要什么——不过一个戚澄而已。 作为一个忠诚的下属,他不就应该把这个人双手奉上,送给卫诫吗?他不知道卫诫在想什么,明明一个大活人在面前,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将人绑在身边?他卫诫身边的女人可没有少过。 难道这个戚澄真的和别人不一样么?阿华不这么觉得,一直以来,阿华都认为,人这个东西说白了是很浅薄的,卫诫对戚澄有一种跟奇怪的感情。 那不是爱,恨也谈不上,如果要找个准确的词,那应该是戏弄。 所以阿华用那个墨镜成功威胁了戚澄,他告诉戚澄,如果你不听我的,我就把这个墨镜交给朱有旺,到时候你的一切都没了,什么明星,什么粉丝,娱乐圈是多么浮华的名利场,戚澄会舍得放弃吗? 当然舍不得,在挣扎了几次之后,她最终答应了阿华,同意了他的建议。 那天阿华问她为什么会答应,名和利对她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戚澄却只是看着他,然后嗤笑着说:“不然呢?大家都是人,你知道我一年赚多少钱吗?卫诫……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 阿华不知道戚澄记忆里的卫诫是什么模样,但在他们眼中的卫诫,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但偏偏他抓住了所有人的软肋,让所有人臣服。 …… 光线昏暗的包房里,贾凯和阿华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好像虚空中有条无形的线,过了一会儿,贾凯递给戚澄一根香烟,“来一根?” 戚澄顿了顿,挑眉道:“这种货色还是不必放到我眼前了吧。”说着,她接过香烟,却并不点燃,而是撕开烟纸,把里面的烟丝抽出来,里面果然包裹着东西。 贾凯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小姑娘还是……不懂规矩了。” 戚澄却忽然动了怒,一巴掌抽在贾凯脸上,只听一声脆响,贾凯完全懵了,他猛地站起来,脸颊两边的肌肉不可置信的抽搐着,死死盯着戚澄。 戚澄的反应则淡然的不像常人,贾凯站起来的同时阿华就也站起来了,他徒劳的打着圆场,但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不过贾凯也不敢真的对戚澄动手,因此他虽然生气,但还是坐下了。 “你什么意思?”贾凯劈手指向她。 戚澄冷声回应:“我是来验货的,不是来陪你过家家的,我可没有你那么多时间。” 戚澄全程是向后仰坐的,双腿自然的交叠,镇定而又从容不迫,今天这个场面,她本该是被阿华半胁迫的,可没想到事到如今,她却隐隐有了话事人的样子。 贾凯却也不想就这么放下面子,又多说了几句,“实不相瞒, 我这的货一般人是不给的,要不是阿华在我这儿拿货也有一段日子了,今天才能破例带你一起验货,但是吧,阿华我信;你,我不信。” 贾凯毕竟是个生意人,该圆滑的时候就会圆滑,他又叹了口气说:“哎,你也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这样的我敢说这道上百分之九十都不敢和你做生意,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条子抓得又紧, 要不是看在阿华的面子上,我是来都不会来的!” 戚澄的回应是:“所以?” 阿华却显得有些焦躁了,他一拍桌子,“贾凯,你想怎么样?” 贾凯板着脸:“这娘们刚打了我一巴掌,我得讨回来。” 戚澄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我们求着你做生意吧?”这一两句话之间,就把她和阿华划到了同一阵营。 “阿华可是卫诫的左膀右臂,你得罪了阿华就是得罪了卫诫,你以后的生意照样做不下去,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拖延时间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贾凯阴着脸,但是也没有办法,他转头看向阿华,说:“既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这里就主动让点利,打个九折,纯度的话你放心,跟我做了这么多次生意了,我哪次给过你差的?” 戚澄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而贾凯话锋一转,“同意的话,那让咱们来验验货吧。” 戚澄蹙眉,心脏微微一滞。 阿华看了她一眼,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戚小姐,你来验吧。” 只见贾凯伸手,从夹克内兜里摸出个不透明防水密封袋,拆开后里面居然是一包……跳跳糖? 奇丑无比的蓝色包装,让人看了实在忍不住怀疑。 贾凯非常善解人意的把蓝色小袋推到她面上,贴心提示道:“第一次碰这个反应可能会有点大,待会华哥看你的反应也就能知道这货纯不纯了。” 包厢里非常安静,墙壁将大部分音乐隔绝在外,戚澄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强劲的节奏,似乎在耳朵里飘荡,阿华和贾凯同时看向她,两人眼里是如出一辙的审视、怀疑,和……恶意满满的戏谑。 短短几秒钟突然变得格外漫长。 戚澄忽然想起了顾长风,那个在她看来有几分傻缺的富家公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能凭着一腔孤勇去做警察,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接触。 此时此刻,如果坐在这里的人是他,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戚澄望着静静躺在大理石茶几上的蓝色包装袋,脑海中乱七八糟闪过了很多念头,想起了那个诡异奇怪的收养家庭、想起了那个深夜失火的村庄,最后想起了在明亮的厨房里,顾长风边碎碎念边往锅里放调料。 “阿华,你最好记住今天。”戚澄阴沉沉的看着阿华,阿华眼底笑意满满,然而就在戚澄的手即将打开蓝色包装袋,用锡纸盛着,倒出里面的白色粉末时——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巨大的喧闹,所有变故都发生在同一秒,外面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桌椅、门、窗推动声,震耳欲聋的音乐争先恐后钻进包间,紧接着整个包间门都被推开,只听为首那人中气十足的吼道:“都别动!扫.黄!” 第69章 69内鬼 事情陡然生了变,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 伴随着那身喊叫,包厢门重重撞上墙,又飞速弹回, 是被人一脚踢开的,哗啦啦数不清的脚步涌进了包房, 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一顿乱照,阿华和贾凯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被人上前控制住了。 戚澄坐的位置离门口比较远,但她在第一时间将桌上散落的蓝色包装纸连着锡纸里的东西一起被戚澄第一时间收到了衣服里。 治安大队身后跟着的是酒吧的经理,圆头圆脑, 长得像个不倒翁, 一脑门子汗都能反光了。 “今天接到群众举报, 有人违规在这里开展卖.淫活动。”为首那人正是顾长风, 他皱着眉头, 勒令戚澄也靠墙抱头蹲下。 顾长风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啪的一声把包厢内的灯全打开了,不大的空间里又亮又尴尬。 贾凯这时候还是顾忌着一点面子的, 他嚷嚷道:“你哪个派出所的?叫什么?警号多少?你说你是警察你就是?我要报警!你们这是欺负人民群众!” 话音未落, 顾长风已经抄起警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这个月都抓了你三回了!你当老子瞎?你一进这里我就盯着了!” 贾凯脸上的表情无辜又茫然,他张了张嘴,大声反驳:“你认错人了吧, 我没有!” “还说没有,就是你!”顾长风同样的理直气壮, 看贾凯的表情,估计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就碰到了这事,这绝对是个辅警, 居然还能认错人! “还有,你们在这干什么?这女的是谁?”顾长风又指着戚澄,戚澄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长风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你身边不就那几个人,换了身衣服真当我认不出来了。” 戚澄是个演员,但这种时候她也不得不说,顾长风的演技是真好啊,把一个昏聩无能又自大自负的小人演的是炉火纯青,看贾凯那副又生气又委屈的表情,可太好玩了。 “你是老主顾了,规矩你都懂,跟我们走一趟吧,也省得麻烦。” 说着,便让这几个队员押着他们三个往外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华那边忽然暴起,只见他用力挣脱了辅警,然后刚好被顾长风逮住,这也怪阿华确实是轻敌了,他真当顾长风是个酒囊饭袋了,结果没想到人家能跟他打个五五开。 他们上次在医院的时候交过手,不过那个时候顾长风穿的是便装,也露了全脸,而这次人家正儿八经穿着制服,又在脸上做了点伪装,就算是阿华这一时半会也没认出来,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刑警队长和现在这么个小碎催是同一个人。 阿华和贾凯想跑,没跑掉,毕竟人家人多,他们就两个人,不仅如此,还多了个打架斗殴和袭.警的罪名。 不过好在,他们两看向茶几的时候,都惊喜的发现桌上的东西不见了,也不知道被戚澄藏到哪里去了。 …… 夏天的派出所不是个好地方。 这里闷热,潮湿,又吵闹,像个时刻被使用的公共澡堂,光是多瞧几眼都让人头疼,因为案子还没定调,所以就先把他们关一起了。 贾凯进了拘留室仿佛进了自己老家,颇有几分如鱼得水的样子,还不忘嘲讽戚澄:“你没来过这地方吧?” 戚澄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阿华走到戚澄身边,小声问道:“该藏的东西,藏好了吧?” 戚澄点头。 阿华明显满意了几分,他说:“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戚澄便也在笑:“聪明点,不好吗?”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要简单一些,哪怕双方都在绕弯子,但聪明人却能从话里品出不一样的意思来。 贾凯就比较没眼色了,他还在忿忿不平自己被一个小小的辅警当成了嫖.客,可现在在这种地方,他纵使是满肚子的怨念也不可能在这里发泄,便只能嘴里不干不净的念叨了几句。 戚澄却忽然发了怒,“你们两个今天到底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这个时候用警察来试探我?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没能把东西藏起来,咱们几个都能进监狱!” 这突如其来的诘问直接把两人打懵了,阿华蹙着眉,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你说什么呢?” 戚澄不自觉声音大了起来:“难道不是吗?我刚才已经被拍到了!你们就是想毁了我!我警告你们,我如果完了,你们两个也别好好过!” 贾凯被她这一声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扑过来就要去捂戚澄的嘴,结果戚澄像是被吓到了,挣扎的幅度更大了,而这也让外面的警察注意到了,警察走过来敲了敲铁门,这是警告的意思了。 贾凯安静下来,瞪着戚澄。 戚澄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声跟阿华说:“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蹊跷吗?” 阿华便也顿住了,“你说什么?” 戚澄说:“警察怎么会突然来?你们定地方之少想必是打点好的吧,这种包厢一般不会有检查,这来的也太巧了,我的身份特殊,总不可能是我泄密。” 阿华看贾凯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但是太还没有说话。 戚澄便说:“而且我觉得今天真的太蹊跷了,已经很久没有狗仔蹲我了,我出事之后大不如前。狗仔一般也不会蹲我,可是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我之前能感觉到被偷拍了。” 她眼眶微红了,“我进警察局的事情被曝光了,我肯定完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开始慌了,但这种慌张是阿华求之不得的,而且那几个所谓的狗仔,本来就是他安排的。 ——要送到卫诫手上的人,怎么能是不干净的人呢?她当然要失去一切,然后在乖乖投入卫诫的怀抱啊,一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太危险了。 但一个实锤了吸.毒然后再也翻不了身,在网上被群起而攻之的人,才是他想要的。 “是不是……是不是贾凯,他才是内鬼吧!”戚澄忽然说。 第70章 70倒戈 阿华眯起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戚澄便有意无意打量起了贾凯, 她用极底的声音说:“那是因为……我虽然没吸过,但圈子里也不乏沾了这东西的人,这东西不太像……” 这里面也有摄像头, 她不好直接露出来,便用手指头沾了一点, 虽然只是微末,但也足够阿华看清楚了。 戚澄的睫毛很长, 根根分明的类型,当她用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你时, 很少有人会怀疑她话里的真伪。 阿华看见她的脸上分明是带着谨慎和小心的, 又想到她和卫诫那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脸上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可这笑却在看见戚澄手上那一点点白的时候悉数消失了, 他说:“这什么?” 戚澄顿了顿, 开口间似乎有些滞涩似的,“好像是面……可都是贾凯给的……怎么能当着你的面这么糊弄呢?” 瞬间,阿华眯起眼睛, 瞬间看向那边坐着的贾凯。 …… 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整个微博都炸了。 先是有营销号开始造势,说是顶流女星实锤了吸.毒,当时网友们是不信的, 纷纷讥讽道:“什么顶流?不会是百万阴兵僵尸粉的顶流吧。” “百万算什么?粉丝数没五千万,敢说自己是顶流?” “不是, 你们都这么真情实感的吗?顶流一天到晚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吧,哪里有空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哎哎哎楼上别漏了qc啊,这位不就是著名的抠脚顶流吗?” 此言一出,顿时戚澄的粉丝怒了, 说实话戚澄是流量出身,流量出身的粉圈大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著名的是粉丝能氪但嘴脏。 就这么吵吵吵直接吵上了热搜,然而就在广大网友们以为又被营销号溜了的时候,该营销号直接发了一张清晰的半脸照。 戚澄一身黑衣走在中间,没戴口罩也没戴帽子,旁边还有两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男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明晃晃的写着“派出所” 知名艺人身陷吸毒传闻,的确是一件非常耸人听闻的故事,但大多数网友此时此刻还是理性的,毕竟营销号一张嘴,最能颠倒黑白了,毕竟艺人不管干什么,沾上这样的事都是洗不干净的。 戚澄之前的路人缘说实话不算差,大多数人对美女是会优待几分的,更何况戚澄那个公司也是著名的又臭又烂。 营销号现在也是战战兢兢的,他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不敢把话说的太明显,虽然这个单子属实奇怪,这是新派娱乐的单子。 ——没错,新派娱乐花钱找营销号黑自己的艺人。 这种事新派娱乐倒也不是第一次干了,说起来好像是有点耸人听闻的,但作为新派娱乐当家艺人的戚澄,每一个黑料都是公司亲自安排的。 营销号现在心里也有点摸不准了,这戚澄的黑料几分真几分假她们其实也不清楚了,但这个料要是发出去,就真的会把人毁了。 做营销号的,但凡有个几百万粉丝,都想着长期变现,不想哪天被艺人给弄死了,毕竟艺人也是人,是人就会记仇,这家公司黑她,她转头换一家公司把营销号搞死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所以在发这条的时候,都是谨慎谨慎再谨慎,生怕哪一句话不慎就被封号了,但还是没用,戚澄的粉丝已经在底下骂了几万条,差点没把这几个营销号骂到销号。 再五分钟之后,新派娱乐官微发布一条红头文件: @新派娱乐:艺人戚澄在我公司任职期间,屡次违反我公司行政规定,严重违反公司纪律,经双方协商一致,公司决定无限期停止戚澄在我司一切商业活动。 感谢一直以来给予关注和喜爱的粉丝朋友们,新派娱乐将全力以赴,以更优质的艺人、更好的作品回馈给大众。 ——微博直接瘫痪了。 微博瘫痪了,总还有别的地方能用,大家又一窝蜂的去了其他平台,并且展开了非常激烈的讨论,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微妙了,戚澄刚被抓,新派娱乐就发了解约声明,虽然声明上没有说是因为吸.毒,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这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托词罢了。 如果戚澄真的没问题,新派娱乐干嘛要和她解约?人家又不傻,戚澄是新派的当家艺人,说一句摇钱树也不过分,只要她不干什么太大的事,新派舍得和她解约?那必然不可能啊!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品出了一点山雨欲来的味道。 再然后,在短短的两个小时之后,网上开始疯传一张尿检图,虽然姓名那一栏打了码,但是那码实在太薄,只需要稍微调一调绥化就能看清了,于是,“戚澄尿检呈阳性”又上了一次热搜, 不过几个小时光景,戚澄就已经从一个国民度尚可的女演员,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大众可以接受艺人耍大牌,出轨,当小三,酒驾,甚至是打架斗殴骂脏话进局子,因为只要是没有板上钉钉得确切事实,粉丝都有千百种洗白的方法,但唯有真正触犯了刑法的不同,这种东西,人是会被封杀的,被封杀的艺人才是真的没得洗了。 ……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戚澄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他们的关押时间到了,三个人尿检都呈阴性,所以没什么问题。 贾凯还说呢,等她出去了之后早晚得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警察弄死,居然把他当成是老嫖客,现在这些条子也真是越来越不长眼了。 抱怨完了之后,贾凯倒是也没忘了正事,他看了眼戚澄,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意,又说道:“我刚看你把东西都藏起来了,做的很好啊,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阿华哥,那您看现在是不是差不多可以重新交易一次了?你也知道嘛,我们这些人现在钱难赚的很啊。” 阿华挑了挑眉,幽幽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太想重新交易呢?” 贾凯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和阿华交易了很多次,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话从阿华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阿华会说这话就代表着,阿华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不仅是怀疑,他几乎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贾凯惊惧地脸上的肉都开始抖了,他勉强的笑了笑,声音发虚:“阿华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老贾的人品?我用我项上人头跟你担保,我绝对不可能做出坑害你的事情来!” “那条子为什么会来?”戚澄怒道。 贾凯立马瞪向了她,骂道:“有你什么事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我警告你,你现在身份可不一般,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毁了你!” 戚澄的眼睛立马红了,她夸张的挥舞着手机,看贾凯的眼神仿佛看一个上辈子的仇人:“要不是你,要不是……我已经没法活了!现在媒体已经曝光我了,公司和我解约了,我下半辈子要怎么办!啊?你告诉我我,你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把这件事从你身上甩掉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不可能忘了和你的仇!” 这话可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贾凯茫然的看着她:“你冲我发什么大火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戚澄像一只发怒的小兽一般,她像个泼妇那样语无伦次:“偷拍我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如果不是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人了,难道是阿华哥你吗?难道是你想毁了我?” 阿华眯起眼睛,淡淡道:“不是我。” 贾凯急的要跳脚了,“可也不是我啊!每天跟着你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就觉得是我了呢?” 对于戚澄来说,她才不管谁是谁不是呢,在她这里,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把今天的事情栽到贾凯的头上——只有让贾凯和阿华闹掰了,阿华才会更加信任她,至于贾凯?一个屡教不改的老毒.贩,有什么好理会的。 他们三个一起回了那个酒吧,登上观光梯,戚澄刷了刷手机,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黑新闻,评论区骂的是不堪入目,阿华就靠在电梯壁上看她,他的身后是整座城市,炎炎夏日,就连空气都能看见一点黏腻的影子。 戚澄关掉手机,若无其事道:“你在看什么?” 阿华舔了舔唇角,“跌落云端的感觉怎么样?” 戚澄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贾凯现在是正在被阿华怀疑的人,他哪里敢多说什么。 电梯上行,阿华说:“我已经给你开好房间了,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哪里也不要去,懂了吗?” 戚澄扬了扬手机,语气带着点嘲讽:“你觉得我现在能去哪?” 酒店倒是不错,戚澄回房间之后便安安静静的待着,她平静的有些出乎意料了,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乍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顾长风。 戚澄觉得现在应该点起一支烟,可惜她没有烟,于是她只好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倒是也很平静,问她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戚澄却嗤笑着说:“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好人吗?我告诉你,我不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进娱乐圈?你以为那八千块钱的合同我一个月就真的只有八千吗?你进我的屋子里看看,哪一样东西不是价值上万。” 第71章 71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电话那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似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顾长风主动把电话挂了。 戚澄便也挂了电话,然后认真看起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一直很漂亮,骨节分明, 有时候舞台图,手部高清还会被营销号万转, 恐怕谁也想不到这双手曾经做过什么。 没过多久,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 果然看见外面是叼着烟的阿华。 阿华是个个子很高的光头, 戚澄一直都觉得他长得很难看。 她打开了门, 阿华抬手想要摸她的头发, 被她避开了, 她看着阿华,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嫌弃:“脏。” 阿华嗤笑:“你觉得我脏?可惜你自己也没多干净。”语罢,他挤进屋内, 屋里本就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变得更加恶心, 戚澄退了两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她问道。 阿华开始装傻:“什么事?” “贾凯的事,调查清楚了吗?”戚澄笑眯眯的, 她现在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天真无邪,好像当初告发贾凯的人不是她一样。 “查不查的清楚, 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的态度罢了,恭喜你,获得了我们的赏识, 欢迎你加入我们。”阿华伸出手。 戚澄懒得和他握手,多看一眼也嫌脏,“所以现在带我去见卫诫。” “我现在,立刻就要见。” 阿华不动,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到了戚澄的面前,戚澄定睛一看,照片拍得很清晰,那时已经有了美人模样的自己手里举着刀,正恶狠狠的要对谁扎下去。 她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笑笑,“怎么?” 阿华耸耸肩,把照片拿了回来,“我们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我们立场不同,所以,只有共同享有秘密的人才能做朋友,我们是想告诉你,你的秘密我们已经有了。” “仅仅凭着这样一张照片?” “不,是一段视频,非常完整,这段视频如果被交到警方手里,足够你在牢里到老死。” 戚澄的目光总算是松动了,她看向阿华,软了语气:“不管你们要求什么,我都答应。” 阿华这才笑了笑。 …… 顾长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戚澄,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戚澄弯着眼睛笑——没有人会否认她的漂亮,只是她的笑里,每一分弧度都是精心算计。 午夜梦回,他从噩梦中惊醒,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明白戚澄为什么要这样,她难道不是警方安插在新派娱乐的内应吗?她的立场难道不是正义的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把耳麦扔进酒里? 他心里乱糟糟的,又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愚弄了的傻子,那天在派出所的拘留室,自己还帮了她,可她一句话也没有对自己说,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 他多么期盼戚澄能给他一点回应,什么回应都好,让他不要那么迷茫就行,他直觉自己相信戚澄,可戚澄做的种种又让他没有办法去相信。 他坐起身来,重重的喘着气,又从床头柜上拿下来一瓶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下,水很冰,一滴水顺着他的下颚一路滑进了锁骨,最后落进了睡衣里。 翌日一大早是星期天,他今天不值班,不用去上班,但他很想去找叶旭东问个明白,毕竟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街道边层层叠叠的楼房和高架桥从两侧车窗飞速倒退着掠过,辉腾从公路上疾驰而过,一路穿进了老式居民楼里。 顾长风长腿跨出车厢,反手关上门,忍不住想点烟,打火机刚递到嘴边又停住了,最终懊恼的甩了甩打火机,转身走进了居民楼里。 他站在叶旭东门前,还没来得及按门铃门就从里面开了,顾长风对上一张苍白却精致的脸,是那个叫戚枳的男孩子,戚澄的亲弟弟。 戚枳看着他,先开了口:“爸爸说你差不多要过来了。” 顾长风钝钝地点头,又钝钝地弯腰换鞋,过了一会儿,叶旭东穿着一身居家睡衣从书房里出来了,电视上放着戚澄的新闻,画面显示她的家门口围着不少记者,但都一无所获——当然一无所获,这是她搬家之前的房子。 顾长风的目光一时半会无法从电视上移开,还是叶旭东先咳了咳,说:“有事?” 电视上说戚澄的经纪人简宁已经引咎辞职,新派娱乐总经理朱有旺在无数摄像机面前弯腰道歉。 乱七八糟的。 顾长风这时候才看向叶旭东,又暗示性的看了看戚枳,两人共事多年,不至于这点默契都没有,这意思是接下来要说的话被戚枳听见怕是不好。 叶旭东却并不理会,而是两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意思是不用管他,顾长风心中难免有些疑惑,还是按下不表。 他不是个能憋住事的性格,一来就问了,“戚澄那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瞒着我还有什么计划?” 叶旭东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哪有什么计划?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事。” 无关紧要?顾长风的火气蹭的一下上去了,他像一只愤怒的兔子,直挺挺的站在这个逼仄的小屋里,大喊大叫着说:“你们又瞒着我,我这个队长到底有什么用?一天到晚被你们摆布来摆布去,最后什么都不知道。” 叶旭东没说话,反倒是戚枳慢悠悠放下遥控器,淡淡道:“不告诉你的事那就是不能告诉你了,不明白吗?现在知道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顾长风刚说了一个字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的确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在这里问戚澄的事。 “既然如此,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她到底有没有背叛……。” 他艰涩道。 叶旭东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是一种顾长风看不懂的表情,像是无奈,也像是不得已,他犹豫了一会儿,对顾长风说:“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第72章 72新派娱乐 戚澄在床边坐了一夜, 烟灰缸里满是烟蒂,阿华来敲门的时候差点被这个味熏到。 他蹙着眉,“你昨晚上抽了多少?” 戚澄眼下略有青影, 她懒得搭理阿华,只是翻了个白眼站起来, 冷冷道:“晾了我一晚上,也差不多了吧。” 阿华笑了笑, 他长得并不好看,笑起来像一颗开裂的卤蛋,他比了比房门的位置, “走吧, 我带你去见卫诫。” 他叫的是卫诫, 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尊称。 戚澄长婕微颤, 默然地戴好眼镜和口罩, 随他一起下楼,她没再见过贾凯,也许是死了, 也许是去了什么其他不知名的地方, 她并不关心这些。 楼下停着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戚澄上了车之后也不说话,就一直很安静, 这倒是让阿华有些意外了,他还以为戚澄好歹会问些什么。 面包车一路前进, 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停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楼前面,这个破屋子有点像陈权的家,戚澄径直走了上去, 阿华跟在后面。 上楼梯的时候阿华就无意间发现她的手攥的很紧,右手握拳,五指都往里面包着——她很紧张,阿华心想。 两人走到五楼门口,阿华拿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也很普通,有点过分的接地气了,戚澄踏进屋内,没有人,但是桌上摆了两道菜,放着一双筷子,碗里盛了饭。 戚澄嗤笑道:“是想让我先吃一顿?” 她顿了顿,“还是想毒死我?” 阿华倒是显得非常淡定,他把钥匙扔在一边,抬了抬下巴:“你先吃嘛,吃饱了再说,我们下午再去,这可是卫诫的一片心意,你如果不吃,他多失望啊。” 戚澄冷冷地盯了他两秒,最后犹豫都没有的坐下来开始吃饭。 她吃饭并不快,但是动作显得很优雅,不多时,她的筷子就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小炒蘑菇。 另一道菜是龙井虾仁。 她吃了两片蘑菇之后,阿华手撑在桌子上问她:“怎么不吃虾仁?” 戚澄反问他:“我虾仁过敏,卫诫不知道?” 阿华笑了。 一顿饭很快吃完,戚澄看起来也很正常,甚至有点不耐烦,阿华没管这些菜,又开门让戚澄出去了,戚澄全程皱着眉头,非常烦躁的样子。 又上了面包车之后,阿华就交给了她一个眼罩让她戴上,戚澄说自己不想戴,阿华就说那你别想见卫诫了。 戚澄沉默一瞬,低头戴上了。 车辆缓缓行驶,戚澄身上的痒麻感也越来越重了,过敏反应越来越明显,她感觉自己的舌根有点麻,下巴开始痒了,她几乎本能的想要去抓—— 可是她不能。 已经这个时候了,如果她露出破绽,那么这几年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才停住,阿华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却没有揭开她身上的眼罩,而是似笑非笑地嘲讽了一句,他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汗?” 戚澄反问他:“你夏天不开空调不出汗?” 阿华不阴不阳的盯着她,眼神有点吓人,但到底是没说什么,拽着她的手臂上了一个新的楼,这里有电梯还有空调,过敏带来的眩晕感又卷土重来了。 她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眼前的眼罩就被揭开了。 她站在一个酒店的套房里,并不如何奢华,只是普通的那种,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巨大的半开放式落地窗。 再然后,她一转身就看见了卫诫。 那一刻,从灵魂深处乃至骨肉脊髓泛上来的强大恨意令她咬紧了舌尖,卫诫长得很高,如果论皮相大约也是很好看的那一类,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像个文质彬彬的公司高层。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卫诫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她毫不犹豫的撇开了头。 “别碰我。”她冷冷道。 卫诫挑了挑眉:“不高兴?你如今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完美的世界,为什么会不高兴呢?跟我们在一起生活,进入一个完完全全不收法.律管制,不受道德约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跟我在一起,我们会有数不尽的金钱,我们会过上最美好的生活。” 戚澄呼出一口浊气,目光中带着点怜悯的冷然:“所以你才要毁了我。” 卫诫笑而不语,“我可没有,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戚澄点点头,同样也笑起来,卫诫点起一支香烟放到唇边,也给她拿了一支,戚澄长睫微颤,将烟放在唇边,卫诫没有给她递打火机,戚澄选择伸手拉下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过来,两只烟头碰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就点燃了。 两缕青烟在两人的上空盘旋。 戚澄坐在了凳子上,忽然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卫诫绅士的欠了欠身:“我很想知道,在你眼里的我是怎么样的?” 戚澄故意说:“以前的你,虽说也算不上一个好人,但是坏的坦荡磊落,可如今的你倒像一个可怜虫,只能委屈巴巴的缩在角落里,只能靠着威胁和毒.品赚钱,如果以前的你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那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可怜的赝品。” 卫诫的目光冷了下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是吗?我是第一个?可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当年你父亲被抓,被枪.毙的时候,应该就有很多人这么跟你说话了吧,到现在为止,你身边忠心耿耿的人除了阿华,应该也没有人了吧?你以为自己还是卫家的大少爷吗?马上就准备接手你父亲产业的那种?” 戚澄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似的,她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狠狠道:“卫家已经没落了,你现在只能靠毒.品生意勉强支撑,可是这些东西又能撑得了多久呢?你们没有产业,没有经济来源,只能靠着一个可悲的小作坊公司……哦对,尤其是这个公司的第一第二最近,都死了。” 卫诫眯起眼,“你知道新派是我的公司?” 第73章 73戚橙 “我为什么不知道呢?还是你觉得……我不该知道?”戚澄挑衅地狞笑, 她耸了耸肩,看向卫诫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恶意。 卫诫顿了顿,然后也看向了她, 他说:“你好像以为自己干干净净?”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莫名其妙吵起来的。 “那个小警察,你不是也一直在利用他吗?你利用了自己美貌勾引他, 他也顺利上钩了,不是吗?”卫诫这样说道。 戚澄也不否认, 她像是存心要激怒对方,故意说:“所以呢?所以我宁愿放下身段勾引警察,也不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吗?” 卫诫成功的被她激怒了。 他冷笑道:“你真的很聪明, 你一直都清楚的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喜欢你, 所以你那么猖狂, 可你忘了,你可是靠着我生存的,如果我存心舍弃你, 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我还要什么活路?我已经这样了, 你觉得我还能当明星吗?卫诫,别傻了好吗?新派娱乐那么多年以来的所有阴私勾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告诉警方了, 马上就会有人来查处你了,这么久以来, 你装的很厉害,但实际上,你自己也知道的,大厦将倾。” “你想要什么?”卫诫忽然问。 戚澄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既然今天我来了这里,那我们干脆把该说的都说开,不好吗?” 该说的?还有什么事情是该说的?卫诫觉得很可笑,这个女人满腹算计,虽然但到现在为止,她似乎的确已经身败名裂,但她身上却有些令人忍不住疑惑的笃定。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直接把他钉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是谁,阿明。”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卫诫——或者说阿明,他紧紧盯着戚澄,目光里的怨恨、怒火几乎要凝结出实体来。 戚澄却还在激怒他,“其实你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吧,一直以来你顶着卫诫的名头,却没有卫诫的能力,就连新派集团这张最后的牌也因为你自己的缘故,都快被朱先旺掌权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已经是你最后的努力了吧。” 这么多年来,戚澄孤身奋战自然也不是一无所获,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十几年前的卫家,是个非常厉害的家族,就算是卫诫的父亲死了,卫诫作为独生子,从他小时候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不应该是个这么……弱势的人。 一直以来,她其实都觉得很奇怪,当年那么厉害的卫家,为什么现在却看起来如此弱势,就算卫家已经倒了,卫诫作为大毒.枭的儿子,他的能力应该也不止于此。 更何况,他身边的人只有那个阿华。 她想了很久,随后想到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 ——他根本不是卫诫。 “你不是卫诫……” “你到底是谁?”她厉声问道。 而那人却只是笑着。 他淡淡道:“其实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这早已谈不上爱情,甚至谈不上任何一种正向的情感,他好像就是单纯的——你过得不好,那我过得就好了。 戚澄疑惑的看着他,她分不清眼前人是谁,今天来这里,也只为求一个结果。 “但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和你说这些东西的,我现在只想知道的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今天,你可以问任何问题,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他始终只是淡淡地笑着。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任何人的死都能找到一个理由,刘伟的死是因为陈央,他是个私生饭,他的朋友是杨航,陈央派杨航杀了刘伟,原因是陈央怕刘伟拍到对戚澄不利的影像。 但事实上,他能拍到什么呢?他只是一个私生饭,这么多年来,警察都查不到的事情,为什么一个私生饭可以知道?还是说他已经查到了什么? 再然后,杨航在黑警杨雨的刻意操纵下,从警局逃跑,再被杀手阿华杀人抛尸,在高速公路上死了个干净。 刘伟的死,是为防备,杨航的死,是为灭口。 “但我不懂的是,不管是陈央还是刘伟,杨航或是杨雨,他们都是这个事件之中的一环,你为什么会提前预判到他们的行动,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怎么做,如何做?”戚澄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发生看起来就是一环扣一环的,眼前这个男人既然不是卫诫,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他到底是谁? 他淡淡道:“在自然界中,有一种现象叫做巧合,我并没有做什么,所以在法律上,我是无罪的。” “杨航杀刘伟是因为嫉妒和巨大的金钱诱惑,和我有什么关系?陈央是被他丈夫所杀,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秦思贤呢!你敢说你不是指使者?你给了他多少钱?你让他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他,秦浩不会去杀陈央,后面的事情其实也不会发生,不是么?你太自信了,以后自己真的完美的钻了空子么?”戚澄嗤笑道。 几宗杀人案,其中的确有巧合的成分,但是绝对也少不了卫诫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就像戚澄说的,秦思贤绝对是有问题的,他和秦浩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纯粹。 卫诫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澄澈的像是在看一个小女孩,“亲爱的,你太单纯了。” 戚澄被他的语气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任何事情都可以达成。” 钞票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让秦思贤一个直男装成gay,钞票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向。 卫诫缓缓道:“只要有钱,就可以让本该受罚的人重获自由,只要有钱,就可以让无辜者自尽,让所谓的亲人放弃良知。” 戚澄不想听他争辩这些无谓的事情,因为的确没有必要,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有错的,他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命,从这一点上来看,倒是和真正的卫诫如出一辙。 如出一辙的冷漠。 可是忍了又忍,她还是没忍住,问道:“可即便如此,李珍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不应该。” 李珍什么错也没有,她真的是一个全然无辜的人。 但她有一个贪婪的女婿。 她的女婿周康,是一个贪婪且整日做着春秋大梦,幻想着自己能一夜爆红的人,他想要钱,李珍不给他钱,不仅如此,李珍还无意间看到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对卫诫来说,是罪证——其实他并非真的有多在意这件事情,他更享受的是那种把普通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在卫诫的眼里,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无法掩埋的过去、无法潜藏的黑暗面,以及忍不住的自私想法。 就像周康。 有些人,你会发觉他很坏,但是细细了解过后,就会发觉,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坏一些,周康不仅想找丈母娘要钱,还出轨,后来更是杀人抛尸。 但他也死了。 的确,卫诫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做了一个清道夫,给每件事情收尾。 仅此而已。 “该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在一起,然后我们就会享受全新的生活,你会抛弃戚澄这个名字,拥有全新的人生,更何况……这本来也不是你的名字,不是么?”卫诫将她垂到耳边的头发往后撩,因为过敏的缘故,戚澄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痒了,而是痛。 她还有更多事情想要问清楚。 “可是……” “嘘,不要再说了,我不喜欢听那些。”卫诫将食指抵在唇边。 戚澄顿了顿,忽然说:“你想带我去哪?” “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你不在乎那个小警察,我知道的,像你这样的人,你杀过人,你的手也不干净,那个小警察要是知道了,你该怎么办?”卫诫开始想把她拉走。 但—— 说时迟那时快,戚澄直接甩脱了他的手,而他也像是早有准备,两人直接交起手来! 屋里的各种摆设全噼里啪啦被扫落在地,阿华站在门外敲门,但卫诫高声让他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就在这时,戚澄一拳打在卫诫的下巴上,卫诫一口血溢出嘴角, 但连哼都没哼一声, 躬身低头避过了戚澄的第二拳。 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是为之亢奋的。 他从未把戚澄看作一个完整的人,而更像是某个小动物。 现在小动物会挠人了。 卫诫没有想要杀她,但戚澄每次都是下的死手,但不仅如此,戚澄今天还带了东西过来,几次见招拆招之后,她抬手挥匕,两人又打了起来。 …… 顾长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恐怕漏了什么细节,但是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细节,和戚澄相处的一点一滴开始在他脑海中慢放,回到那个共度晚餐的时候,戚澄对他家的电视研究了许久,还吐槽说电视按钮做的那么隐蔽是不是能加工资。 但细细回想,她当时并没有换台,她只是拿着遥控器,放在手里把玩。 她为什么要突然说那些话? 一切仿佛发生在一瞬间,顾长风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接下来,只见他一手拿起外套,狂奔着出了门! 路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怎么了……” 顾长风驾车一路风驰电擎回了家,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踏进了屋里,他掰开电视遥控器,赫然看见里面藏着一张非常非常小的纸条! 那上面是一串地址。 而这边,一切快的仿佛无法表述,卫诫的手抠住她的喉咙,由于天生的体型差异,她几乎要腾空起来。 然而卫诫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喃喃道:“过敏?” 那一刻,两人对上眼神,戚澄勾唇一笑,直接向窗台边奔去,卫诫顷刻间已经预见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这一切仿佛复刻了白歌死去的那一个晚上,她从酒店大楼急坠而下,而今天。 戚澄死也要拉上卫诫。 只见她突然发力向前,迎面抱住明显没来得及反应的卫诫,闪电般带着他直接从窗台上翻了下去,急坠而下! “砰——!” 血泊之中,卫诫仍然不可置信,“你……你…… …… 马路上警笛声呼啸,人声混合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声,血肉裹挟着皮肤,戚澄被送上救护车,最后也只看见了一大堆模糊的人影。 ——不能这样。 或许不应该。 戚澄和戚橙,本来就是两个人。 其实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是简单的,只是人类总是有办法把她想的太复杂,事情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 所有人都认为杀人是铁证,所以戚澄一定会乖乖听话,他们自认为掌握着戚澄的把柄,自认为戚澄原本叫戚橙,橙子的橙。 所以,他们才会频繁的用这个名字威胁她。 但实际上,如果说真的有一个杀人犯,那么那个人就是原本的戚橙。 戚橙和戚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戚橙是姐姐,戚澄是妹妹。戚橙是杀人犯,却也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年幼的卫诫流落小村庄,结识了戚澄,戚澄和他来往,卫诫爱上了她,并且想要开始培养她,后来无意中得知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便想一起带走,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完全分不出来。 这两个孩子本身都是要送去领养家庭的,但是姐姐戚橙帮她逃跑了,从那以后,这两个人就开始用同一个名字生活——戚橙。 戚澄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勉强生活,可她没有想到,在那个家庭里饱受虐待之后,姐姐动手之后,选择了自杀。 她说这个世界上,或许不该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其实叶旭东他们的调查并没有错,戚橙的确是那起案件中的唯一一个嫌疑人,只不过区别在于她只是动了手杀了其中一个,反正那一屋子的人手上都不干净,死的究竟是谁这时候或许并不重要,并且从那几具尸体的身上,提取不到现在这个“戚橙”的指纹。 戚橙死后,一直躲在暗处的戚澄将姐姐的尸体掩埋,然后她自己就成了戚橙,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警方的视线里,并且顺手把弟弟丢给了叶旭东。 她不相信任何人,如果非说要有人相信,那么只会是警察。 但可笑的是,她出道以后,新派娱乐的人也许是为了提醒她,或是为了恶心她,让她记起自己曾经还有个叫戚澄的妹妹,兜兜转转,她又用回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戚澄仿佛漂浮在温水中,她用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病床前,顾长风正在和别人说着什么。 顾长风说完之后,看见她醒了。 他走过来,想了想还是道:“你这样做,风险很大,况且……” 戚澄却摇了摇头,她说:“我知道他是谁了。” “什么?”顾长风面露疑惑。 “他是阿明,卫诫身边的一条狗,最忠诚的那一条,集团早已分崩离析,阿明便成了卫诫。” 多么可笑,就像是她,姐姐死后,她就变成了姐姐。 但更出乎意料的是,顾长风居然点了点头:“你昏迷了两个多月,这些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 戚澄愣住了,“两个多月?” 怎么会这么久? “已经尘埃落定了,你给我留了纸条,虽然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顾长风给她掖了掖被角,说道:“你接下来估计要接受好几轮问话,但是没关系,叶局给你顶着呢。”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说来着,就……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顾长风努力鼓起勇气。 戚澄其实没听清他后面那句话,她只是疲惫至极的点了点头,接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记不记得……卫明心?” 遥远的大洋彼岸,国内遍寻不到踪迹的杨雨牵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女孩,走在阴暗潮湿的地道里。 不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照了过来…… (全文完)